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凝战时香港经历记

2012-04-29 23:30刘晓滇
文史春秋 2012年12期
关键词:何香凝抗战香港

刘晓滇

上世纪30年代,上海有“东方巴黎”之称。富丽堂皇的大饭店,气势不凡的银行、商厦,风格各异的剧院、歌舞厅,租界内一座座充满异国情调的洋房,以及黄浦江港口内停泊着的一艘艘商船无不散发出现代都市的极大魅力。相对于当时中国普遍的贫穷落后,上海的喧嚣繁华恍若有一种超然于中国土地的异域风味。上海,有着太强的诱惑力。上海,也引起了日本人的虎视眈眈。

1937年8月13日,日军的枪声震撼了上海。随着淞沪会战的爆发,上海这座闻名于世的大都市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战事一开,上海沸腾了,各界群众纷纷起来支援抗战。

这天,上海抗战前线指挥官张治中收到一份电报:“文白将军介鉴:暴日肆虐,屠杀惨毒,无所不至,举国人士,愿灭此朝食,幸现已抗战,且负责者为先生。昔日黄埔同学较多,是诚先生化雨之功,而黄埔开办以来,为民族争光,最光荣的今日也,全市市民为之安慰……总理、党代表灵而有知,亦当含笑。凝以抱病之躯,只能勉尽后援工作,未克力疾前往,随诸君之后,共尝甘苦,然精神固与诸将士同在也。”

电报系由廖仲恺夫人何香凝发来的。张治中读后甚为感动和激奋。

何香凝既是一名政治家、社会活动家,同时也是一位文化人,她擅长赋诗、作画,而且造诣极深。但是频繁的政治活动以及民族的危亡,使她无暇沉醉于情有独钟的作诗、绘画之中。这时,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在于忧国忧民,为抗战做后援工作。

何香凝当时住在上海拉斐德路,虽年近花甲,体弱多病,但爱国之志老而弥坚。为了支援前线官兵疆场驱寇,她率先发起成立了“中国妇女抗敌后援会”。当上海30多位妇女界进步人士来到何香凝寓所出席成立大会时,何香凝从病床上支撑起来,扶杖而立,慷慨陈言:

“自从‘九·一八以来,国土丧失,人民受日本帝国主义的摧残,我们有满腔的热血,实在无处发泄。现在中央政府已决定抵抗了。中国的男子,有许多都在前线流血受伤,为了要对得起我国光荣的历史、我们的祖宗,我们要和男子共同负起平等的责任来……”

中国妇女抗敌后援会的建立,成了何香凝声援淞沪会战的起跑线。不久,以宋美龄为主席的“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在南京宣告成立。何香凝随即将“中国妇女抗战后援会”改为“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总会上海分会”。

何香凝俨然一个支援上海抗战的民间总后勤部长,她组织了分会成员慰问战场伤员,赠送衣服和食品。当时邹韬奋主编的《抗战》三日刊对她们的活动作了详细报道:

“‘妇慰分会的慰问人员来到医院病房内,对受伤的士兵说:‘我们是中国妇女慰劳抗战将士总会上海分会派来的慰劳团,来慰劳我们的忠勇将士的。你们为了民族国家,不怕牺牲,和残酷的敌人抵抗,你们的精神,你们的人格,使我们佩服感激。一边说着,一边向每位伤兵赠送一件衣服和一把纸扇。有一位伤得不很厉害的伤兵感激地说:‘守土是我们军人的责任……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说着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在何香凝的领导和组织下,上海无数家庭妇女参加到抗战救国的工作中,显示了空前高涨的热情。随后,何香凝的秘书胡兰畦将装满两卡车的慰问品送往上海战场前线。

然而,上海最终还是沦陷了。面对这一残酷的事实,何香凝决定前往香港,继续为抗日奔走呼号。行前她作词一首:“君流血,我流泪。战地秋色连天,萧萧风已起……”

27日,何香凝在其儿媳经普椿的陪同下,依依惜别上海。当“五洲皇后”号轮船缓缓驶离上海码头时,何香凝禁不住热泪盈眶。看着这座美丽的城市遭到日军的蹂躏、践踏,她的心在哭泣、在滴血……

