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狄马加的诗

2012-04-29 00:44吉狄马加
江南诗 2012年2期
关键词:诗歌

吉狄马加,彝族,著名诗人、作家、书法家。1961年生于四川大凉山。1982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曾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青海省副省长,现任青海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并兼任中国少数民族学会会长,中国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他是中国当代著名的少数民族代表性诗人,同时也是一位具有广泛影响的国际性诗人,已在国内外出版诗集近二十种。多次荣获中国国家文学奖和国际文学组织机构的奖励,其中诗集《初恋的歌》获中国第三届新诗(诗集)奖;组诗《自画像及其他》获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诗歌奖最高奖;组诗《吉狄马加诗十二首》获中国四川省文学奖;诗集《一个彝人的梦想》获中国第四届民族文学诗歌奖;1994年获庄重文文学奖;2006年5月22日被俄罗斯作家协会授予肖洛霍夫文学纪念奖章和证书;2006年10月9日,保加利亚作家协会为表彰他在诗歌领域的杰出贡献,特别颁发证书。2007年创办青海湖国际诗歌节,担任该国际诗歌节组委会主席和“金藏羚羊”国际诗歌奖评委会主席。另外,其作品还被翻译成英文、法文、日文、西班牙文、罗马尼亚文等多国文字,曾多次率中国作家代表团和中国青年代表团参加国际活动。

嘉那嘛呢石[1]上的星空

是谁在召唤着我们?

石头,石头,石头

那神秘的气息都来自于石头

它的光亮在黑暗的心房

它是六字箴言的羽衣

它用石头的形式

承载着另一种形式

每一块石头都在沉落

仿佛置身于时间的海洋

它的回忆如同智者的归宿

始终在生与死的边缘上滑行

它的倾诉在坚硬的根部

像无色的花朵

悄然盛开在不朽的殿堂

它是恒久的纪念之碑

它用无言告诉无言

它让所有的生命相信生命

石头在这里

就是一本奥秘的书

无论是谁打开了首页

都会目睹过去和未来的真相

这书中的每一个词语都闪着光

雪山在其中显现

光明穿越引力,蓝色的雾霭

犹如一个飘渺的音阶

每一块石头都是一滴泪

在它晶莹的幻影里

苦难变得轻灵,悲伤没有回声

它是唯一的通道

它让死去的亲人,从容地踏上

一条伟大的旅程

它是英雄葬礼的真正序曲

在那神圣的超度之后

山峦清晰无比,牛羊犹如光明的使者

太阳的赞辞凌驾于万物

树木已经透明,意识将被遗忘

此刻,只有那一缕缕白色的炊烟

为我们证实

这绝不是虚幻的家园

因为我们看见

大地没有死去,生命依然活着

黎明时初生婴儿的啼哭

是这片复活了的土地

献给万物最动人的诗篇

嘉那嘛呢石,我不了解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比你更多的石头

因为我知道

你这里的每一块石头

都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个体生命

它们从诞生之日起

就已经镌刻着祈愿的密码

我真的不敢去想象

二十五亿块用生命创造的石头

在获得另一种生命形式的时候

这其中到底还隐含着什么?

