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太平河岸的“清明上河图”

2012-04-29 02:42安春华
当代人 2012年12期
关键词:金海清明上河图龙灯

安春华

于底村位于石家庄市区西北部,古太平河下游水流漫散处。关于村名来历有两种说法:一说太平河流至此地分为两股向东和东南方漫散,中间淤积成一条土堤,形似鱼,所以取名“鱼堤”:另一说因在淤积地建村,取名“淤堤”。后谐音演变成“于堤”和“于底”。明嘉靖万历年前,于堤和于底两个名称交替使用,至清代只用于底一名。

于底村原属获鹿县,1955年划入市郊,至1989年以前一直是乡政府驻地。古镇于底历史上为区域经济文化中心,时至今日,村中仍有古桥、寺庙、老树、老宅、大集,是城中村里实实在在“有料”的村庄。

太平河边,永安桥下

古太平河的模样,今天只存在于老人们的记忆中。而永安桥,则是它曾流经于底的见证。和平路过了西二环,再向西称石获北路,沿这条路一直西行,到植物园街向北拐,再走二三站地,就能看见位于路西的于底村。一个写有“古镇于底”的大牌楼,向外界提示着于底村的悠久历史。“永安曲栏重胜宝刹依稀繁华古镇,长街烟柳小院画楼真个□□□□(字迹无法分辨)”,字迹模糊不清的对联,读来仍然勾起人们对村庄曾经胜景的向往。

从牌楼下向西走,进入村子,脚下这条路名为永安路,是于底村的主街,路两侧都是小商店和民居。走到西头,一座破旧的小石桥映入眼帘,如果不是周围村民的确认,很难相信,这就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永安桥。这座南北走向的桥,粗看上去长不足10米,高只有3米,桥洞高不足1米。从东边看,桥上的石栏板只有三块,完整的石柱只有一根——明显缺损。桥洞底下淤泥上长满青苔,桥上石缝里野草一人多高,多块巨石堆在桥边。拨开野草,爬上巨石,来到桥上,却发现石栏板上的雕刻图案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

根据文物部门的资料介绍,这座单孔石拱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本来桥面长20米,桥高7米,后来因为太平河淤塞,河道修成了今天的永安路,所以石桥大部分被埋在地下。今天再看这座市区内唯一的古代石桥,只有桥两侧孔洞上方的浮雕吸水兽,显示着它当年的气势雄伟。耐人寻味的是,东西两侧的吸水兽长的并不一样。这兽,看似狮子,却有角。西边这头,像是母的,表情平和,两只爪子平放在下巴两边。而东边这头,却“怒发上冲”,怒目圆睁,前腿立起,爪尖如钩——它愤怒而紧张地盯着桥下,仿佛下边有什么怪物,它随时准备一口吞掉!

历史上,于底村曾频遭水患。古太平河从鹿泉山上流下,分为三股,中间一股穿于底村而过。这条河平时水量不大,一遇山洪暴发,流量就猛增。所以,永安桥上雕了两个吸水兽。想来,永安桥位于村西头,所以,朝西的吸水兽面相还算平和,因为水还没进村,朝东的吸水兽面相就凶猛多了,是因为怕水淹了东边的村庄吧。

传说,永安桥是一位高僧化缘募款所修。这位高僧身背脊香,走一村拜一村,即使脊香烧灼皮肉,也面不改色,照念经文。当他化缘到京城时,感动了皇后,拨银百万两修桥,从此,于底村结束了被水隔为两半的历史。

有了桥,村民出入方便多了,但吸水兽并不能吸走所有的水害。明嘉靖年间,一次水灾淹了于底村南庄,迫使那里的村民东迁,在栾城定居成村,这就是今天栾城县的于底村,历史上名叫“小于底”。1940年,在康庄村西、岳村西北挖了泄洪渠,洪水下来沿渠向北分流,从此,于底免受水患之苦。而流经村子的太平河没有了上游的汹涌来水,逐渐淤塞,永安桥也失去了作用。1984年,永安桥以西的太平河故道被填平,修成了水泥马路。

亭台楼阁,诗意之村

从永安桥向北,穿过一条泥泞小路,前边豁然开朗,一座宏伟壮观的大寺矗立眼前,这就是虚云禅林寺。它的前身,是重胜寺,那位化缘修桥的高僧,传说就是重胜寺的僧人。已故的于底村民李万林曾写文章记述,上世纪50年代,从寺内挖出一尊无头石佛,佛背上刻的宇显示,该寺始建于五代后周,距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而寺庙应是在村落发展较大之后修建,因此推算于底村的历史至少也在一千年以上。

