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钟响起巴西欢乐嘉年华落幕

周岐原

当矿坑里传出一声鸟鸣，那是金丝雀警告：“有瓦斯，快逃命！”在巴西，金丝雀刚刚发出第八次鸣叫。

7月11日，巴西央行宣布降息0.5％，这是巴西连续第八次降息，市场公认，政府连出重拳是为了闪避衰退、稳住成长。

“金砖”、“下届世界杯及奥运主办国”、“资源大国”，这些都是巴西享有的光环，但这个刚刚超越英国、成为全球第六大经济体的国家，为何转眼沦落至成长引擎失速的窘境？

7月的一个清晨，里约天气微凉，爬上5层楼高的马拉卡纳球场（Maracana Stadium），这个一度能容纳18万球迷站立的全球最大足球场，如今正在为2014年即将举办的世界杯进行整修。四周工程机具轰隆作响，砂石车不断出入，此时在我耳边，唯一能听清楚的字眼是“超支”！

真相一：建设延宕世界杯工程进度告急

说话的是Alex，他在球场附近小区住了20年，是个职业驾驶兼狂热足球迷。尽管Alex热切期待在此举办的世界杯冠军战，但此时更占据他脑海的是财政问题。“当初政府说整修要花7亿里拉（Real，一美元约为2里拉），现在用了9亿里拉还没完工！”

巴西体育部低调承认，截至今年上半年为止，世界杯配套设施完工比率仅5％；从球场、机场到铁路，近半数新建工程连动土仪式都还没办！问题是，距离开幕式已不到两年！

除了工程严重耽误的远虑，巴西更有近忧：经济成长放缓。

去年巴西ＧＤＰ（国内生产总额）年增率仅2.7％，今年首季更仅有0.8％，是唯一连1％成长都无法达成的金砖国家。其实过去20年，巴西ＧＤＰ年增率平均只有3.13/％；也就是说，看似踩煞车的经济成长率才是巴西的“正常值”，动辄5％、7％的表现反而是特例。

成长速度变慢，并不是一桩坏事。但是连带让汇率走跌，就使得巴西经济陷入难以转圜的困境。

真相二：物价飞涨从油价到电子产品都贵

近一年来，里拉兑美元汇率从1.55重挫至2.0，今年第一季外资流入金额，则比去年同期锐减近5成。

两年之内，巴西ＧＤＰ从7％增速降至几乎零成长。对外资而言，最理想的策略莫过于抛出里拉、换回美元，等待经济回稳后重返，这就形成里拉贬值的动能；但汇率越下跌，产生的通胀等副作用，又会让疲弱的经济承受更大压力，迫使央行降息救经济，三者形成恶性循环。国内经济一片阴霾也让巴西股市欲振乏力，今年3月，巴西股市指数原本还有6.9万点，后跌到5.3万点，跌幅超过20％。

“股汇双跌的时候当然不能马上投资啊！别人资金在撤退，除非你有很强烈的因素看好当地，不然接起来很危险。”针对里拉绵绵不绝的贬势，一外汇投资专家分析，“汇率贬值趋势一旦成形，要停下来并不容易。”

谈到物价， Alex苦笑说：“油很贵……奇怪，我们明明产很多油！”当车子因红灯停下，我望向路边的加油站，告示牌上的无铅汽油标价写着每升2.69里拉（约1.4美元）。作为物价基准的油价都居高不下，当地人承受的物价压力可想而知。

例如在当地知名快餐店“Bob's Burger”，点一份含薯条、牛肉汉堡和汽水的套餐要价约24里拉；时髦的电子用品也是如此，刚上市的Wi-Fi版64ＧＢ新iPad售价相当于1000美元，三星的S III更接近1200美元。

真相三：出口衰退一味依赖出口带动经济

任何进口到巴西的产品，都会被课征极重关税，令终端售价偏高，这是巴西强烈保护主义的政策特色；但真正导致巴西经济成长由盛转衰的原因，其实是出口。

近年和巴西关系最密切的是中国大陆。从铁矿砂到橡胶，积极投资、扩张消费的中国大陆吸纳了大量巴西大宗商品。但是今年“大买家”的订单明显减少，这下轮到巴西头疼了。

因为去年巴西的出口结构里，光是白糖、咖啡、铁矿砂、原油、大豆和肉类，就占出口总额的47％，但将时间倒转回2006年，上述6种大宗商品只占出口总额28％；若以金额计算，6年间这些大宗商品的出口金额大增逾300％。这意味着巴西自满于资源大国地位，一味靠出口大宗商品带动经济，当顺手球打得太久、不思改革产业结构，一下子遇到逆风，当然最先受伤。

当地经济学家法比欧（Fabio Silvera）就对巴西前景忧心忡忡，他直言：“中国大陆成长放缓对大宗商品下跌是个决定性因素，今年黄豆、咖啡、糖和肉品的价格跌幅平均将达10％。幸好全球政府仍在宽松货币，否则情况会更糟。”前总统卡多佐的形容更为传神，他批评前任政府施政贫乏，简直是“不知世界已经改用引擎，还在拿风浪板划动经济”。

真相四：产业失衡三大支柱三张黄牌

巴西之所以陷入“后天失调”的经济困境，有经济学家提出解读。《国败论》（暂译，Why Nations Fail:The Origins of Power, Prosperity, and Poverty）作者在书中分析，拥有丰富天然资源的国家，发展往往会特别仰赖这些资源，如果没有平衡产业发展的健全体制，不仅无法走向富足，经济反而可能逐渐停滞、甚至走向衰败，他们将这个转折称为“资源的诅咒”。

在足球赛中，球员首次犯规会被罚记一张黄牌，再次犯规者，就会换得红牌退场的处罚。如果巴西的发展是由一根根经济支柱撑起，那么世界杯、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这三位“球员”，各自都已经拿到一张黄牌，下次再犯就得离开球场，而且不得替补球员。拿过5次世界杯冠军的巴西，或许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踢球。

（摘自《今周刊》）（编辑/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