华侨每捐一笔款,她就送上一幅自己创作的画

尽管此时的神州大地到处烽火连天,硝烟不断,然而香港却因为它的特殊地位,依然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进入香港,何香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抗战呼号呐喊。《救亡日报》曾发表她《回复十三年精神》的文章,文章特别强调抗战需要团结,需要发动民众,为此要恢复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

1938年7月,何香凝又撰写了《抗战一周年感言》,那铮铮的话语掷地有声:

“今天既然看见日寇越入越深,便应该下决心将我们过去的杞忧顾虑一并抛除,完全恢复到总理的‘三大政策精神上来。这精神是什么?就是将现在已经说出来的话,交给能真正实现这句话的人去执行……”

为了民族抗战,她不顾年已六旬,身体孱弱,一次又一次大声疾呼。

当时,孙夫人宋庆龄亦在香港,通过“保盟”、“工合”两组织募集物资,支援内地抗战。何香凝成为宋庆龄工作的有力支持者,她利用在华侨中的崇高威望,与宋庆龄联名发表《致海外侨胞书》,争取华侨对中国抗战的支持。之后,大衣、毛毯、日用品等海外支援物资源源送达香港,再转交内地。为了感谢海外华侨的一片爱国热心,何香凝每收到一笔华侨捐款,就送上一张自己创作的画。就这样她送的画不计其数,也迫使她不断勤奋作画。

香港的环境毕竟有别于内地,当内地军民在异常艰苦的条件下,以身躯和热血捍卫着每一寸土地时,香港尚有好多人因为不闻枪炮声而显得无动于衷。何香凝对香港某些妇女仍然过着奢侈的生活十分反感。在与《星岛日报》记者的谈话中,她坦诚、直率、尖锐地说:

“香港的女同胞多半是经济充裕的。在这时候,大家的服装还是那么讲究,特别是娱乐方面,例如电影院、剧院、咖啡馆中还是到处有她们的踪迹。以饮食而论,每餐总非山珍海味不吃,这些奢侈浪费的生活,何以对国家,又何以对前方将士。”

她恳切地希望香港妇女不要忘记受难的祖国,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并且特别强调:“正因为香港听不到炮声,香港的女同胞更不应该忘记日寇的残酷的大炮。”她还提出关于中国妇女在抗战中的责任问题,提倡妇女节约运动是刻不容缓的事。中国妇女在抗战中的救国工作在于节约、献金,将有用的钱用在最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一天,何香凝应邀出席香港妇女慰劳会成立一周年纪念大会。她见到不少妇女代表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心中大为不快。在致开幕词中,她直言不讳:“希各位居安思危,毋忘前方将士……在此抗战时期,仍然满身绮罗文绣,涂脂抹粉,实不应为。”她不管此刻有些人正坐卧不安,明确表示:“今天相信开罪各位不鲜,惟是激于正义,不能不说几句。”并当场赋《公子佳人》诗三首,以为警戒:

车如流水马如龙,公子佳人在座中,

舞榭梨园朝复暮,不问遍野是哀鸿。

儿郎傅粉女涂脂,更有绫罗纫绣衣,

输出金钱资敌用,同胞被炸肉横飞。

香港妇女斗繁华,七宝妆成艳似花,

一夜缠头歌舞费,灾区能养百人家。

进入9月份,香港依然温暖如春,但何香凝却已感受到中原大地的秋寒。她在香港《工商日报》发表《为前线将士呼吁扩大征募寒衣运动》,文中焦急地说:

“日子过得真快,转瞬便到寒冬,前方各地都要变为冰天雪地的世界,前线几百万英勇的将士是否都备置了寒衣:我们多穿一件衣服,或者披上一件外衣的时候,我想我们大家应该想到,那些为民族解放而冲上前线拼命的几百万将士都备置了寒衣吗?我先告诉你们:没有。那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每一个国民的责任,我们每一个国民都应该为前线将士缝制棉衣!”

