决定性的看(一)

李少白 何星

编者按

如何在平凡的事物中发现诗意，在司空见惯中发现别人没有发现的；如何用相机捕捉住这种形象和诗意并形诸于可见的图片，是困惑许多摄影学习者的问题。李少白是位创作经验丰富、思维清晰敏捷的优秀摄影家，他将在这个专栏中细致、具体、深入地讲述自己是如何发现、如何拍摄的过程、心得和体会。

写在前面的话

应《中国摄影家》杂志的邀请，我将在刊物上开一个名曰“如何拍出好照片”的专栏。这将是一件相当费力费时，还不见得讨好的事情。因为题目太大，内容几乎要涵盖有关摄影观念、技术和经验的方方面面。中国有句话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李树峰主编的鼓励下，就壮着胆子试试吧。

为了把这件事情做好，我特别邀请了资深编辑，也是曾多次与我成功合作讲课、出书的何星女士采用对话的形式来做这个专栏。

何星（以下简称何）：要拍好照片需要学习和掌握许许多多的知识和技术，您认为其中哪些最重要？

李少白（以下简称李）：观察、构图、用光。

何：它们之中是不是还有轻重之别？

李：有。我个人认为，如果想拍好照片，最重要的，也是最难掌握学习的，往往也最容易被忽视的就是学会观察，学会发现，一句话就是学会“看”。“看”在摄影中是决定性的，如果看不见，你拥有再好的器材，具备再好的构图能力，再会运用光线也都白搭！

何：您这种见解是不是有些太绝对了？

李：你想想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多的人喜欢摄影？

何：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有三：一是很多人经济条件好了，容易买得起相机了。二是摄影容易学，只要手中有相机，很快就会使用。构图、用光这些知识也不难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一般都能掌握。因此也容易拍出像模像样的照片来。三是在网络时代，照片的欣赏传播非常方便，容易获得成就感。

李：如此说来，摄影之所以大众化，主要是因为易入门、易学习、易操作、易出成果、易获得成就感。可是你再想一想，影友们拍的、自认为不错的照片为什么会被有些人讥为美丽的垃圾呢？

何：我想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主要原因也有三点：一是拍的多是大家熟知的美景。二是采用的手法也多是大家熟知的套路。三是熟知导致麻木，麻木导致无趣，无趣导致贬值。因此好东西就在熟知中被当成垃圾给抛弃了！

李：你认为如何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何：从总的来说，如果把摄影当成一种深受群众喜欢的文化，没有必要去改变什么！但是如果要将这种大众文化在某些方面、某种程度上提升到艺术层面，的确应该另寻途径。至于这个途径是什么，我还没想好。

李：如果你想在摄影中做艺术的探求，只有华山一条路，就是通过相机的镜头去认真地看、智慧地看、痴心地看，直到把你面前的事物看出名堂来，有所发现。

何：发现是什么？

李：发现就是别人看不见，你看见了！

何：您为什么如此强调“看”，强调“发现”呢？

李：因为相机最本质的功能是复制、是记录，凡是人所能见的事物，相机都可以很容易地将它复制下来，而艺术的本质则是创造、创新，是排斥复制、排斥记录的。当你想利用具有复制功能的相机去追求艺术时，显然是件很矛盾的事情。如何克服这种矛盾，在摄影的实践中，人们寻找到了自己有别于其他艺术形式的方法和品格，就是依赖训练有素的眼睛去看，近看、远看、横看、竖看、观看、察看……直到有所发现，然后再通过构图、用光等手段将“发现”物化成为照片。此时的相机虽然仍然是复制的工具，但它们复制的已不是大家都看得见的那些事物、现象，而是复制了那些被看穿了的、被剥去了伪装形式下的事物的美好本质！

何：为什么说美好的本质是藏在伪装形式下面的？

李：真正的美很少是赤裸裸地直呈在人们面前的，因为上帝不喜欢目空一切的人，他往往把最美好的东西隐藏起来，以待那些喜欢探索、喜欢追寻、喜欢深究的人去发现，去获得意外的惊喜，体验到宇宙中无穷无尽的神秘！

何：听您这么一说，我有所领悟，复制与创造并不是始终对立的，如果能将上帝隐藏的秘密复制出来，就是解密，而解密对于不知密、不识密的人就意味着创造！我的理解，您说对吗？

李：我认可你的理解。尽管相机是机械工具，但是它一旦与明察秋毫的眼睛合作，就能发现并复制出被上帝创造出又隐藏起来的美的秘密。

何：看来自从有了摄影这种新的观看手段，人类的视觉能力和潜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开发，而人类视觉潜力的充分开发，也使得摄影的魅力释放出更美丽的光华！

李：今天我们对于为什么要学会观察，“看”为什么在摄影中是决定性的进行了探讨式的对话，以后我们还要继续采用这种方式做更周详、更深入地探讨。

责任编辑/阳丽君

李少白，男，1942年出生于重庆市。先后任《大众摄影》《中国摄影》《摄影与摄像》《数码摄影》等杂志编委，并任中央民族大学现代图像艺术学院及其他院校客座教授。现为《中国国家地理》《文明》等杂志签约摄影师。《摄影世界》《摄影与摄像》杂志专栏作者。出版了《李少白摄影作品选》《神秘的紫禁城》《长城野韵》《看不见的故宫》《看不见的长城》等画册。与他人合作出版了《提问李少白》《不放过一切光线》《裁剪出好照片》《教名家李少白摄影》等多本图文书。长城和故宫摄影作品曾在北京、上海、台湾等地展出，并在美国、法国、德国、日本、爱沙尼亚、瑞士等国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