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淑娥
最近上映的《甲午大海战》中有一处细节,丰岛海战前日本就收到潜伏于中国的谍报人员的情报,称中国将由济远和广乙号护航运送三千陆军前往仁川。7月25日,济远、广乙号与日舰在丰岛海面相遇,遭到日舰袭击。济远受伤,广乙自焚,操江运输船被俘,高升号运兵船被击沉。
甲午战争是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一场蓄谋已久的侵略战争,实际上,在大力扩军备战、炮火连天的背后,日本还精心布置了一条看不见的战线,从内部对大清国给予致命的打击,这就是日本的谍报工作。甲午战争前,日本就精心策划、组织并向中国派遣各类间谍,分布在中国各地,编织成一张严密的间谍网,藉此从中国窃取了大量的重要情报,为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石川伍一间谍案
石川伍一(1866--1894),日本秋田人,甲午战争中被捕的日本间谍。1884年来华,在海军大尉曾根俊虎带领下精心研究中国问题。1887年,加入汉口的日本间谍机构乐善堂,开始了他在中国的间谍生涯。他曾赴中国西南地区调查,撰写的报告附以十分精密的地图,被日本军事当局当作极为珍贵的资料保存。他先后担任日本武官关文炳海军大尉及其继任者井上敏夫的助手,窥探各要塞形势,熟悉黄海等重要军港及航道水文,为日后日军入侵提供了大量的重要情报。在天津期间,他以紫竹林松昌洋行职员的身份作为掩护,专门搜集军事情报。1894年春,他通过天津护卫营弁目汪开甲结识并收买了军械局书办刘棻,掌握了军械局生产军火情况等重要情报。后来通过刘的亲戚王大,得到了更多情报,对于天津各军营及军械局有了更深入全面的了解。此外,石川还贿买了天津水师营差役于邦起,专门托他打听军事情报。
1894年7月25日,日本海军不宣而战,石川等人仍留驻天津。石川原留在紫竹林租界,8月3日因美国领事反对而搬到刘棻家中。此时他的行踪已被清廷掌握,4日早晨他刚走进刘家就被天津城守营拿获。这起案件被称为“甲午日谍第一案”,影响巨大,曾使李鸿章屡被弹劾,引起清廷的极大关注;还牵涉到著名的高升号事件,引起了很大争议。
石川被捕后,天津海关道盛宣怀向李鸿章汇报此事。李坐镇天津全面负责指挥对日作战却没有立即奏报朝廷。主战派借机对李迟缓迁延的做法进行猛烈抨击,引起朝廷对石川案的重视,降旨令李鸿章确查。李鸿章进退两难:一方面,他明知石川确是间谍,但他始终对中日和局心存幻想,担心追究此案会影响和局的挽回;另一方面,他的外甥张士珩及其手下与石川案逃脱不了干系——张乃军械局总办,所用书办刘棻被查,自己已免不了失察轻纵之责,何况张任职期间管理混乱、贪污盗窃、偷工减料早已为人所诟病。“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使得李鸿章不得不小心翼翼,因而对石川案的处理一拖再拖。9月20日刘棻被处决、石川伍一被枪毙,于邦起、王大等人被拘禁。石川案终于了结。
然而,余波未断。很多人认为石川案与高升号事件有关,认为石川伍一是引爆甲午战争的高升号事件的罪魁。高升号事件,指的是7月25日被清廷租用运兵的英国商船高升号在朝鲜海面被日舰击沉、造成千名中国士兵和欧洲船员罹难之事。他们认为,高升号被击沉是因为日谍石川伍一从天津军械局搞到了高升号开航时间的情报。也有人质疑石川在高升号事件中的作用,认为日谍分布于中国各地,各有分工,不能说只要是日谍就与高升号事件有关。所以此事尚无公断。
“军事侦探宗方小太郎”
宗方小太郎,字大亮,自号北平,与有名的军国主义者佐佐友房以师友相称,也因此走上终生从事对华间谍活动的道路,是日本来华间谍中的突出代表人物。1886年,日军参谋本部谍报军官荒尾精在汉口设立了贸易机构乐善堂,以经营眼药水、书籍、杂货为掩护,组成了一个遍布中国主要城市的间谍网,宗方加入后,主持北京支部工作,以北京崇文门外“积善堂”药店为掩护。北京支部是乐善堂谍报网的关键,主要工作就是刺探清政府中央情报。在此期间,宗方通过各种途径和手段,获取了清政府最高决策层的大量机密情报,为日本后来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提供了重要的决策依据。
宗方小太郎不仅是一名老牌日本间谍,还有“军事侦探宗方小太郎”的名气。在甲午战争中,他身负侦探北洋舰队的重任,曾先后两探威海,严密监视北洋舰队的行踪,以作为日本舰队争取海上航行主动权的第一步。他两探威海不仅查点了港内的军舰数,也乘机侦察了威海港南北两岸的海防炮台。他的谍报活动使北洋舰队一开始便陷于被动的境地。8月1日中日宣战后,宗方仍留在烟台——日本在华谍报机构的重要据点和交通站,坐镇指挥,将北洋舰队的行踪随时报向日本国内,为日本联合舰队力争掌握海上主动权起了重要作用。此后风声越来越紧,9月11日他逃回日本,受到日本高层的隆重礼遇,被直接接到广岛大本营,受到了明治天皇的接见。在大本营中,他修改完成了两份战略报告《中国大势之倾向》、《对华迩言》,对中国政治社会形势做了深入分析,随后又随日本舰队攻击中国大陆和台湾,并为日军起草了大量中文文告,成为日军政战的有力武器。
