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名中的乾坤

马绎

摘要 在中德交往日益密切的今天，两国的交流中不可避免地涉及德语姓名中译的问题。本文结合翻译理论，从“音译为主”、“名从主人”、“约定俗成”三个方面探索德语姓名中译的技巧和准则，并举例说明外语人名翻译的中国化现象。

关键词 德名汉译 施莱尔马赫 目的论 音译 中国风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改革开放以来，中德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交往日益密切，在各领域的交流中，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人名的翻译。无论是国家政要、文人墨客，还是布衣百姓，其姓名不过是短短几个字的符号，但要把人名译得恰当、得体，甚至出彩，也绝非易事。

德国功能派强调翻译是有明确的目的和意图的交际活动，从翻译的目的出发进行翻译，认为整个翻译过程，包括翻译方法和策略的选择，都是由翻译行为所需要达到的目的决定的。①而德语姓名中译的目的显然就是便于中德双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

在翻译人名的过程中，负责国内人名翻译规范工作的新华社译名室遵循的是“音译为主、名从主人、约定俗成”的原则。②接下来，本文就结合翻译理论分别从这三个方面分析德名汉译的技巧和准则。

“目的准则是用来解决意译和直译……等总让人进退两难的问题。”③由于姓名的特殊性，译名时没有所谓的直译和意译之争，这里的问题在于音译还是意译。

世界上的名和姓几乎都已经失去自己固有的含义，它们从一种语言传入另一种语言之中之时，其身份仅仅只是一种符号。因此，译写外语名和姓的第一原则就往往是“音译为主”。“人名和地名，即使意思很清楚，也是不宜意译的。地名还有少数可以意译，例如‘牛津、‘好望角，人名则几乎无例外都应该音译。”④例如英语姓“Gates”不能意译为“大门”，只能音译为“盖茨”；德语姓“Bach”不能译为“小溪”，而必须音译为“巴赫”等。通过音译的方法得到的中文名字非常接近原发音，中国人在称呼外国人时使用的就是诸如“约翰”“桑德拉”等具有明显的异国特征的译名，这就呼应了施莱尔马赫所说的“尽量不打扰原作者而将读者移近作者”⑤的翻译策略。

当然，在翻译德语人名时，也并非在所有情况下都使用“音译”这一种方法。比如德语人名中的附加名、绰号、各种称号以及“大”、“小”等附加成分，由于并未失去其固有的词汇意义，所以应该意译。例如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绰号Friedrich Barbarossa（红胡子腓特烈）中的Barbarossa是表示的是他的人物特征，应当通过“意译”将他这一特征传达出来，而不应音译为巴巴罗萨。⑥若是音译，则达不到传达源语意义的目的。

所谓“名从主人”，原本是指事物以主人所称之名为名，而在译界则是指“译音尽量接近原文读音，无论是直接从原文译出，还是从其他语言转译”。⑦张廷琛先生认为“名不从主人”的错误译例可以分为五类——省音、增音、方音、讹音、客音。⑧在笔者看来，前四种误译都不难克服，需要译者格外留意的是最后一点——“客音”。所谓“客音”，在翻译中主要是指在一种语言中出现从其他外语中的人名、地名时，译者不管在该外语中应发什么音，只按这一语言的发音转译，结果以“客音”取代了“主音”。

在德名汉译时，“客音”的错误常表现为按照英文发音翻译，而非按照德文。如德国“车王”舒马赫（Michael Schumacher）的名字在国内普遍被译为迈克尔·舒马赫，而在《新德汉词典》附录和《德语姓名译名手册（修订版）》中，Michael均遵照德语发音被译为米夏埃尔。这显然是个“名不从主人”的错译，所谓的“迈克尔”则是根据英文发音译过来的。这就涉及到同源名的问题。众所周知，欧洲各现代语言一般使用拉丁字母，因此各语言中常出现形式相似但读音不同的同源名。根据“名从主人”的原则，同源名应按其在所属的语言中的读音予以汉译。比如德语中的Friedrich（弗里德里希）在各欧洲主要语言中都有同源词——英语中的Frederick（弗雷德里克），意大利语中的Federico（费代里科），西班牙语中的Federico（费德里科）等。我们倒不妨把“名从主人”理解为“名从主籍”，或许更能表达这一原则的精髓。

