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是不少人周末必看的电视节目。人们认为,它既是一个相亲的平台,更是社会生活的一个缩影。《上海,不哭》、《天路之爱》、《爱情三十六计》等小说的作者,上海作家吴瑜也曾是《非诚勿扰》的女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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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非诚勿扰》,是因为一个普通却又不寻常的理由——为我去世的奶奶。
父母工作忙碌,我自小由奶奶带大,和奶奶特别亲。只是长大后,独自一人在异乡奋斗,疏于探望。每逢过年回家团聚,奶奶总会问:“什么时候带个人回来?”我总推说:“明年,明年……”
2011年“七夕节”当晚,我突然接到家中来电:“奶奶病危,速回。”犹豫再三,我终是没有勇气回去。因实在不知如何再对奶奶说出那句:“明年,明年……”
奶奶“头七”过后,我回到上海。想起2011年新年时与她开的一句玩笑:“明年再找不到,我就去《非诚勿扰》!”于是,去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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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报名时没有特殊表现,只是与面试导演漫谈。他们对我的理想男生类型很感兴趣,问我:“你要找的理想男性是‘既能做我的奴隶,又能做我的王?能不能解释一下它的意思。”我回答:“所谓‘王,就是我希望他能引领方向,让我甘愿追随,一同成长;而所谓‘奴隶的规矩是一生只能从属于一个奴隶主——我希望他能忠于我们的爱情,一辈子,不许落跑!”
可能是这份任性、真实却不失逗趣的表达打动了导演,我就这样获得了走上《非诚勿扰》舞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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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有一种误解,认为能够登上《非诚勿扰》的男女嘉宾必定条件优越,符合人们一般意义上“成功人士”的概念。事实上,这个舞台来过羊倌儿,来过农民,来过事业有成的老板,也来过封闭在自我世界里的“宅男”。相貌上更是环肥燕瘦,各不相同。我想我们唯一共同的地方就是真实——我们敢于表达,并愿意表达。或许谈不上交流的艺术,但至少有勇气登上舞台的人,都有着展示自我、与人交流的愿望。
《非诚勿扰》是一个相亲的平台,其意义又不止于相亲。我认为,所谓“生活服务类节目”,它除了给男女之间相互了解交往提供平台,更是浓缩了一种生活。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档节目如此受大众欢迎的原因。它就是一幅活动的《清明上河图》,为我们再现了社会各个阶层的缩影。我们从中了解到各行各业,探讨各种生活、社会话题。观众会特别有参与感,因为我们就是他们身边真实的存在,就是他们转身或许就能碰见的邻家女孩。
“孟爷爷(孟非)”曾经说过,“台上28个人(24位女嘉宾、3位老师、1位男嘉宾),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真实想法的权利。”而我更相信,当我们在台上畅所欲言的同时,台下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在参与探讨。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爱情观、价值观、人生观,不同理念的碰撞,才造就了世界的精彩。除却大是大非,事实上,我们并不希望世界只有一种声音,只有一个既定的“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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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有人这样质疑:当女嘉宾在台上滔滔不绝直抒胸臆的时候,是否你们早已打过腹稿,对男嘉宾的状况或已了如指掌?通常有人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只一笑置之。因为只有真正亲临现场的人才明白,我们同男嘉宾之间是“交流”,思维的碰撞,而不是靠你准备一句、我准备一句,就能实现互动的。思维是流动且活跃的,即便我们能控制自己的思维,也控制不了对方。所以观众常常为舞台上突现的思想火花而惊奇。有人怀疑:“这么能说,肯定是事先准备的……”事实上,他们不曾看到的是,有时我们也会语结,也会跑偏说错话,这时三位老师便起到了控制局面和润滑剂的作用。
说到三位老师,坦率地说,我特别崇拜“孟爷爷”,因为他大气、智慧,又十分幽默。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我并没有与他多做交流。事实上,我们与节目组包括导演在内,始终都保持着一种“新鲜感”,正是因为“新鲜”,每次才能有不同的碰撞交流,才能迸发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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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问的问题涉及很多方面,也有人觉得“与相亲无关”。实际上,这正是反映了现代女性择偶方面的进步与需求。如果我们长期只问类似于“家里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的问题,第一,观众没有兴趣;第二,我们自己也没有兴趣。
我认为,现代女性对爱情以及婚姻的渴望已超越了纯物质标准。诚然,物质是生存的基础,但满足了生存之后的追求,才是我们更难攻克的命题。所以我们需要爱情——精神意义上的沟通与交流。我看一个男人,并不着眼于他的成功,他的闪光点,而是“交流”——我能否与这个人顺畅地交流,是否合拍,甚或在某些方面是否有不可调和的观念冲突。这些,直接决定了我能否爱上这个人,能否与他一同成长、相携白首。
