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富
在前不久的一次教研活动中听了《船长》一课,觉得那位教师激情澎湃,妙语连珠,但在课尾安排的教学环节上引发了我许多的思考。下面是本课的一个教学片段:
生(读):人们透过阴森恐怖的薄雾,凝视着这尊黑色的雕像徐徐沉入大海……
师:请大家闭上双眼,想一想,如果你就是那60名被救人员中的一位,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现在你已经安全地站在了“玛丽”号轮船的甲板上,凝视着这一幕,你想说些什么?
(生沉默片刻,举手发言。)
生:我真恨我自己,一开始没有听从指挥,耽误了时间,否则哈克威船长肯定能得救的。
生:我真想揪出“玛丽”号的船长狠狠地揍他一顿。
生:我真恨自己的无能,要不就可以跳下海去救起我们可敬的船长。
生(痛心疾首):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慢慢地下沉,我心如刀绞,真想变成海中的一条鱼,那样就可以救起我们可敬的船长。
思考:
课后听课老师都为学生的发言而啧啧称赞,认为此环节既训练了学生的口头表达能力,又巧妙地渗透了道德教育,可谓一举两得。对此,笔者却不这样认为,总觉得挺别扭的。语文教学有必要让学生进行这样的心灵表白吗?语文的人文性,难道就是让学生这样进行忏悔式的心灵表白吗?
毋庸置疑,语文教学应该对学生进行思想、道德、情感、审美的教育,这是由语文学科的性质决定的。但这些教育该怎样进行,又通过何种方式实施,却是我们每一位语文教师该慎重考虑的。语文教学中的德育可以灌输说教,也可以让学生对照自己的言行,进行反思忏悔。但这些都不是高境界的,因为这样做,学生总是处于被动的、不平等的地位,即使有点效果,那也是外部因素强加使然。高境界的教育应该是无痕的,道德教育尤需如此。只有无声无息,潜移默化,学生在不经意中受到熏陶感染,从而有所感悟,产生灵魂的颤动,提升自己的情感,这样的教育才是高境界的,效果也才会深刻。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于把语文的工具性与人文性对立起来,总以为语文的德育功能仅仅局限于文本内容,局限于听说读写的内容中,如教材选文讲究文质兼美,听说材料要有文化内涵,要给人启迪。其实那些被指涉为“工具性”的东西(即听说读写进行的方式)实际上也实施着思想、道德的教育,而且它们往往比前者起着更有力、更持久的教育效果。如学生写错字让他罚抄一百遍时,这显然也在培养学生与热爱祖国语言文字相抵触的思想感情;“雪融化了变成什么”的标准答案必须是“水”,回答是“春天”就算错,这显然也是在对学生进行思维的限制。
联系上述教例,学生的回答有多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话语呢?惊魂未定,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大概是多数游人此时心灵的真实写照吧!毕竟,生命是我们每个人最珍贵、最不想抛弃的东西。面对死亡,人的一切犹豫、胆怯都是生命无比珍贵的体现。也唯有这样,那些勇于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如“五壮士”“邱少云”“船长”等才显得高尚、高贵。在学生幼小心灵还难以承受过多人生风雨的时候,如此沉重的话题必然压得他们说出与年龄阶段不相符的话语,说些迎合教师的话语。从这个意思上说,教者实际上进行的是反德育的活动,因为随意编造的心灵表白不仅无助于学生心灵的净化,反而会污染学生纯洁的心灵。
语文讲究意境、留白,讲究言有尽而意无穷,很多时候,我们的感动往往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课堂不是布道场,当学生通过读书已经能够感受到英雄、伟人的崇高时,又何必让他们作慷慨激昂状的表白呢!最深沉的情感是隐藏在人的灵魂深处的,决不会被简单物化成几句口号。毕竟,我们更在乎的是学生以后的行为。
行笔及此,笔者不由得想起我校市骨干教师夏能彬老师执教《我的伯父鲁迅先生》指导学生理解课文时的一个教学细节:学生深情朗读“他没有回答我,只把他枯瘦的手按在我的头上,半天没动,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全体学生神情默然,一学生似有所悟,欲举手发言,夏老师轻轻按下学生的手说:“不要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切意思都在这朗读里了!让我们再好好读读这段话,体会一下吧!”当时对夏老师的举动颇为不解,课后夏老师解释说,由于时代的隔阂和阅历的差异,学生对这段描写是很难真正理解的,此时学生的话语大多为应景之作,多是些“标签式”的概念话语。让学生再次朗读,可以以声传情,与文本之情产生共振,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同时,也让我记起了杜甫的诗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责任编辑 李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