在日本间谍圈内,宗方小太郎是一位“教授学者型的重量级人物”。他在中国不仅深入第一线到处刺探情报,而且提出了大量的战略分析报告,为日本决策层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影响巨大。他对中国的风土人情十分清楚,尤其对东北曾进行过长期调查,情况十分熟悉。
汉口乐善堂与日清贸易研究所
甲午战争期间,活跃在中国的日本谍报机构主要是汉口乐善堂和上海的目清贸易研究所。
汉口乐善堂是日本参谋本部的一个间谍机构,也是日本在华组织的最庞大的间谍机构。它创建于1886年春天,创建人是日本陆军中尉荒尾精。乐善堂的主要任务是对中国大陆进行充分的调查。为此,他招募了许多在华日本浪人,还接纳了一批“志士”,宗方小太郎就是最先投到荒尾麾下的人之一。为了扩大在中国的侦察范围,也为了使在外侦察的日谍有落脚和开展活动的据点,荒尾将乐善堂汉口支店作为本部,另在湖南、四川、北京、天津、上海等地设立了支部,并时时处处以“我党”这样个充满政治含义的字眼自诩。他们建立了一套严格的制度规定,也设计了一个相当严密的组织机构。荒尾自任堂长,所有人员分成“内员”与“外员”两种。一线的间谍们被安排在“外员”部门,从军事、政治、经济等角度到中国各地进行实地调查,调查细目包括土地、被服、运输、粮食薪炭、兵制、兵工厂等等。在荒尾精的精心设计和组织下,以汉口乐善堂本部为中心、若干支部和为数众多的店铺为连结点,结成了一张覆盖全中国的细密间谍网。汉,口乐善堂成员通过3年的实地侦察,窃取了多方面的重要情报,写出了数万字的调查报告——《复命书》,提出日本为战争早做准备虽然必要但却不够,还必须采取兵战与商战并重、以商辅兵的方针。基于培养间谍和商业两用人才的构想,他在1899年4月回国后就四处游说日本决策层,提出在上海创办日清贸易研究所的计划并引起当时决策高层的共鸣。
1890年9月,荒尾精、宗方小太郎等主要间谍在上海英租界开办日清贸易研究所。它以培养中日贸易人才为名,实质上与汉口乐善堂一脉相承,成为日本培养训练间谍人员的重要机构。不过,汉口乐善堂的主要任务侧重于侦察,而研究所则侧重于培养间谍。第一年共招收学生150人,分三个班,修业年限规定为4年,其中3年学习相关知识,第四年为实习或实地调查。课程以汉语、英语及中国问题为主,基本上没有经济贸易方面的专业课程。甲午战争爆发后不久,日清贸易研究所停办,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随后,荒尾等人向大本营提议让研究所的学生参加军队为国效力。获准后,先后有72名学生到广岛大本营报到,他们中有许多人充当军事间谍,四处刺探军情,为甲午战争日本的胜利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以商养谍:商人支撑谍报网
影片《甲午大海战》中提到,甲午期间,日本为筹措军费举国上下节衣缩食,到中日两国谈判时日本早已是国库空虚难以为继。实际上,庞大的谍报体系也常常面临经费困难的难题。当时日本国内财政状况非常不景气,政府很难拨专款支撑谍报机构乃至整个谍报体系的运营。因此,日本的谍报体系虽然耗资巨大,却几乎没有拿过日本政府或军方的一分钱经费,主要是通过一些商人、企业家,通过以商养谍的方式解决经费问题,保障间谍网的顺利运行。以日清贸易研究所为例,它从开办之初就一直受经费不足、难以为继问题的困扰,学生甚至还为此闹过学潮。开学才两个月,荒尾精就不得不回日本四处奔走,筹措经费。后来日本富商冈崎嵘次郎出资在上海英租界开办日清商品陈列所(对外称瀛华广懋馆),才为日清贸易研究所基本解决了经费困难问题。
岸田吟香,是日本近代新闻事业的创始人,也是经商致富的巨贾,是日本明治时期一位传奇性的人物。最令日本军政界人士难以忘怀的是,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对日本侵华谍报人员的倾囊相助。
1877年,岸田吟香在日本东京创办乐善堂,经营眼药水、杂货、书籍等,生意兴隆。1878年,岸田来到远东第一大城市上海拓展业务,在英租界开设了乐善堂上海支店。在此后近30年的时间里,这里成为岸田在华活动的主要据点。当然,他并非以商业利润为主要目。的,而是把大量精力财力放在其他工作上,例如充当日本军方的义务谍报人员,遍游中国考察地理形势及风土人情,并将所见所闻写成材料提交日本军事当局,为日后日本发动战争提供参考。更为重要的是,他以上海乐善堂为掩护,接待大批来自日本国内的所谓“东亚先觉志士”,既包括大陆浪人,也包括参谋本部派遣来华的军事间谍。为此,甲午战争结束后,岸田吟香被日本政府赐予瑞宝奖章。
荒尾精初到上海时,首先就拜访了乐善堂主人岸田吟香,岸田建议荒尾精以商人身份为掩护,到汉口设立乐善堂分堂,经营药品书籍,所得货款全部用于谍报工作。正是得益于岸田吟香的支持和帮助,以商养谍,汉口乐善堂才能成功建立并解决经费困难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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