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脚下的巡回法庭

靖力

雁栖镇，是北京市怀柔区北部的一个小乡镇。此镇得名优雅，全是因为镇北慕田峪长城的缘故。慕田峪长城蜿蜒至此，到达了海拔最高的位置“箭扣”，高达1044米的“箭扣”诸峰鸟禽不过、猿猱难度，于是随季节迁徙的雁群便止步于此，栖息下来，所以谓之“雁栖”。

雁栖镇被“箭扣”长城分割成为两部分，南面是山脚下的十来个村庄，北面则是群山。这些村庄向来安谧，最近却热闹了起来，它们迎来了一批来自雁栖“巡回法庭”的法官。

刘泽斌是“巡回法庭”的一员，他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到雁栖法庭入职不满一年，他评价自己的工作时说：“坐在本部法庭审案子的时间恐怕不到一半。”因雁栖法庭近两年来实行乡镇巡回法庭制度，“村民的案子到村里去办”，法官们通常接到一纸诉状就直奔当事人家中去了，村里热闹了，小小的雁栖法庭倒变得门可罗雀起来。

7月20日，劉泽斌办理一起涉及赡养关系的民事案件，和助手吴成臣驱车到河防口村当事人刘长友家中。

“箭扣”长城就在不远处，群山的荫蔽之下，村子里显得挺凉快。刘泽斌提了一个四五公斤重的国徽，吴成臣拿着写有“雁栖法院巡回法庭”字样的红色条幅，跟出门迎接的刘长友家人边说着话，边七拐八拐地走进了刘长友家的院子。

院子里栽着一棵矮小的柿子树，左右是鸡笼、葫芦藤、柴垛与砖车。院子显得有点脏，刘长友招呼子女收拾了一下，法庭就准备安排在这里。

刘泽斌和吴成臣站在院子里的一张桌子上把横幅挂了起来，国徽靠在老屋的窗户上。就着桌子当审判席，刘泽斌让大家分别找来凳子坐下，他看了看时间，正好9点30分，宣布了开庭。

刘长友的案件是一个与赡养有关的民事纠纷。刘长友今年87岁，与老伴住在这处老屋里，加上老伴近年来得了痴呆症，生活非常不便，就想着去子女家中居住。子女们对于老人愿望也都没有异议，但是不希望老人去各自家中轮住，而只愿意轮流来老屋照料他们。除了赡养地点有分歧，刘长友和几位子女在赡养费用方面也没有达成一致。

刘泽斌按照法庭程序让当事人发言，刘长友和几个子女各说各理，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吵作一团。“这种到村里进行的简易开庭往往是这样，法庭程序和秩序都会受到影响，我们有意这样做，最后当事人都把想说的说出来了，也算是一种特别的技巧。”刘泽斌后来告诉记者，适当放松对法庭程序和秩序的要求，是巡回法庭的一项特别要求。

法官不停拍桌子，才让情绪激动的当事人冷静下来。但是唇枪舌剑依旧没有停止交锋，同时还伴随着因惊吓而起的鸡鸣狗吠。

经过艰难的两个小时开庭审理，刘泽斌把当事人一一叫到审判席签字画押，对本次庭审的总结予以确认，总算是结束了。

直至此刻，刘长友和子女依然没有停止争吵，而事情当然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民事纠纷多数积怨较深，不是开庭说两句就能互相妥协的。法庭上子女们表达了希望赡养老人的意愿，而老人明确提出了他的要求，这就够了，这为以后解决事情捋清了思路。接下来，是判决是调解还要看当事人的情况。”刘泽斌说。

“类似案件很多。”刘泽斌介绍，雁栖法庭的法官每年要办理200多件下乡开庭的案件，多半是涉及相邻关系或者家庭纠纷的案件。有时候相邻关系的案子审理完毕需要立即执行的，还容易引起矛盾情绪激化，刘泽斌笑言：“每个巡回法庭的法官都要有劝架的本事。”

雁栖北边皆山，山中亦有村落。雁栖法庭的庭长黄广来说，去到山里开庭才叫辛苦，雨时泥泞、冬雪封山，村里住户的条件也很差。有一次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当事人住处，找半天竟然不在家，干坐在田坎上等了一个小时，见当事人踽踽归来，一问才知道上山捡柴去了。“真有些寻隐者不遇的味道，哭笑不得啊。”

有时去村里开庭会成为村子里的大事。刘泽斌回忆，以前处理某村的劳资纠纷，引来了半个村数百人的围观，“那种情况，压力就大了。跟在法庭上坐得高高在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