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白
“为什么大白天你赤身裸体地睡在公园的长凳子上?”
“呃,警官你看,是这么回事,这一切都与早上发生的事情有关,当时我刚醒……”
“主人的闹钟一响我便一跃而起,离开了我的狗舍,慢吞吞地走进厨房,因为我知道主人肯定要到这里来。我坐在猫小姐旁边,等待着我们的早餐。当然喽,我们猫狗们在一起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住嘴,你胡扯些什么?什么猫哇、狗的?”
“其实我就是一只狗。哦,警官先生,不管怎样,你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主人下楼以后,看他急冲冲的样子,就能够感觉到今天将是他忙碌的一天。也许闹钟闹迟了——我们猜得很准,因为主人匆匆给我们喂了食以后便火烧火燎地冲出了房门,自己都顾不上吃早餐。不过这很正常,主人早上总是来不及吃早餐。”
“吃完早餐,猫小姐趴在窗台上晒太阳。我则来到了楼上。我知道这个时候小主人和小公主该起床了,因
许多年过去了,我时常会想起喜庆婶。想起她给我的那几粒糖。
那年我八岁,村里的光棍汉老陈秃子娶了个外地媳妇。听我妈说,这媳妇是老陈秃子花了几千块钱从外省的山里买回来的。一天晚上,我从同学家里回来,一蹦一跳走到村口,看见那个外地媳妇鬼鬼祟祟地从路边的树荫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包。她一脸慌张,迎面撞到了我身上。
我“哎哟”一声尖叫,那外地媳妇也吓了一跳。她忙从兜里掏出几粒糖,递给我,讨好地说:
“娃子呀,千万莫对别人说看到我了。要是你答应,这几粒糖就给你!”
我答应了,接过了那几粒糖。外地媳妇舒了一口气,往北边的小道跑去。我吃着糖往村里走,很快便看到老陈秃子气急败坏地领着几个小伙子赶了过来。
老陈秃子看我在吃糖,恶狠狠地问:“见到我媳妇了吗?娃子。”我摇摇头,不说话。毕竟我答应了那外地媳妇要保守秘密的。
老陈秃子跺跺脚,威胁我:“娃子呀,我还欠你爸一千块钱哩。这媳妇可是我花钱买来的,要是你不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找不到媳妇,我就不还你家钱了!”
我急了,一千块钱在当时可是大数目啊!我马上带着老陈秃子他们往北边的小路追去。终于,那个外地媳妇眼看就要跑到镇上时被一大帮人抓了回来。
后来,那个外地媳妇有了孩子,便不再跑了。我们称呼她为喜庆婶。据母亲说,这名字是老陈秃子专门请人重新起的,庄稼人穷怕苦怕了,现在有了孩子,想图个喜庆。然而喜庆婶看上去却并不喜庆,因为她后来一直未能给老陈秃子生下一个带把的儿子,为此老陈秃子耿耿于怀,三天两头地打她骂她,而她的娘家还在很远的大山里,是一个更穷更苦的地方。喜庆婶个子不高,然而面容很清秀,一年四季穿一身蓝布衣服,不太和人说话,只顾埋头干活,偶尔在巷道里走,也是顺着墙根,像一团潮湿的影子。
再后来,我去外出读书,就很少回老家。一年寒假,无意中从母亲嘴里得知,喜庆婶死了。据说,她得的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需要花五千多块钱,而老陈秃子却认为把喜庆婶买来时才用了三千块,现在一下为她花那么多钱,不值。结果,喜庆婶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家里。
喜庆婶的荒坟就在村前路口处,每次回乡经过时,我都心存愧疚,想起她给我的那几粒糖。我常想,如果我当年信守诺言,保守秘密,逃脱出去的喜庆婶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