现在这尊无头石佛还有没有,在哪儿,记者没找到答案。今天虚云禅林寺里保存的,是明代重修的重胜寺的零部件。它们被放在古佛殿东西两侧两个大玻璃柜里,有琉璃脊筒、筒板瓦,还有作为梁、檩、椽的木料等。寺内有一碑文记载,元末因为战乱,寺院一度荒芜,僧众离去,明嘉靖年间,于底数百村民捐资重建。清康熙初年,又有三户村民捐地扩建,从此寺内住了和尚,香火旺盛。到民国时期,因成立新学堂,占了寺庙后院和迦蓝殿整处院落。农业合作化以后,重胜寺成了第六生产队的仓库和牲口圈,寺前广场成了养猪场。但大殿里供奉的释迦牟尼石佛像还保留着。“文革”时期重胜寺遭厄运,塑像被捣毁,殿顶抹了一层白灰。眼看石佛要保不住,村民赫明建等人就地挖坑,把石佛埋入土中,这才使珍贵的文物得以幸存。

到上世纪90年代初,于底村民自发捐资重修重胜寺,挖出石佛,重新安放。1992年,省佛协接管了重胜寺,改名“虚云禅林”,并经过多年的扩建,使寺院面貌一新。那尊石佛,也被镀了金身,在古佛殿中接受信众膜拜。

历史上的于底村,远不止重胜寺一处名胜。就在永安桥正东不远,曾经有一座关帝庙,据说宏伟壮观不次于重胜寺。关帝庙用青石砌成墙垛,由于它的阻挡,迫使太平河水流向东南。原太平河向东穿村而过的故道,成了集市大街。当年,关帝庙门朝北开,主殿坐东朝西,供奉关帝木雕像,南北两侧墙上绘有关公“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的壁画。文革时期,年久失修的关帝庙被彻底拆除,庙内三通高大的石碑不知去向。

在永安桥南边,还有一座古建筑今天已踪迹无存,那就是穿心阁。这座二层楼式建筑,上层供奉送子观音,下层过往车马行人,村民俗称“老母阁”。上世纪破四旧时被拆。

假如可以“穿越”回到明清时的于底村,想象一下站在永安桥上,北望古刹重胜寺,南观玲珑穿心阁,桥东关帝庙巍峨壮丽,桥下太平河边垂柳依依,难怪有人诗兴大发:“重胜古刹对永安,穿心阁内车马还。太平河水关祠挡,迫向二桥奔东南。”这二桥,指的是于底村大王庙前和大郭村关王庙前的两座小石桥,今已不复存在。

老宅小院,田园乐居

这些古建筑的存在,使于底村就像一条鱼:它头西尾东,饮太平河水。永安桥如鱼嘴,关帝庙如鱼鳃,村落如鱼身,村东头奶奶庙则是鱼尾。今天,永安路南侧的奶奶庙还在,里边供的是苍岩圣母。

从奶奶庙向西走不远,可以看见路南一座古式房子,这就是于底村的清代老民居。它分为东西两个院子,西院现在租出去成了一家私人会所,东院是村民李金海的家。今年70岁的李金海,一直住在这里,儿子分了楼房,他也不愿去住。走进他的小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依恋:一棵梨树果子压弯枝头,石榴、核桃青涩待熟,丝瓜开着黄花,藤蔓缠绕,瓜架下盆盆花草绿意茏葱。两只小狗怯生生地看着来访的客人,两只白鹅嘎嘎叫着饮水嘻戏——居住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吧!

院内坐北朝南的正房,至今保存完好。房檐下所有的木雕装饰,木格雕花的正门、窗户,都是原装,只有颜色是李金海按着原样重刷的。鹿衔灵芝,三羊开泰,花卉盆景,臊猫(音)偷葡萄,各种吉祥可爱的图案,足以让人细细欣赏。

说来,这房子的主人经历不凡。李金海告诉记者,房子是他爷爷李立久盖的。当年李家家贫,李立久只身去北京,在一家名为“德义公”的绸缎店里当学徒。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掌柜等人闻风逃寓,只有立久留下守门。所幸店面没有遭劫。掌柜的回来以后,立久将保存完好的账本、财产悉数交还。掌柜的大受感动,为感谢他冒死守店,分给他股份,并且说:“赚了按股分,赔了算我的。”从此,立久时来运转。后来掌柜的告老还乡,立久升任“正掌柜的”,由于经营有方,发家致富,在于底老家盖了这栋房子。