嘉那嘛呢石,你既是真实的存在

又是虚幻的象征

我敢肯定,你并不是为了创造奇迹

才来到这个世界

因为只有对每一个个体生命的热爱

石头才会像泪水一样柔软

词语才能被微风千百次的吟诵

或许,从这个意义上而言

嘉那嘛呢石,你就是真正的奇迹

因为是那信仰的力量

才创造了这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永恒

沿着一个方向,嘉那嘛呢石

这个方向从未改变,就像刚刚开始

这是时间的方向,这是轮回的方向

这是白色的方向,这是慈航的方向

这是原野的方向,这是天空的方向

因为我已经知道

只有从这里才能打开时间的入口

嘉那嘛呢石,在子夜时分

我看见天空降下的甘露

落在了那些新摆放的嘛呢石上

我知道,这几千块石头

代表着几千个刚刚离去的生命

嘉那嘛呢石,当我瞩望你的瞬间

你的夜空星群灿烂

庄严而神圣的寂静依偎着群山

远处的白塔正在升高

无声的河流闪动着白银的光辉

无限的空旷如同燃烧的凯旋

这时我发现我的双唇正离开我的身躯

那些神授的语言

已经破碎成无法描述的记忆

于是,我仿佛成为了一个格萨尔传人

我的灵魂接纳了神秘的暗示

嘉那嘛呢石,请你塑造我

是你把全部的大海注入了我的心灵

在这样一个蓝色的夜晚

我就是一只遗忘了思想和自我的海螺

此时,我不是为吹奏而存在

我已是另一个我,我的灵魂和思想

已经成为了这片高原的主人

嘉那嘛呢石,请倾听我对你的吟唱

虽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歌者

但我的双眼已经泪水盈眶!

2011年3月16日

勿需让你原谅

不是我不喜欢

这高耸云端的摩天大楼

这是钢筋和水泥的奇迹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我从未从它那里

体味过来自心灵深处的温暖

我曾惊叹过

航天飞机的速度

然而,它终究离我心脏的跳动

是如此的遥远

有时,不是有时,而是肯定

它给我带来的喜悦

要永远逊色于这个星球上

任何一个慈母的微笑

其实,别误会

并不是我对今天的现实

失去了鲜活的信心

我只是希望,生命与这个世界

能相互地靠紧

想必我们都有过

这样的经历

在机器和静默的钢铁之间

当自我被囚禁

生命的呼吸似乎已经死去

当然,我也会承认

美好的愿望其实从未全部消失

什么时候能回到故乡?

再尝一尝苦荞和燕麦的清香

在燃烧的马鞍上,聆听

那白色的披毡和斗篷

发出星星坠落的声响

勿需让你原谅

这就是我对生活的看法

因为时常有这样的情景

会让我长时间地感动

一只小鸟在暴风雨后的黄昏

又衔来一根根树枝

忙着修补温暖的巢!

2011年8月31日

朱塞培·翁加雷蒂[2]的诗

被神箭击中的橄榄核。

把沙漠变成透明的水晶。

在贝都因人的帐篷里,

从天幕上摘取星星。

头颅是宇宙的一束光。

四周的雾霭在瞬间消遁。

从词语深入到词语。

从光穿透着光。

远离故土牧人的叹息。

河流一样清澈的悲伤。

骆驼哭泣的回声。

金亚麻的燃烧,有太阳的颜色。

死亡就是真正的回忆。

复活埋葬的是所有白昼的黑暗。

没有名字湖泊的渍盐。

天空中鹰隼的眼睛。

辽阔疆土永恒的静默。

尼罗河睡眠时的梦境。

他通晓隐秘的道路。

排除一切语言密码的伪装。

他是最后的巫师,话语被磁铁吸引。

修辞被锻打成铁钉,

光线扭曲成看不见的影像。

最早的隐喻是大海出没的鲸。

是时间深处急邃的倒影。

一张没有鱼的空网。

那是大地的骸骨。

一串珍珠般的眼泪。

2011年8月31日

我在这里等你

我曾经不知道你是谁?

但我却莫名地把你等待

等你在高原

在一个虚空的地带

宗喀巴[3]也无法预测你到来的时间

就是求助占卜者

同样不能从火烧的羊骨上

发现你神秘的踪迹和影子

当你还没有到来的时候

你甚至远在遥遥的天边

可我却能分辨出你幽暗的气息

虽然我看不见你的脸

那黄金的面具,黑暗的鱼类

远方大海隐隐的雷声

以及黎明时草原吹来的风

其实我在这里等你

在这个星球的十字路口上

已经有好长的时间了

我等你,没有别的目的

仅仅是一个灵魂

对另一个灵魂的渴望!

2011年8月31日

吉勒布特[4]的树

在原野上

是吉勒布特的树

树的影子

像一种碎片般的记忆

传递着

隐秘的词汇

没有回答

只有巫师的钥匙

像翅膀

穿越那神灵的

疆域

树枝伸着

划破空气的寂静

每一片叶子

都凝视着宇宙的

沉思和透明的鸟儿

当风暴来临的时候

马匹的眼睛

可有纯粹的色调?

