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统治者以善于管理闻名于世,尤其是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完全是君主时代管理方面的经典范例。然而,这个以管理闻名于历史长河的王朝,在交接管理权时,却是一片乱局。初期的乱局,除了历史的必然因素,其实也和李渊、李世民父子的心纠结在一起。
虽说初唐无信史,第二代管理者李世民的功劳被夸大,但夸大不等于虚构,李世民在李氏集团中,业务成绩应该是最好的,功劳摆在那里,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纠结就在这里,业务最好的不是长子,长子不是业务最好的,这就和长子继承制拧巴了,面对这么一个管理困局,第一代管理层李渊,是什么样的心理?
李渊的心在实用原则和理论原则之间摇摆。在大唐起事的初期,李渊采取的是实用原则,他私下里对二子李世民许诺:要是做成了,这天下都是你打下来的,时机成熟的时候,我立你做皇太子(若事成,则天下皆汝所致,当以汝为太子)。创业时期用人,讲究的是不拘一格,谁行就谁上,封官许诺是免不了的。
在政权建立,但尚未稳固,仍面临外部势力威胁时,李渊仍不得不采取实用原则。李世民在渭南的一次狩猎活动中,因为野心暴露,被李渊当众责备:当老大是有天命的,不是个人智力可以做到的,你干嘛这么着急。在责备之后,李世民被移交司法,准备处置。然而,此刻却传来北部突厥入侵的消息,又得请李世民出来当灭火队长,李渊再次使出实用原则,他恢复了李世民的爵位,亲自慰劳他,央求其带兵御敌。
从开始创业,到每次业务上碰到麻烦,李渊心理上的钟摆就偏向李世民。
然而,长子继承制的铁定法则横亘在那里,避不开,绕不过,更不能改。更改继承人往往会造成王朝的悲剧,李渊当然忌讳这一点。他曾将内心的犹豫焦虑向李世民做过交代,有一次在和李世民的谈话中,他坦白了自己的担忧:我不能像隋文帝那样害自己的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诛其子)。就是很明白地说:我不能因为你功劳大,就废除太子李建成。在这里,他坚持的是理论上的长子制。
李渊心中的钟摆到底要停留在哪里呢?他自己给出了两个方案:把帝国分成两份,秦王李世民安置在东边的洛阳,太子李建成还是在西边的长安当皇帝,这是第一个方案,这个方案既对李世民的功绩有所交代,也不动摇李建成的地位。还有一个方案,将李建成调到西部的四川当王,李世民坐镇长安当皇帝。这是在扶持李世民的基础上,对李建成有一个交代。
李渊心目中的钟摆是如此摆动,李世民呢?李世民心目也有一个钟摆,它在保持谦让美德和积极进取之间摆动。当父亲李渊明白地表示要将太子位置传给他时,他推辞了;当一大帮文武大臣极力推举他为太子时,他又推辞了。然而,推辞只是一种态度,不是真相,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积极进取的,他这么多年栉风沐雨开创事业,谋的就是大位,如果谋不到大位,所有的努力就是无用功,零利率。
李渊不可能违背法则,去碰触长子制,何况有隋文帝的教训在前面;李世民也不敢公然触动长子制,因为那会惹来舆论的反对。父子两个犹豫着,李渊不能帮李世民解决问题,李世民也不指望父亲参与改变继承人。因此,李世民就尴尬地等着,等着李建成先动手,司马光说得很到位:“太宗始欲俟其先发”。最后,解决问题的是尉迟敬德、程咬金、房玄龄这么一批员工,他们没有任何道德和心理的障碍,推动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用暴力破解这个管理困局。
历史的必然,似乎是管理者的犹豫所不能阻止的,与其说是李世民赢了,不如说是历史的必然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