于是,一个“缝制棉衣的运动”在香港妇女界掀起,何香凝身体力行,并且再次呼吁“各人要本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使它针针是血,针针是泪”。

随着日军的铁蹄从北向南踏过长江,大好河山被践踏,人民惨遭战争蹂躏,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衣食无着。越来越多的难民从北到南,颠沛转辗。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就是到了较为安全地带,也是露宿街头,饥寒交迫,其状惨不堪言。这些难民的悲惨境遇,使移民香港的何香凝食无味、寝难安。她无法坐视同是炎黄子孙的同胞流离失所,遂发起召开“香港各界赈济华南难民联席会议”,“以期唤起富有者捐赠资财,以良心救济难民”。

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有何香凝这种忧民慈善之心,不少国民党要人对难民视而不见,借国难之机,中饱私囊,大发其财。何香凝对此义愤填膺,严厉痛斥:

“今日一部分对国民负责之辈,身用国家之财,恣意挥霍,于公益及国防建设事业,则吝啬非常。此中国之所以遭今日空前之惨痛,审其原因,以彼等万难辞其咎也。”

其后她又谆谆告诫:

“勿自奉过厚,而待人过薄,及将国家民族之利害置之脑后。须知救国即所以自救,虽不能效前线将士披坚执锐,捍卫祖国。然救济难民之责,则易举而应为者”,“当政诸君,所得薪俸,来源皆为人民之血汗。当国难临头,河山破碎,民穷财尽,较昔时又尤为严重之今日,余等应饮水思源,何忍养尊处优而将赈济难民之举,不闻不问耶?”

广州沦陷后,香港难民救济工作更加繁重,何香凝亦更频繁地为此奔波。由于不停地操劳,她神态疲惫,面容憔悴,然意志却十分坚强。她专程到深圳去探望慰问从广东逃出来的难民。在一座祠堂的里里外外,聚集着成百上千老幼病残的难民无奈地等候救济安排。有些年迈者与带病的妇孺已是气息奄奄,只发出微弱的呻吟和沙哑的呼天唤地声。目睹此情此景,何香凝无法不受感染。她快步上前向难民打招呼,在几个带病的老人面前,她弯腰喂她们开水、米粥,并将带来的干粮、水果分发给难民。许多难民感动地拉住何香凝的手或衣襟道谢,旁边许多人也在啜泣,何香凝也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深圳之行,何香凝感触很深,也更觉责任重大。她义无反顾地拖着病体为赈济难民奔走,其情真切,可感可佩。

电报虽被国民党当局扣压,内容却在香港流传

1940年底,何香凝的老朋友、阔别3年之久的柳亚子来到香港,旧友相逢,喜不自禁。其时,原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兼海外部长的彭泽民亦寓居香港,大家相见,悲喜交集。交谈中不由回忆起1926年国民党二中全会的情形。

那是5月的广州,有人在会上提出整理党务案,破坏孙中山的“三大政策”。由于会场怯于恶势力,提案居然通过。何香凝忿然而起,激烈反对。她慷慨激昂地讲了许多话,并且连顿其足。柳亚子义愤填膺,几乎受刺激到失去知觉的程度,半个字也讲不出来,只有连连拍掌,赞成何香凝的讲话。彭泽民也当场气得手足发抖,不能自禁。散会后,他对着孙中山的遗像伤心地大哭。于是,廖夫人顿足,柳亚子击掌,彭泽民大哭,传为二中全会的痛史。如今“顿足、击掌、大哭”之人重逢香港,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时,内地政治逆流高涨,国共磨擦愈演愈烈,何香凝忧心如焚。她曾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的热心推动者,由此赢得了中共的高度评价。毛泽东曾亲函何香凝说:“今日之事,惟有斗争乃能胜利。先生一流人继承孙先生传统,苦斗不屈,为中华民族树立模范,景仰奋兴者有全国民众,不独泽东等少数人而已。”