那些灰色的头发和土墙

已经在白昼中消失

树弯曲着

在夏天最后一个夜晚

幻想的巢穴,飘向

这个地球更远的地方

这是黑暗的海洋

没有声音的倾听

在吉勒布特无边的原野

只有树的虚幻的轮廓

成为一束:唯一的光!

2011年9月4日

你的气息

你的气息弥漫在空间

你的气息充塞着时间的躯体

把齿痕留在大海的陡岸

把闪电植入沙漠的峰顶

在这样的时候

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然而,却能真切地感觉到

灵魂在急速地下坠

堕入到一个蓝色的地带

有时又会发现它在上升

就如同一个盲者的瞳孔

金色的光明正驶向未知的港湾

你的气息

是大地艾草的气息

它是我熟知的各种植物的颜色

它没有形体

也没有声音

每当它到来的时候

欲望开始复活,猛然苏醒

沉默的树发出渴望的声音

此时,还可以看见

远处群山的影子正在摇曳

那是永远起伏的波浪

那是大海的呻吟和燃烧

那是没有语言的呼唤

那是最原始的长调

那是鲸自由的弧线

那是贝壳从海底传来的呐喊

我知道,这永恒的飞翔和降落

像如光的箭矢

像火焰

像止不住的血

只有在那溶化恐惧和死亡的海滩

才能在瞬间找到遗忘的自己

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气息?

为什么不为它的光临命名?

我似乎曾经嗅到过这种气息

它是野性的风暴和记忆

黑暗中的一串绿松石

春天里的种子

原野里的麝香

是大地更深处的玫瑰

在凡是能孕育生命的母腹上

都能触摸到

潮湿而光滑的水

这是谁的气息?

它笼罩着我,它覆盖着我

在我还没有真正醒来的时候

我真的不知道它是谁?

2011年9月4日

那是我们的父辈

——献给诗人艾梅·塞泽尔[5]

昨晚我想到了艾梅·塞泽尔,想到了一个令人尊敬的人。

昨晚我想到了所有返乡的人,

他们忧伤的目光充满着期待。

艾梅·塞泽尔,我真的不知道,这条回乡的道路究竟

有多长?

但是我却知道,我们必须回去,

无论路途是多么的遥远!

艾梅·塞泽尔,我已经在你黑色的意识里看见了,

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悲悯之情。

因为凡是亲近过你的灵魂,看见过你的泪眼的生命

个体,

无论他们是黑种人、白种人还是黄种人,

都会相信你全部的诗歌,就是一个种族离去和归来

的记忆。

艾梅·塞泽尔,非洲的饥饿直到今天还张着绝望的嘴。

我曾经相信过上帝的公平,然而在这个星球上,

还生活着许许多多不幸的人们,

公平和正义却从未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艾梅·塞泽尔,因为你我想到了我们彝人的先辈和