李金海从小住在这里,到他十七八岁时,集体化开始了,先是医院占,后是公社占、大队占——全村就数这儿房子最好。划为地主成分的李金海家只能到处找别人的闲房居住,20年间不知搬过多少回家。1979年落实政策,39岁的李金海终于回到自己家。“文革”期间,村里曾经要没收这房子,许诺从别处分给他五间房,李金海坚决没同意。“现在想起来,坚决不同意是对了。而且还得感谢公社占着这房,没人来砸。要是我个人住在这儿,‘破四旧非得砸了不可。阴差阳错,坏事变好事。”

未来,李金海希望在这个小院里度过余生。“退一步讲,哪怕我自己不住,只要这房子能留下来就行。”

龙灯舞影,铁火飞花

于底村有好几种值得称道的民间花会艺术,其中最有名的,是龙灯。今天,于底龙灯是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是51岁的李风玉。他告诉记者,于底龙灯和别村的龙灯有几个不同:首先,别村龙灯戏的是“珠”,于底龙灯戏的是“蛛”。蜘蛛是邪恶的代表,是两条龙捉拿的对象。手举蜘蛛的人要一边耍一边让蜘蛛身子里放出代表臭屁的烟雾来,过去老玩法用什么东西出烟雾,由于“文革”期间花会艺术断过一段时间,现在的人已经无从知晓。今天,耍蜘蛛的卞银山用的办法是,在举起蜘蛛前点燃放在里边的一串烟花。不过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不像老玩法,能时不时出烟雾。

于底龙灯另外的不同之处是,龙身长,一条龙要9个人耍,两条龙(红色火龙、蓝色水龙)加上锣鼓班子,总共要41个人。舞龙的动作也和别村有所不同,其中一个名叫“钻椅子”,即龙头从龙尾下钻起来,每当这时,举龙头的人点燃一把米糠和松香的混合物,朝龙头前方空中一撒,扬出一片火花,最为出彩。到晚上,龙身里插上牛油做的蜡烛(这种蜡不流烛泪,不易起火),舞龙时烛光忽明忽暗,如同龙在云雾中穿行,有着今天用电灯泡不能代替的效果。

于底村的另一有名花会节目名叫通天河,现在由村里一批中老年妇女传承。通天河展示的是唐僧取经过通天河的故事,几十名演员分别扮成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僧、海螺、海蚌、鱼鹳等,一边走,一边舞出各种滑稽动作。

还有两种花会艺术现在已经失传。火流星,和赵陵铺村的一样,而且,有一种说法是于底人教会的赵陵铺人。不过,今天于底村没人传承,而赵陵铺的火流星已经是新华区非物质文化遗产。要说于底人会火流星,赵陵铺人是不认的。

打铁火,和张家口蔚县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打树花”类似,都是将熔化的铁水泼洒到物体上撞击出耀眼火花。不同的是,蔚县的是打在城墙上,于底村的是打在树上。卞富春老人记得,过去每到二月二,铁火艺人将事先从各户收集来的废铁烧化成铁水,艺人手拿一长条木板,木板一端有一个小窝,里边垫着铁皮,洒着锯末。用铁勺盛起铁水倒进小窝,然后用力把木板向上一掂,滚烫的铁水撞击到大树的枝枝杈杈,散落成无数火花,远看好似放焰火。

盼望看打铁火,是卞富春小时候过年的一大愿望。日军侵华时期,打铁火停演。今天已经失传。

村史揭秘:于底为何姓氏多

截至1997年底,于底村的姓氏多达113个,除李姓人口占约三成以外,其余各姓人数都不多,许多姓氏甚至只有一两个人。据说,以山西移民为主的这个村子,原有姓氏不过十几个,后来发展到100多个姓氏,原因有二:一是几百年的于底大集,吸引了许多客商落籍。第二,也是最主要的,于底不欺外乡人。河南人陈广仁来村卖肉,落籍于底,他儿子一度成为村里首富。永年人左东来在于底靠打铁起家,后来他的六个儿子都以村民身份得到宅基地,由独门变六户。迁入于底仅第三代的张明聚就被选为村书记。所以当地有一句俗话:“于底村最养外乡人。”

村史勾沉:于底感化院

在虚云禅林寺向东二三十米,有一座青砖平房,那里曾经是于底感化院所在地。于底感化院,是驻石日军为强化“敌占区”社会治安而成立的特务机关。但感化院内80%工作人员成员,都是我党打入敌人内部的特工。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以感化院为掩护,搜集敌人情报,镇压汉奸恶霸,为根据地输送枪支弹药及医药用品,采用以敌制敌的方式,为抗日作贡献。

1945年6月,日军宣布要将感化院全体人员调往唐山。我们党指示“一个不走”。经过严密布置,6月23日午夜12点,院内几十名特工队员举行反正暴动,与前来接应的太行独立营部队里应外合,冲破敌人岗哨,连夜奔向西部太行山区抗日根据地。

(责编:刘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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