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荣宁
平生第一刀是在柬埔寨开的。那是2009年5月的一天,当时我在柬埔寨工作。
柬埔寨全国没有几个大医院,农村缺医少药,医疗设施差。我所见过的几个小诊所,都是一间屋,一两个医生,三四个药柜,看病和抓药都是这几个人。不管什么病,医生最喜欢给病人挂水,挂一瓶水少则十几美金,多则几十美金。有时一个头痛脑热也会让你挂一夜的水。但真正遇到大一点的毛病,治疗条件就有限了。一个骨折也要到国外去治,有钱人去法国,差一点的去新加坡和泰国,再差一点的去越南。因此在柬埔寨生病,尤其是一些急需动刀的疾病,还是有一些风险的。
那天我突然感觉肚子痛,这种疼痛与以往不太相同,小肚子有一种下坠般的隐隐作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因此也没拿它当回事。第二天我去中国大使馆办事,顺便就到使馆附近的一家医院去看肚子痛。这家医院是中国人开的,在金边也算是有点规模。一栋四层高的小楼,一层是停车场,二层是门诊,三层是病房,四层是职工宿舍。院长是河北人,带着十来个中国医生,七八个柬埔寨护士,开了三四十张病床。医院算是设施齐全,管理规范,但医生护士都是身兼多职。我在柬埔寨工作一年多,与医院的院长有过多次交往。都是在异乡的中国人,经常在一起聚聚,彼此很熟悉。
给我看病的是从河北一个县医院退休后来这里的张医生,一个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头。他问了情况之后,让我躺在诊疗床上,用被香烟熏得发黄的手指按压我的腹部,然后突然松开。我立刻有一种跳痛的感觉,不由地叫出了声。他说我是急性阑尾炎,让护士长带我去做B超复查。护士长也是河北来的,很年轻,在国内她也许只能做一个普通护士。我跟着护士长到B超室一看,没想到做B超的依然是那干瘪老头张医生。他摆弄了一番B超仪,然后告诉我,阑尾炎确诊无疑,需要马上手术,不能耽搁。我也没多想,反正事已至此,就听天由命吧,只希望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来为我主刀。由于家人不在身边,手术是我自己签的字。
做完一切术前准备,我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不大,设施也相当简陋。手术护士还是那个带我去检查的护士长,而医生还是那个干瘪老头张医生,这让我不免有点担心。张医生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乐呵呵地告诉我:不用怕,我从给妇女结扎到破胸开脑什么都干过,开阑尾炎是小手术。
医院里没有麻醉师,平时麻醉也是张医生自己做的。但考虑到我是院长的熟人,他们特意从其他医院请了一个专职麻醉师过来。麻醉师的方案是给我做腰麻,但他在我脊椎上扎了几针后,发现除了搞得我全身像触电一样难受外,并无麻醉效果。麻醉师对我说,你的腰椎与别人的腰椎不一样。我对他说,你也别给我腰麻了,就来一个全麻吧,否则手术不把我开死,你也要把我痛死的。
接下来医生就给我输液上了全麻,后面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了。事后等候在外面的几个同事告诉我,手术后护士长特意端了一个放着我阑尾的盘子出来让他们看,意思是手术非常成功,还说我的阑尾比一般人长。
我被推出手术室时麻醉没有过,还在酣睡。醒来后感到刀口疼痛,不能翻身,平躺了一夜。术后恢复的情况还可以,也没有出现感染、肠粘连等症状。就是刀疤比较大,我比划了一下,刀口有一个拳头那么长。几个柬埔寨护士天天给我挂水,干瘪老头张医生亲自给我换药,还用绷带把我的腰缠住。因为经常换药拉家常,后来我和他也成了好朋友。有一次我调侃地问他:我这刀口开得也太大了吧?知道的,我是开了一个阑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了一个剖腹产呢。张医生说:你不知道,你的阑尾和别人不一样,特别长,我必须把手全部伸进去才能掏出来。
(编辑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