故土,

想到了一望无际的群山和一条条深沉的河流。

还有那些瓦板屋。成群的牛羊。睁大眼睛的儿童。

原谅我,到如今我才知道,在逝去的先辈面前,

我们的生存智慧已经褪化,我们的梦想

早已消失在所谓文明的天空。

毕阿史拉则[6]的语言在陌生钢铁和水泥的季节里临

界死亡。

而我们离出发的地点已经越来越远。

是的,艾梅·塞泽尔,我为我的父辈而骄傲。

因为他们还在童年的时候,就能熟背古老的

格言和劝解部族纷争的谚语。

他们的眼睛像鹰一样犀利。

他们自信的目光却又像湖泊一样平静。

他们的女人是最矜持的女人,每一圈朵啰荷舞[7]的

身姿,

都能让大地滚动着白银的光辉。

那是我们的父辈:喜欢锃亮的快枪,

珍爱达里阿宗[8]那样的骏马,相信神圣的传统,坚信

祖先的力量,

那无与伦比讲述故事的能力,来自于部族千百年仪

式的召唤。

他们热爱生命,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怕死亡。

是的,艾梅·塞泽尔,我的父辈从未失去过对身份和

价值的认同。

他们同样为自己的祖先充满着自豪。因为在他们口

诵的家谱上,

已经记载着无数智者和德古[9]的名字。

他们赤着脚。像豹子一样敏捷。具备羚羊的速度。

在征战的时候,他们跳跃于茫茫的群山和峡谷。

那麂子般的触觉,能穿透黎明前的雾霭。

他们是鹰和虎豹的儿子。

站在那高高的山顶,他们头上的英雄结[10],就是一束

燃烧的火焰。

是盐和看不见的山风塑造了矫健的形体。他们从诞

生之日起,

就把自由和尊严埋进了自己的骨骼。他们是彝人在

自己独有的

创造史诗的时代之后,

留存下来的、最后的、伟大的自然之子和英雄的化身。

艾梅·塞泽尔,你没有死去,你的背影仍然在返乡的

道路上前行。

你不会孤独。与你同行的是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的

返乡人和那些永远渴望故土的灵魂!

2011年9月5日

诗歌的起源

诗歌本身没有起源,像一阵雾。

它没有颜色,因为它比颜色更深。

它是语言的失重,那儿影子的楼梯,

并不通向笔直的拱顶。

它是静悄悄的时钟,并不记录

生与死的区别,它永远站在

对立或统一的另一边,它不喜欢

在逻辑的家园里散步,因为

那里拒绝蜜蜂的嗡鸣,牧人的号角。

诗歌是无意识的窗纸上,一缕羽毛般的烟。

它不是鸟的身体的本身,

而是灰暗的飞翔的记忆。

它有起航的目标,但没有固定的港口。

它是词语的另一种历险和坠落。

最为美妙的是,就是到了行程的中途,

它也无法描述,海湾到达处的那边。

诗歌是星星和露珠,微风和曙光,

在某个灵魂里反射的颤动与光辉,

是永恒的消亡,持续的瞬间的可能性。

是并非存在的存在。

是虚无中闪现的涟漪。

诗歌是灰烬里微暗的火,透光的穹顶。

诗歌一直在寻找属于它的人,伴随生与死的轮回。

诗歌是静默的开始,是对1加1等于2的否定。

诗歌不承诺面具,它呈现的只是面具背后的叹息。

诗歌是献给宇宙的3或者更多。

是蟋蟀撕碎的秋天,是斑鸠的羽毛上撒落的

黄金的雨滴。是花朵和恋人的呓语。

是我们所丧失、所遗忘的一切人类语言的空白。

诗歌,睁大着眼睛,站在

广场的中心,注视着一个个行人。

它永远在等待和选择,谁更合适?

据说,被它不幸或者万幸选中的那个家伙:

——就是诗人!

2011年9月7日

这个世界的旅行者

——献给托马斯·温茨洛瓦[11]

从维尔纽斯出发,从立陶宛开始,

你的祖国,在墙的阴影里哭泣,没有

行囊。针叶松的天空,将恐惧

投向视网膜的深处。当虚无把流亡的

路途隐约照亮。唯有幽暗的词语

开始苏醒。那是一个真实的国度,死亡的

距离被磨得粉碎。征服、恫吓、饥饿,

已变得脆弱和模糊,喃喃低语的头颅

如黑色的苍穹。山毛榉、栗树和灯心草

并非远离了深渊,只有疼痛和哑默

能穿越死亡的边界。伸出手,打开过

无数的站门。望着陌生的广场,一个

旅行者。最好忘掉壁炉里丝丝作响的

火苗,屋子里温暖的灯盏,书桌上

热茶的味道。因为无从知晓,心跳

是否属于明天的曙光。在镜子的背后

或许是最后的诗篇,早已被命运

用母语写就。就像在童年,在家的门口。

一把钥匙。一张明信片。无论放逐有多么遥远,

你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儿童才会有的天真。

2011年9月7日凌晨

墓地上

——献给戴珊卡·马克西莫维奇[12]

一棵巨大的

橡树,它的浓荫

覆盖着回忆

你平躺着

在青草和泥土的下面

当风从宇宙的

深处吹来

是谁在倾听?

