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朵玫瑰花

阿纳托尔.法朗士

我们住在一个堆满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大套间里。墙上挂着缴获来的装饰着颅骨和头发的原始武器；装备着桨的独木舟悬吊在天花板上，同用稻草填塞的钝吻鳄躯壳并排放着；陈列收藏品的玻璃橱里安放着鸟、鸟巢、珊瑚枝和许许多多似乎充满怨恨和恶意的骨架。我不知道我父亲和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之间订了什么条约。现在我知道了：这是收藏家的条约。他是那样明智、无私，梦想把整个自然界装进一个大橱里。他说，这是为了科学。他这样说，也这样相信。其实，这是出于收藏家的癖好。

整整一套房间摆满了大自然中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有一个小客厅没有被动物学、矿物学、人种志和畸胎学侵占。这里没有蛇鳞，没有龟壳，没有骨头，没有燧石磨制的箭，没有印第安人的战斧，只有玫瑰花。小客厅的糊墙纸上缀满玫瑰，这是含苞未放、端庄淡雅、完全相仿、朵朵美丽的玫瑰。

我母亲非常讨厌比较动物学和颅骨测量，她在小客厅里打发日子。我在地毯上，在她脚下同一头绵羊玩。这头羊过去有四只脚，现在只剩下三只。因此它不配同我父亲收集的畸胎两头兔并列在一起。我也有个摆动臂膀的、有油漆味儿的鸡胸驼背木偶。那时候，我准会有很多很多的幻想，因为这个鸡胸驼背木偶和这头绵羊使我想起千百出奇怪的戏中的各种各样的人物。当绵羊和木偶发生了什么很有趣的事的时候，我就去告诉母亲，但总是白费力气。应该说，大人永远也听不懂小孩子在解释什么。母亲心不在焉，我说话她不大注意听，这是她的一大缺点。但是，她习惯于睁大眼睛看着我，叫我“小傻瓜”，这就缓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天，她在小客厅里撂下她的刺绣，用双臂把我举起，指着一朵纸花给我看，对我说：

“我给你朵玫瑰花。”

为了能认出这朵花，她用刺绣针在上面点了十字。

从来没有一件礼物比这朵花更使我高兴过。

（选自《中国最美的散文世界最美的散文大全集》，华文出版社出版）

赏读借鉴

阿纳托尔·法朗士，1921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送你一朵玫瑰花》是其一篇短小的散文。作者在文章中歌颂一种感情，一种温情的东西，但在文章的开头却用了很大的篇幅来写父亲的古怪“大套间”，那里有着不为作者所理解的、自然界中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是父亲给幼小的“我”的印象，也是他对生活的解释：科学的，冷漠的，畸形的。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母亲的小客厅，那里有满厅的玫瑰，“朵朵美丽”；回荡着母亲对“我”“小傻瓜”的亲切呼唤；有母亲用刺绣针轻点过的纸玫瑰。而这些与母亲有关的事物和片断，在作者的心里更是一种人情味、纯真人性的象征。它们代表着人与人之间心灵相通的美好境界，表达着作者对人类美好情感的召唤。

思维绽放

理性、冷静的父亲，亲切、温暖的母亲，父母亲让“我”从小就了解了世界的两面性。

鲜明的对比手法，让“我”对多样的生活和人类复杂的情感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一位文学大家用如此精致的文字和浅显的道理，让我们感受了他的认知。读到此，你是不是也有少许的感悟？这样的文章，是否也唤起了潜藏在你心灵深处的情感能量？

拿起你的笔，写一写你心中的亲情故事吧。可以从一朵花开始，也可以从任何其他承载着美好情感的小物件写起。相信这样的美好情感，不但能温暖你自己，也能温暖我们的每一位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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