我相信真正的爱情产生于交流、灵魂的碰撞吸引,而非眉目之间,外表的刹那惊艳。只有不断且良性地交流,两个人才能保持新鲜感。因为岁月的沉淀可以让思维变得丰厚多彩,而容颜即便绝美,终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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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作家身份,也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总有个别人臆测:她是不是找素材来了?作家不是应该安静写作、清高避世的吗?对于这样的猜测,我要说明的是:首先,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生活没有一天是白费的。因为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一种生命的体验,把点滴体验融入笔尖,就是最好的作品——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若问我有没有通过舞台丰富了经历与体验?有。但我是不是为了体验而去经历呢?当然不是。从社会属性来讲,我是作家。但从人的属性来讲,我是女人——我首先是“女人”,然后是“作家”,再后才是《非诚勿扰》的“9号女嘉宾”。女人需要爱、需要婚姻,所以我才成了“9号”。但“作家”只是我的一种标识,一种职业类别,它并不妨碍我身为一个女人对幸福的追求,并不妨碍我成为“9号”。
至于有人对我有“不安静写作、不低调行事”的看法,我认为这是一种陈腐的观念,甚至有偷换概念之嫌。首先,身为一个当代作家,最紧要的应该是反映“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与成长,反映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时代。不融入生活,不懂得生活,如何出得好文章?其次,“安静”只是写作时一个必需的状态,并非生活的常态——工作需要状态,但生活更需要普通平实,甚至有时难免喧嚣,但始终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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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嘉宾的录制行程、后台故事,好事者也有诸多猜测。有人还特意问我:“你们的食宿、路费是节目组承担,还是自己承担呢?”真是一个可爱的问题!我们的食宿和路费确实由电视台承担。这方面我们没有任何压力。
关于女嘉宾后台之间的交流,其实也很简单。大都是聊聊对未来另一半的想法和要求,拉拉家常。有一回,我们还组织了一次小范围的“前男友声讨大会”,七嘴八舌的,就是一群女孩发泄一下情绪,特别傻气单纯。
至于观念上的冲突,也是会有的。就我而言,有一回我跟一位女嘉宾在台上因“徐志摩的爱情观”引发了“爱情当中是否需要底线”的大争辩。显然我认为爱情是需要底线的,而她则不然,于是激辩。但下台来碰到,照样笑笑,打招呼。心里始终明白:观点之争,不针对个人,更不会影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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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心目中理想的男性,我记得白岩松老师曾有过总结:男人要有“三性”——人性、灵性、血性。我认为除此之外,还应再加上一条:格局。
什么是“格局”呢?格局应该是一种“心界”。心界决定眼界,眼界决定你待人处事的态度与方式。好比你现在是一条小溪中的鱼,你身处的环境就是那一条浅窄的溪流——但溪流是有可能通向大海的——如果你只看到了你眼前的小溪,你只愿意待在小溪里,那你终此一生必定仍在溪流中畅游。但如果你的眼光是眺望大海的,那么在你的不断努力下,你就有可能找到通往大海的路。进入大海后,你又将体会到另一种格局——那是更大的,以世界、以自然、以规律为全盘考量的格局,一种“容”,一种“气”,一种“度”。所以,我的理想男友类型是:有人性、有灵性、有血性,外加有格局——只要有了这四点,其他物质条件反而不太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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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离开这个舞台的期限,也被不少人询问过。我的回答是:快了,我有预感。这不是“玩虚的”,是因为我实实在在通过这个舞台获得了成长,想通了很多道理。
老实说,初登上舞台,我的想法非常执拗:牵手就必须恋爱,恋爱就必须结婚。因而对自我和对他人的要求都非常严苛。然而经过了那么多的人,看过了那么多感人的故事,我突然发现原来退一步真的可以海阔天空——牵手仅仅代表了一个开始,一种开放性的心态。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至于今后如何,更多的还是靠自己去经营……舞台给你提供的是一次幸福的机会,至于能否到达彼岸,在于努力,在于缘分。
《非诚勿扰》为我们搭建的是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并非只有舞台那方寸之地,舞台下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会有更多的人欣赏你,想要靠近你。
最后要说,非常感谢这段《非诚勿扰》的旅程!虽然目前暂时还未与幸福谋面,但这段旅程已经为我带来了宝贵的财富,那就是“成长”:开放的心态与思维,对于褒贬的淡然,处变不惊——这一切,都将是我一生的财富。
(摘自《解放日报》)(责编 达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