如今国共合作再度面临危机,何香凝感到责无旁贷。她撰文说:“谁都知道团结是抗战的必要前提,离开了团结而侈谈抗战,是不能想象的事。就在这种内外夹攻的形势下,分裂的危机一天天严重起来,纵容党派之争,分散团结力量是直接帮助李精卫、张精卫之叛国,间接助长延长抗战的时间,虚耗勇士的血力。”

就在何香凝在香港大声疾呼、痛切陈词、呼吁团结御侮时,国民党却在皖南调集重兵,准备围歼北渡长江的新四军。霎时间,皖南上空阴霾满天,大江南北战云密布。眼见国民党当局同室操戈,致亲痛仇快之举即将发生,何香凝情急之中邀请宋庆龄、柳亚子、彭泽民开了一个“四人会议”,并起草了一封致蒋介石和国民党中央函,以图制止事态恶化。函件称,正当全国人民同日寇浴血奋战之时,“讨伐共军之声竟甚嚣尘上,中外视听为之一变。国人既惶惶深忧兄弟阋墙之重见,今日友邦亦窃窃私议中国抗日之势难保持。倘不幸而构成剿共之事实,岂仅过去所历惨痛又将重演,实足使抗战已成之基础毁于一旦,而时势所趋又非昔比,则我国家民族以及我党之前途,将更有不堪设想者……今日敌人既濒败境,惟欲我抗战实力之削弱,以至于崩溃,于是惟欲我发动剿共,以酿成无限制之内战。”

此信函印好后交国新社分发到各报馆。此时,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已经发生,军长叶挺被扣的消息也传到香港。为了营救叶挺,使他不致成为“邓演达第二”,经柳亚子提议,何香凝决定暂不发表该信。

这是何香凝她们的一种让步,目的是希望叶挺获释。之后,何香凝与宋庆龄、柳亚子、彭泽民继续交换意见,并写信给重庆要人要求释放叶挺。但蒋介石一意孤行,拒不释放叶挺。

何香凝怒不可遏,她联络宋庆龄联名致电蒋介石,痛斥其破坏抗战、反共分裂的行为,严正指出:“弹压共产党则中国有发生内战之危险”,强烈要求国民党当局“今后必须绝对停止以武力攻击共产党,必须停止弹压共产党的行动。”

何香凝与宋庆龄的声音,蒋介石是惧怕的。为此,她们的电报被国民党当局扣留,不许发表。但电报的内容却在香港新闻界和重庆国民党上层广为流传,并得到普遍的赞同。

日本少佐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她坦然地端起茶盘……

1941年12月,日本突然袭击美国太平洋海军基地珍珠港,从而导致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日军旋即进攻香港,香港英军经十几天抵抗,终未能扼制日军势头。25日,弹丸之地的香港沦陷。

日军占领港九以后,经常戒严,禁止居民通行;路上行人不准站立,一律要蹲在路旁,稍有动作便会立刻遭到枪杀。日军还对港岛进行大规模的搜查,以肃清抵抗力量。

香港突然被日军占领,许多人都措手不及,被困滞港岛。何香凝亦是其中之一。

这时,何香凝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又不必要去作无谓的牺牲。门外日本人的铁蹄声、吆喝声以及零星枪声时常可闻,她只能困守室内,无所事事,虽不免焦急,然又无可奈何。何香凝惟有以作画来消磨时间。

一天,何香凝铺纸磨墨,正待运笔。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队日军包围了她的住宅。也许由于门庭不比寻常,所以搜查比较文明,只有少数几个日本兵进入宅内。

何香凝刚刚从容地收起纸笔,日军一名少佐便破门而入。何香凝坦然地理理鬓发,端起了桌上的一个茶盘。

那少佐双手按着指挥刀,双目紧紧盯住何香凝:“你是干什么的?”

何香凝听日军少佐用日语问她,不等旁边的翻译官翻译,就用日语脱口而出:“我是给这家看房子的。”

“嗯”,少佐乜起眼睛。幸好他不认识面前这位国民党左派要人。

何香凝话刚出口,便觉后悔,万一引起日军少佐的怀疑,将陡生好多麻烦,于是她作了应变准备。

“这家主人呢?”少佐问道。

她干脆用日语回答:“走了,早在10天前就走了。”

“上哪去了?”

