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超
王二旦最痛苦不堪的事情就是自己没有隐私。
隐私,这词太奇妙太有玄机也太私有化了。王二旦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隐私,那活着就没滋味了。有了隐私,有了别人想探究又探究不到的东西那多刺激啊。就像你背后痒痒,可是你的手又够不着,想方设法地去挠,那才叫生活。
可是,王二旦没有隐私,真的没有。王二旦,男,三十六岁,已婚,大学毕业,现在某家银行做客户经理。这些信息单位的领导同事,就连单位门岗负责收发的老胡都知道。
王二旦常常苦思冥想,自己哪些可以列入隐私的范畴,将来有人问起这些,也可以摆出一幅不屑的神态,优雅地说,对不起,这是我的隐私,无可奉告。
王二旦认为自己有两点是可以列入隐私的。
其一就是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出于对异性的好奇,他悄悄地掀了同桌丽丽的方格裙子。王二旦发誓,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就被班长发现了,丽丽哭着骂他是臭流氓,还告状到家里,王二旦爸爸毫不客气地奖赏了他一顿耳光。后来,这事就不断成为他各个阶段的调侃谈资,大家谈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拉扯到他掀丽丽裙子的典故上,就连丽丽也把这事当成笑料,在同学聚会时就拿他开涮,说他从小就有偷窥别人隐私的嗜好。
还有就是王二旦的屁股上.文雅一点儿说,就是在王二旦先生的臀部有块儿巴掌大小的红痣,是胎里带的。王二旦还穿开裆裤的时候,他妈妈就到处抱着他给人看,说王二旦这是福痣,二旦丢不了'凭着这痣也能给找回来。这本来可以成为隐私的,让妈妈声张得整个街坊人都知道。男同学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花脸”。男同学叫他花脸,女同学就会好奇地问缘由。男同学就会掰扯来龙去脉,哈哈哈地一番嬉笑,王二旦的隐私就公有化了。
王二旦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亮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自己和老婆那点儿事就完全可以是私家事情的,有谁会专门打听人家夫妻间的磨叽。问题是,别人不打听,王二旦的媳妇自己在无偿地出售绝密情报,搞得王二旦灰头土脸的。孩子大姨来串门闲聊,抱怨自己的丈夫是个废物,才过五十就窝囊得不能正儿八经地力行当丈夫的职责,吃了多少广告上宣传得天花乱坠的高效药物也不管用。接着就问起了妹子的情况。可好,王二旦的媳妇把王二旦夸得跟变形金刚一般,几乎天天向上不说,还嗷嗷地嚎叫,如狼似虎般地勇猛。羡慕得孩子他大姨逢人就说王二旦的革命意志,路人皆知,还给了王二旦一个西洋绰号“大仲马”。气得王二旦把媳妇按在床上,抡圆了巴掌把媳妇白嫩的屁股扇成了“花脸”。王二旦大声地对媳妇吼着:这是隐私,隐私你懂不懂?媳妇嘴也不软,呸,千坏事才有隐私哪。我夸老公能干,隐个屁私啊?王二旦一脸悲怆。
王二旦要弄出点儿动静来,这动静还得是悄悄的动静。王二旦选择的目标是一个部门的胖子花姐。花姐的丈夫跑长途运输,一趟货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花姐每天都精力过剩,干啥都是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劲头。打情骂俏也是毫无顾忌,说下手也敢照着男人的裆部就抓,谁都和她开玩笑,谁也不敢当真和她计较。王二旦上手花姐还真的没有费啥心机,就是单独请花姐吃了饭,又去看了场电影,在电影院里王二旦握住了花姐的手,花姐也就把头靠在了王二旦的肩膀上。电影散场,王二旦把花姐送回家,又送到床上。就这么简单。
简单的事情往往就伴随着复杂错综。花姐的老公嗅出了花姐身上的种种不对劲,就打了个幌子。说跑海南,得一个月才能回来。结果,老公在旅店住了一夜,第二天晚上就把王二旦堵在了花姐的床上。当然,王二旦光溜溜的没有一点儿隐私。王二旦吃了花姐老公的一通拳头,还被花姐找到门上,哭着喊着要王二旦赔偿花姐的浪漫损失费,王二旦在花姐家里快活时,还喝了花姐家里的人头马。花姐说,她也不知道那尿臊样的玩意值那么多钱。
王二旦的媳妇怒发冲冠,又哭又骂,还坚决阻止王二旦再在自己身上撒野。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媳妇咬定青山不放松,断绝与王二旦的“外交”关系。王二旦受不了了。奶奶的,你不让老子碰,老子找让碰的去。王二旦就去了街头的按摩店。王二旦又可以放纵地鬼哭狼嚎了。
时间不长,王二旦就觉得下身奇痒。不敢去大医院,就在电线杆子上找小广告,去犄角旮旯的小诊所。
有人见到王二旦就问,这些天干吗哪,怎么鬼鬼祟祟的?
王二旦满脸不屑,做出优雅的姿态,对不起,这是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靠,王二旦有隐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