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高利贷与青年

沈义

【√】为网游赌博，22岁大学毕业生先偷妈妈3.9万元，后又借2万元高利贷，钱还不起竟用水果刀将放贷人刺死，后被母亲带到派出所自首

对于一名22岁、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来讲，高利贷、赌博、杀人……这些词汇所组成的生活，原本应当是另一个只存在于影视剧里的世界。

然而7月12日晚上，陈小东拿着刀，冲向了一名放高利贷的人。7月26日，重庆市江北区检察院将涉嫌故意杀人罪的陈小东批捕。

“这个人太普通了，脾气挺好，算善谈，但也会回避犯案的情节。没有一般杀人案里面特别扭曲的心理，或者是特别穷凶极恶的情节。”办案检察官向《方圆》记者这样描述对于陈小东的印象。“或许正是因为太普通了，我们反倒觉得这个个案的背后故事值得研究。”

游戏给他带来一些所谓快感

略带稚气的圆脸，一米七左右的个子，即便是在看守所这样压抑的氛围里，陈小东依然看上去就像一个特别普通的青年。除了右手上包裹的伤痕，证明了当晚杀人事件的真实存在。

陈小东生活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从事银行业的员工，家庭条件优渥。正如很多家庭构成一样，严父慈母是这个家庭的生活模式。“我爸爸在区县工作，周末才回来。爸爸很严厉，上小学、初中时，因为在课堂上说话或者不交作业，我经常挨打。”

距离和严厉疏远了陈小东和父亲的关系，却也让他的母亲愈发地娇纵他。今年6月，陈小东从重庆市区一所大专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实习了一段时间，就觉得“没意思，无聊”，然后彻底回家当起了“啃老族”——每个月从妈妈那里获取1200元的生活费。

早在3月的时候，陈小东接触上一款网络游戏，他每天都要上网“战斗”，短则两三个小时，长则通宵达旦。

“自己升级太慢了。”陈小东知道，在游戏世界里，靠的是装备级别，这些东西除了自己慢慢打出来外，另一种方法就是用钱买。陈小东还没有工作，就把生活费补贴到游戏里，他买的最贵一件装备花了3000多元。很快，他的付出让他在游戏世界里拥有了一定的地位。

在同龄人里，陈小东的外貌和成绩都不突出，但在网络世界里，他俨然是个英雄，打怪、PK，每每他总能载誉而归。“游戏能给我一些现实世界里得不到的东西。”陈小东说。

发现打游戏可以赌博赚钱

今年5月，陈小东发现一个现象，在游戏里有网友通过比赛来赌博：两个玩家预存一定的钱后就可以对打，输的一方通过银行转账的方式把钱划给对方。游戏的双方以打妖怪的战绩赌输赢，比如打一个妖怪，打伤掉血，剩下血多的一方获胜，按照一定的点数输钱。

陳小东觉得自己的级别和技术都可以，就想试试。他过去每天呆在家里打游戏，妈妈经常念叨。“如果自己打游戏赌博，这没准也是个发财赚钱的途径。妈妈也可能就不再念叨了。”

在游戏里选好赌博对象后，输的一方要按照约定付钱。陈小东说，他们的付钱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在游戏里找一个比较有威望、双方都信得过的人，把游戏币交给他保管，比赛结束后由他负责分配。另外一种就是现金交易，输者直接把钱打给对方。

陈小东有些高估了自己在游戏里的实力，他输多赢少，但他有着和所有赌徒类似的心理，输得越多，他就越想翻本。

今年5月31日，趁妈妈不在家，陈小东偷拿了妈妈的一张银行卡。他经常和妈妈逛街，都是他帮着去付钱，知道妈妈卡的密码，为此他从卡上转走了3.9万元。这些钱，陈小东几乎都用在游戏里赌博了。

“最多的一晚上我赢了2万多元。”陈小东说，但还是输多赢少，输得最多的一回，一天晚上就输了1.8万元。偷钱后没几天，他就被妈妈发现了。

在妈妈质问他拿钱干什么用时，陈小东解释：“我打游戏可以赚钱，我把钱拿来投资了。”

“陈小东不是我们常说的那种沉溺于游戏不可自拔的网瘾型的人，他把游戏当成一种赚钱的途径。但却忽略了，这时的游戏已经成为一种‘赌博。哪有赌博能赚钱的？”办案检察官这样看待陈小东玩游戏的问题。

令人不解的是，陈小东的妈妈不仅相信了他的话，还表现出了不以为然。后来妈妈虽然也经常问他钱什么时候能还回来，陈小东就开玩笑地告诉妈妈，要不要先卖给她几件装备，妈妈嗔怪几句也就作罢了。

2万的高利贷变成了4.5万

陈小东显然没有什么赌神的照顾，偷妈妈的3.9万元，不到半个月就输光了。

妈妈那边等着要钱，陈小东向好朋友们借了几千元钱，但这些在他日益膨胀的赌徒心理面前都是杯水车薪。

6月15日，陈小东在外闲逛时，一辆三轮车的车身广告吸引了他。“小额贷款?”他拨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张小兵。张小兵是南京人，今年2月份才来到重庆，做一家小信贷公司的重庆片区负责人。

陈小东向张小兵借了2万元，写下的却是一张2.7万元的借条。双方约定，还款期限是20天，如超时间不还，每天的违约金是2700元人民币。“我知道这是高利贷，但我急于还钱，我觉得我能赢回来，我能把钱还上。”