“南洋。”

少佐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但似有些不甘心,于是又问:“你日语讲得不错,是在哪个学校学的?”

“日本。”何香凝已有精神准备,故而从容以对。

“噢,你到过日本?”少佐颇感兴趣。

“我在那里开过茶叶店。”

也许是因为讲了日语的关系,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衣着朴实的女人太普通了。日军少佐没有搜查完便走了。

何香凝这才喘了口气,可谓有惊无险。

香港已毫无安全可言,长期滞留,总有一天要暴露。为此,何香凝心情十分焦虑。正在这时,同滞香港的柳亚子前来拜见,亦表现出同样的焦急和不安。

这时,香港的枪声虽然已经平息,但人们的心却比听见枪声更沉重。因为有枪声,毕竟还象征着不屈的抵抗仍没有终止,而这平静却表示着日本人的统治已经确立。

在焦虑和毫无希望的等待中,何香凝与儿媳经普椿捱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期间,女儿梦醒和女婿李少石回来过一次。他们告诉母亲,孙夫人已搭乘飞机离开香港了,他们也即将离开香港。当时李少石是中共党员,他是奉组织之命离港入蜀工作的。而代表组织通知他的,正是中共在港负责人,他的大舅子廖承志。

李少石与廖梦醒向何香凝辞行。何香凝紧紧拉住梦醒的手,嘱咐她一路要注意安全,并且特别提到无论落到何种地步,一定不可失节,不能辱没廖家革命家风。廖梦醒非常理解母亲这番话,她亦要母亲多保重,便依依惜别。

廖梦醒与少石离港后,何香凝更有一种失落感,好在媳妇仍在身边与她相依为伴。

这天,何香凝住宅突然闯进一个人,来者叫谢一超,因日本人已经得到何香凝在香港的消息,故廖承志派他来接何香凝火速离港。

消息来得那么突然,事态的严重性不言而喻。既然廖承志派人来,那就不宜犹豫、滞留。何香凝当机立断,让儿媳立刻收拾东西。

要带的东西真不少,她有许多得意之作,包括狮、虎等动物画,梅、兰、松、竹等清逸的植物画,此外还有廖仲恺生前最喜欢的绢绘狮子画轴等。到了这时她才发现什么都有感情,都舍不得扔。但这次行动与从九龙过海已大不相同,如果拖带东西太多,一路累赘且不谈,如果碰上日本人还容易暴露,带来麻烦。于是她带着孙女和身怀六甲的儿媳,跟着远远走在前面的谢一超,她们步履不急不缓,就像在悠闲地散步一样,向铜锣湾避风塘走去。

当时,谢一超已预先联系好一条机动帆船,船老板刘水福是位同情革命、坚定抗日的有正义感的中国人。船很大,从舱底到舱面一共有3层,船尾还有住人的楼舱。这样的船比较安稳,经得起大风大浪。由于日军当局禁止带有机器的船行驶,于是,他们把机器拆下来,以防万一。

何香凝抵达后,与媳妇、外孙女同被安置在住人的楼舱里。刘水福尊重何老太太,就像对亲娘一样侍奉,饭菜、茶水,分文不收。

不一会,柳亚子和女儿柳无垢也来到船上,他们见到何香凝特别激动和高兴。因为战火中的香港一切全乱了,彼此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能劫后余生,真是大幸。

由于日军封锁很严,大船不敢贸然行驶。大家只好蛰伏在船上,等待时机。就在这时,谢一超带来一个令何香凝十分不愉快的消息,蔡廷锴在香港的住宅已被日本人占了,她藏在蔡家的好多画轴从此丢失,那可是她的心血啊!

10多天过去了,日本人对海面的封锁有所放松,于是大家便决定启航。这时船上已装载近百人,包括原东北民众自救会领袖周鲸文夫妇。为防万一,何香凝、柳亚子和船老板等均起了假名字。

大船终于升帆、启锚,离开香港前往广东海丰。这一天是1942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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