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中,我在岛城

2012-04-29 00:44海宁
南方文学 2012年3期
关键词:岛城啤酒青岛

海宁

把这城市叫做青岛的,都不是土生土长的青岛人。

青岛啤酒青岛美女,岛城男人的华贵名片

海底隧道开通那天,我从青岛到黄岛开发区之间穿了三个来回,开着我心爱的黑色城市猎人。

车子有几个年头了,和我一样,其实骨子里已经迈入小中年,不过外表看上去还光鲜,完全可以继续冒充大龄青年,也不时被人叫做小哥——此城人对年轻男人的昵称,称呼女子则为“小嫚”。

当然,这样的称谓要用地道的当地话说出来才有那种味道——就是演员黄渤在《疯狂的石头》中的口音。普通话一说,完全变味。

因为海底隧道,那段时间,岛城再次成为焦点城市。

和父辈们一样,现在,我也把青岛叫岛城。所有土生土长的青岛人都会把这个城市叫做岛城,只有外地人叫青岛。相比起青岛来说,岛城这两个字实在是更家常、亲切。

而作为岛城人,尤其是岛城男人,我有着被时光培养出的坚固的优越感。

你可以问我凭什么。

很简单,凭这个城市三面水一面山,凭这个城市既有海边城市得天独厚的蓝天碧水白云,还有类似山城的高低起伏的地势。想想吧,等于把三亚和重庆融为一个城,既有三亚的柔美,又有重庆的硬朗——哪个城能这样呢?

另外,青岛啤酒更可以作为任何一个岛城男人华贵的名片。无须多说。

如果再加上一条,那就是岛城美女众多,她们大多高而窈窕,即使慢慢老去也不会臃肿发福。这是吃海鲜长大的女子最值得炫耀的。

作为男人,好景好酒好女人,你还想要什么?

当然,就如罗马不是一日建成,岛城的日渐完美也是经历了光阴磨砺的。若干年后的今天,我还常常想起当初女友抛弃我时的理由。她说,青岛简直就像一块镶了金边的破抹布,周边光华璀璨,内里破旧不堪。于是,她就理直气壮地丢下我和这个被她嫌弃的城市,一头扎入大都市北京。算来,到如今已经十年。

其实到现在我都无法斩钉截铁地说女友在诽谤我的家乡,因为她的话并不全错。至少在当时,这个城市和诸多城市一样,不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处,甚至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基本就在光环背后的“败絮”中度过的。

螃蟹扇贝琵琶虾,岛城孩子的无上美味

小时候,我和父母一起住在四方区那种老式的筒子楼中。是父亲当年工作的四方机场的老家属院,有10栋左右。楼房的外墙是灰暗的水泥色,四层高,每层有十几户人家,简陋的一居室,洗手间狭窄到几乎无法调转身体。厨房搭在阳台上,但几乎所有家庭都把那不足四平方的阳台当作了孩子的卧室——比如我,就是睡在阳台上长大的。从小学一直睡到初中,直到那栋陈年的楼拆迁。如此,厨房就只好转移到楼层走廊中。

说是厨房,不过是一只简易煤球炉,旁边一张窄窄的桌子,桌面放置案板,抽屉里放些锅碗瓢盆,一到做饭时间,走廊里各种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煞是热闹。偶尔还会听到劈木头的声音。至于谁家吃什么也向来不是秘密,若是哪天谁家改善生活做顿好的,一楼层的孩子都探着脑袋凑过去……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在阳台改造的我的小卧室里,透过窗口看不远的货运编组站,一条条铁路交叉着蔓延。

夜晚,会听见火车轰隆隆的声音。我喜欢那声音。

偶尔也会在放学时跟着父亲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那个乱糟糟的市场,出售各种海鲜、蔬菜和面点……充满浓浓烟火气息。初秋是海鲜最为丰盛的季节,市场上品种繁多且物美价廉,螃蟹、扇贝或琵琶虾,买一提兜,清蒸或水煮后蘸海鲜姜汁,是无上的美味。

多年后,常有外地的朋友慕名来岛城吃海鲜,都不太习惯这种吃法,觉得寡淡无味。他们更愿意红烧爆炒或干脆做成辣的——在各式饭馆,不用看,大凡选择这样吃海鲜的,定然是外地人。

当然,即使生活在“败絮”里,作为海边城市的孩子,和大海的亲近也是与生俱来的。早早就熟悉了去往海边的路线,几乎所有暑假,我都是和同伴一起在海边度过。

喝散啤吹海风,岛城人的舒展活法

那时候的海边要清静很多,即使在所谓旅游旺季,也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拥挤。我们可以在栈桥上跑来跑去,可以在海水浴场踢足球,然后只穿一条短裤一口气跑到四方路去吃烤肉——大约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喝啤酒了。是随便哪家小店都出售的散啤,当时几毛钱一扎,冰镇的,清爽可口,回味里散发着啤酒花的苦香,很让我着迷。

成年后我几乎喝遍了所有品牌的啤酒,但觉得再没有哪一种抵得上岛城街头的散啤这样清香纯正,多年如一日地被岛城人热爱。

用塑料袋打啤酒,也是岛城的特色风景。就是那种普通的做成瘦长形状的塑料袋,可以装一到五斤不等,黄昏时分,尤其夏季,街中回家的男人手中,几乎都会拎着一袋散啤。兴许拎不到家门口就会遇见熟人,随便在露天的小摊喝掉了。

岛城的男孩子几乎都是喝着散啤长大的,家长对此有格外的纵容——嗯,或者他们也觉得,不会喝啤酒的男人算什么岛城男人?