7月初，借款超期，陈小东无力还钱，张小兵就让陈小东重新写了一张4.5万元的借条，如果他不同意，张小兵就要告诉他家里人。

7月11日上午，张小兵给陈小东打了个电话，让陈小东到自己公司商量还款的事情。双方因此发生纠纷，张小兵打了陈小东一耳光，并扣押了陈的一部苹果手机。自小娇生惯养的陈小东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当时没有反抗，却因此怀恨在心，并萌生了报复的念头，与张小兵约定次日晚上见面谈还款事宜。之后，陈小东就去重庆朝天门的地摊上买了一把水果刀。

他拔出水果刀把张小兵捅了

7月12日晚上，陈小东在去张小兵的公司时，把水果刀装进自己随身的挎包。张小兵的公司在江北，陈小东已经来过很多次，这次尤其忐忑。陈小东为此喊了两个朋友陪他一起来，但他没有喊朋友上楼，毕竟借高利贷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当晚7点半，陈小东来到张小兵的办公室。张小兵要陈小东还钱，不然就拿房产证抵押。陈小东求张小兵再宽限自己几天，他实在坚持不住了，他要向爸妈坦白，让他们帮自己来还债。但张小兵根本不听，并要搜陈小东的挎包，看里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两人因此发生了争执、推搡。陈小东再也忍不住了，从包里拔出水果刀就将张小兵捅了。在打斗的过程中，陈小东自己的手指也受了伤，直流血。见张小兵不动了，陈小东才下楼。

因害怕张小兵被公司其他人发现，临走时陈小东拿了张小兵的钥匙，并锁上了他办公室的房门。

陈小东下楼时，脸色煞白，右手也一直在流血。朋友问发生了什么事时，陈小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朋友，他说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大不了自己去自杀。

为了冷静一下，陈小东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朋友家里。在路上，他把张小兵的钥匙和自己的水果刀给丢了。

在朋友的劝说下，陈小东终于决定向父母坦白。7月13日晚上10点多，陈小东分别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我欠了别人的高利贷，他们要砍我，我夺过刀把人捅了。”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陈小东的母亲也并没责怪儿子，只是喊他快点回家。他的父亲正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后，也马上买了机票返渝。陈小东是独生子，此时其爸妈只知道儿子把人捅了，但并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把张小兵捅死了。

母亲将回家的他拉到派出所投案

7月14日晚，陳小东一回家，便被母亲拉到观音桥派出所自首。

“去自首时，爸爸还在回来的飞机上。”陈小东说，他进看守所后，父母还给他送了衣服，他说父母还没有放弃他。

“他说他借了别人的高利贷，对方要求他还钱，还把他的苹果手机和身份证扣押了。我儿子无法接受要求，和对方打了起来，对方拿出一把水果刀，我儿子反抗，夺过刀把人捅了。对方还把我儿子的食指弄断了……”在观音桥派出所，其妈妈向警方做了陈述。平时在家老实听话的陈小东并没有和他们说实话，其爸妈一直认为儿子捅人是出于反抗和自卫。

他妈妈还回忆起今年5月儿子偷自己钱的事情，说她知道儿子打游戏，也听说过打游戏能赚钱，但是她不知道儿子会拿钱去参与赌博。儿子偷家里的钱这件事情，她连丈夫都没有说。

在看守所，陈小东看到了张小兵的死亡鉴定书。

据办案检察官介绍，陈小东案发后投案自首，能配合检察机关的办案，对自己一时冲动杀人的行为十分后悔。“陈小东在较好的家庭条件下长大，没有吃过多少苦，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心理较脆弱。他在到期未还钱被张小兵打了一巴掌后，也未敢还手，但是这种心理脆弱的人一旦被激起愤怒，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铸成大错。因此，家庭教育的缺失和个人性格的缺陷，是导致陈小东犯罪的根本原因。”

对话：我现在十分后悔

针对陈小东特殊的心理状态，江北区检察院第一时间派专人对其进行了心理辅导，引导他正确看待自己的行为，主动配合检察机关的工作，争取得到从宽处理。

7月27日，在江北区看守所，检察官与陈小东进行了一番交谈。

检察官：你进来这么多天了，通过阅读法律书籍、同监舍的人交流和自己的反思，你对自己的行为是如何看的？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陈小东：我现在十分后悔，在这里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昨晚我还做梦，梦到那个人还没死，还在找我……我很怕，但多么希望张小兵真的没死。

检察官：那你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

陈小东：警察已经把死亡鉴定书拿给我看了的，他肯定死了。

检察官：你对你妈妈、爸爸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小东：想到妈妈、爸爸，我心头就很难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还为我忙前忙后，为我送衣服，说明他们还在管我，没有放弃我，我对不起他们（抽泣）。

网瘾是指上网者由于长时间地和习惯性地沉浸在网络时空当中，对互联网产生强烈的依赖，以至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而难以自我解脱的行为状态和心理状态。由于花费过多时间上网，以至于损害了现实的人际关系和学业事业。想要知道自己或者家人有没有“网瘾”，可以参照六个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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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经常在网上与陌生人聊天、通电话、约会等；

4.电脑里常出现暴力、色情、赌博等图片；

5.有说谎隐瞒上网的情况及程度等行为；

6.宁肯借钱上网或甘冒一定危险，如：去偷钱或者偷用别人账号上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