通过每一片叶子

是谁在呼吸?

吹拂着黑暗的海洋

你的静默

又回到了源头,如同

水晶的雪

你思想的根须,悄然爬上了

这棵橡树的肩头

或许还要更高……

2011年9月17日

沉 默

——献给切斯瓦夫·米沃什[13]

为了见证而活着,

这并非是活着的全部理由。

然而,当最后的审判还未到来,

你不能够轻易地死去。

在镜子变了形的那个悲伤的世纪,

孤独的面具和谎言,

隐匿在黑暗的背后,同时也

躲藏在光的阴影里。你啜饮苦难和不幸。

选择放逐,道路比想象遥远。

当人们以为故乡的土墙,

已成为古老的废墟。但你从未轻言放弃。

是命运又让奇迹发生在

清晨的时光,你的呼喊没有死亡。

在银色的鳞羽深处,唯有词语

正经历地狱的火焰,

那是波兰语言的光辉,它会让你

在黎明时看到粗糙的群山,并让灵魂

能像亚当·密茨凯维奇那样,

伫立在阿喀曼草原的寂静中,依然听见

那来自立陶宛的声音。请相信母语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你永恒的另一个祖国,

任何流放和判决都无法把它战胜。

感谢你全部诗歌的朴素和坚实,以及

蒙受苦难后的久久的沉默。在人类

理性照样存活的今天,是你教会了我们明白,

真理和正义为何不会终结。

你不是一个偶然,但你的来临

却让生命的耻辱和绝望,跨过了

——最后的门槛。

2011年9月17日

我把我的诗写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我把我的诗写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那是因为,只能在这辽阔的天宇,

我才能书写这样的诗句。

其实,在这个奇迹诞生之前,时间的影子

也曾千百次地穿越我们。

我们是自然之子,是雪豹的兄弟,

是羚羊的化身,是尊贵的冠冕,

是那天幕上一颗永恒的祖母绿。

也许那是另一个我,像一个酋长,

青铜的额头上缀满着星星的宝石。

我想写,当我重返大地的子宫,

我看见我的诗,如同黄金和白银的饰带,

虽然没有声音,却泪珠闪烁。

原谅我,巴颜喀拉[14]的诸神,

今天我在黎明前就穿着盛装苏醒,

并不是像往日那样参加你的仪式,而我的

歌唱却正在成为人类幸福的赞歌。

我把我的诗写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那是因为,神鹰的记忆是唯一的高度。

当光明和黑暗在星球的海洋里转换方向,

亘古不变的太阳,又是谁加冕于你,

让你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万物的首领。

就在这个梦想变成现实的底部,

无数的灵魂都曾将信仰的火草点燃,

劈开黑色的沟壑,渴望那一条条深沉的河流。

所有的生命都没有目的,我们一直在等待。

我们等待的石头依然是石头。

我们等待时间被时间证明后还是时间。

我们等待一个结束,

其实是另一个结束之前的开始。

我们的等待在杀死等待。

让词汇的意义相反,让缄默呐喊。

让刚刚诞生的生命,死于一千年前的今天。

我们的庆典,不是为了肉体孤独的那一部分,

我们是为那光明和温暖的使者已经来临,

他已经吹响了神圣的号角,像一只独角兽

站在那群山护卫的城郭上。

我把我的诗写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那是因为,我的诞生就是诞生,

而我的死亡却不是死亡。

那是因为,我从遥远的未来返回,

我没有名字,我的名字就是这片高原的名字。

我把我的诗写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我为红色的理想呼唤。我为红色的颜色

添加更多的红色。因为我早已热泪盈眶!

我知道,那是一群人类的英雄,

他们全部的壮举,并不为世人所知晓。

是他们打碎了一个远古的神话,而就在

这个神话的碎片还没有站起来的时候,

他们又创造了一个属于今天的神话。

我不能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就如同我这个歌者

遗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属于一个伟大的集体。他们高尚的灵魂,

已经嵌入了这片土地的身躯。

我相信,没有一句诗能全部概括他们创造的伟业,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为他们写出这篇赞美的颂辞!

2011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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