其实小孩子对生活和生长环境是不去分辨的,所以虽然多年住在女友口中的“抹布”里,还是自得其乐,睡着阳台也不妨碍长到180多公分。

但对岛城的诸多优势,我从小便是倒背如流。那些丛林深处的名人旧居,沿海一带哥特式的古老建筑,风格别致的由德国人建造的火车站,后来被诸多电影选用的石老人浴场,有着美丽传说的崂山,并称为岛城四朵金花的海尔、海信、青岛啤酒和双星,甚至地下管道的宽阔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宽阔到可以划船……我都知道。

可是,这都不是我在意的,就如同我不在意我家中电视屏幕的大小、地板颜色的深浅或者卫浴的品牌。我只在意我活在其中,是如此逍遥惬意——我可以帶着喜欢的姑娘到海边散步,或是去中山公园的郁金香花丛里花前月下,也可以和我的哥们儿在中心贫民区的烧烤店里光着膀子喝啤酒,吆三喝四。我可以用一个男人最舒展的方式活着,从小到大。甚至读大学,我不假思索地便选择了本市的学校。

出租小哥遛弯大爷,岛城人的入骨深爱

那所学校不是很有名气,在江西路和徐州路的交叉口。学校不远的山东路宽阔平坦,两旁长满了樱树,春天的时候,樱花缤纷妖娆。沿着那些樱花可以一直走到海边去。

南京路口有一家物美价廉的八大湖餐馆,招牌菜炝拌土豆丝和糖醋里脊是我恋爱时用来讨好女友的不二法宝——她百吃不厌。还有中山路一家小店的烤鱿鱼,她每次可以吃掉一整只……可是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她把这些全部都忘记了,忘记了这个城市所有的好——那些缤纷的樱花,潮落后岩石缝隙里的小蟹,有月光的夜晚沙滩上红玫瑰摆出的心型图案,海边那家疗养院深处每逢周末通宵播放老电影的电影院,她最爱乘坐的从学校一路沿着海边开到火车站的26路公交车,香港中路她每次路过都要进去“方便”一下的有着豪华洗手间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啤酒城里的袖珍城堡,还有夏季出没在教室外面草丛中的小刺猬……当时所有这一切都让她欣喜和着迷,可是当一个人想抛弃一个城市,她就把它所有的好都抹去了,还有爱过她的人。

可是我一点不怨她,我是岛城的男人,喝着啤酒吃着海鲜看着蓝天长大,我必须有宽阔的心胸。我知道想离开的人如同已退去的潮水,无可挽留。所以我送她走,在那个带着没落贵族气息的火车站,并决定不告诉她,岛城一定会越来越好,它终究会从一块镶嵌着金边的抹布变成一块真正质地上乘的绸缎——作为岛城人,岛城男人,我深信这一点。

我身边的人,他们活在这个城市里,无论富贵贫穷,都乐乐呵呵。男人喝着青岛啤酒,女人和孩子喝着琴牌牛奶,温柔地拒绝一切外来品。而如果你是外地人,你来到岛城,需要问路或求助,那么无论开出租的岛城小哥还是路边遛弯的大爷,一定会操着地道的岛城话,把你想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地告诉你。

不久前,有个朋友开车来岛城出差,对我说,问路的时候,刚好问到一个大叔,大叔说了半天朋友也没明白,后来大叔干脆坐着朋友的车一直将朋友送到目的地。路上,一如最合格的导游,跟朋友介绍岛城的风景名胜、历史文化,传递着一个普通岛城人对这个城市深入骨髓的爱。

朋友感慨,青岛人真好,热心,真诚,还那么骄傲。

嗯,青岛人真好——所有的赞美,我们照单全收。

我是岛城一条鱼

那天,自海底隧道穿梭过三遍之后,我将车停在这端,然后,又一次买了一张轮渡票,站在船板上缓缓地穿行了这片海域——多年前,我一次次和前女友一起在这轮渡上来往于此端和彼端,不为别的,只为喜欢站在船板上任海风吹拂的浪漫。

或许不用太久,轮渡就已不复存在。我喜欢海底隧道的迅速,可是,我也会想念轮渡的缓慢和悠然。

现在,都远去了,那个曾经单纯的女孩和隐藏在这个城市角落的纷杂凌乱,全都慢慢远去了。多年后,岛城的角角落落都已经清洁整齐,各种特色建筑鳞次栉比,无论风格和色彩,都演绎出大都市的大气和优雅。沿海景色更是美不胜收,长达几十公里木栈道成为诸多徒步爱好者的必行之路。两年前,我上班的公司搬到五四广场旁边的大厦中,26层的高度,风和日丽的天气,可以看到曾经奥运会帆船比赛的那片海域,依然有美丽帆船优雅滑过蔚蓝的海面。更远处,装满货物的大船如画面中移动的风景……

还要什么呢?还有哪里能够让我这样一个男人活得更欢喜?

我压根就是岛城的一条鱼,只有这里的水温和空气才能让我畅意存活下去,甚至我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待不了太久,最长期限是一周。一周之后,我就会选择最快的交通工具飞奔回来——回到海风的味道和略带潮湿的空气中。

然后,会和好友一起去到栈桥附近的一家老店——只有岛城人才能找到的老店。它在一栋老式的木质结构的小楼中,房间里有临海的木头格子的窗,海风吹过的黄昏,白色的窗帘呼啦啦掀起一角,可以看到余辉中略显寂寞的栈桥、退潮后的沙滩和不远处笼罩在橙色光亮中的水上皇宫。

酒至微醺,华灯初上,海边的夜市也正要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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