因此，译者，尤其是不懂德语的译者，在翻译德语人名时，千万不可不假思索就一律按英文对待，否则就是学术态度的不严谨。

译名室的第三条原则“约定俗成”也是德名汉译中一条极其重要的原则。一些德国人物，尤其是名人和历史人物，他们有早已有沿袭下来的中译名，即“俗成译名”。“俗成译名”已被公众所普遍采纳，“不仅其汉译用字不能随意改动，就是译名各组成部分的排列顺序以及用于译名的标点符号也不能够改动。甚至，属于误译的译名通常也不必‘正名。不然就会破坏人们的习惯，从而给读者造成混乱。”⑨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就德语人名而言，比如Nietzsche译为“尼采”而非发音更像的“尼切”，Merkel译为“默克尔”而非更具女性特色的“梅克尔”，Bismarck译为“俾斯麦”而非更贴近德语读音的“俾斯马克”等等。

这类人名在德语中不在少数，对此，译者应具备广博的背景知识，同时应当勤查相关工具书，切忌想当然地信手拈来，造成读者的理解上的偏差。

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不少外国人名的翻译中出现了中国人名化的现象。这一方面最先出现于早期的翻译过程中，另一方面则体现在不少与中国文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如汉学家）的汉译名上。笔者给这种现象取名为译名的“中国风”。

早期的译名“中国风”现象归结于翻译中的归化策略。所谓“归化策略”，指的是“译者以目的语语言文化为归宿，向目的语读者靠拢，选用符合目的语语言文化规范的译文传达源语文本的内容，消解源语文化因素”，⑩即施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提出的“尽量不打扰读者而将作者移近读者”。 早年译介过来的人名颠覆了外国人姓名的前后顺序，并根据读音给出相应的中文名。较为著名的有英国作家Bernard Shaw（萧伯纳），美国大使Leighton Stuart（司徒雷登），美国汉学家John King Fairbank（费正清）等。

不少仰慕、研究中华文化的人都拥有一个优美、得体的中文名字，这往往是音译再加上对汉语人文意义的诠释所得出的具有“中国风”的译名。在此列举几位德国汉学家的中文名，以飨读者：

卫礼贤（Richard Wilhelm）：德国著名汉学家、传教士，《孟子》《礼记》《易经》《道德经》等古籍的译者。他19世纪末来到中国青岛，改Wilhelm的音译“威廉”为汉语姓氏“卫”，“礼贤”二字一来与“Richard”的发音有类似之处，二来呼应我国春秋时代齐桓公礼贤下士的典故，使人联想到名主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形象。

顾彬（Wolfgang Kubin）：德国汉学家、翻译家、作家，是公认的当代最有影响力的汉学家之一，其与关愚谦合作翻译的六卷《鲁迅选集》选使他蜚声海内外。顾彬这一译名与Kubin发音相似，“彬”意为“彬彬有礼”，这正是顾彬先生的身份和风度的写照。

罗演（Jens R·sler）：上海锦创歌德教学主管专员。姓氏R·sler的译法遵循ro组合译为“罗”的惯例，名Jens则音译为“演”，让人不禁联想到罗贯中和他所著的《三国演义》。简练两字，透露出古老中国的文化气息，符合罗演先生中德两国文化交流使者的身份。

以上列举的这些中译的德名，以音译为主，辅以想象，借鉴中国的成语典故、经典古籍、唐诗宋词，既体现了译名者的匠心独运，又展现了中华文明独特魅力，体现了目的论中所说的“交际价值对等关系”。

人名的翻译对于整个翻译事业来说犹如一方红印之于卷轴，乾坤虽小，讲究不少。译得好，画龙点睛；译得不好，功亏一篑。这就要求译者不仅要具备广博的语言、文化知识，而且需要有严谨的治学态度。译者必须考虑译名的目的和其他诸多方面的因素，使德语译名达到目的论所说的“合适和对等”。

注释

①③Christiane Nord著.译有所为——功能翻译理论阐释.张美芳，王克非，主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② 关于新华社译名室的内容参见佚名：http：//yingyu.100xuexi.com/ExtendItem/OTDetail.aspx id=ec1cc924—9ca6—4f13—9592—9707bb0a4b8a，15—2—2012.

④⑥石立坚.谈谈外语人名汉译问题.国外社会科学，1983（7）：80.

⑤Friedmar Apel. Literarische bersetzung， Stuttgart：Verlag J.B. Metzler，2003

⑦⑧张廷琛.谈“名从主人”.中国翻译，1981（2）：40—42.

⑨ 石立坚.欧美人名的汉译问题.中国翻译，1987（1）：25.

⑩ 罗选民.跨文化视野中的异化/归化翻译.中国翻译，2007（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