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可有个假想敌

2012-04-29 00:44喜乐小小妖
初中生学习·低 2012年4期
关键词:鞋带篮球场爬山虎

喜乐小小妖

1

苏可可是一个爱白色爱到骨头里的女孩,她用白色杯子,扎白色发带,穿白色球鞋。除了这一点,她和其他女孩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平庸的女孩——成绩平平,相貌平平,不会唱好听的歌,说好听的话,交际自然也平平。

有时候,苏可可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幽灵,苍白而透明,不与别人争夺原本稀薄的空气,也不会有人来注意自己。即使与人有了交集,对方也会在瞬间从自己虚无的存在中穿过,不着痕迹。

也许会一直这样淡定下去,直到她的视线里多出一个叫峰的男生。其实她也不知道他叫风,丰,或是锋,只是她听到别人这样叫他,于是就在这个音节的同音字里选了这个字。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苏可可的视线的呢?她不清楚,他似乎是凭空多出来的一个人,霸道地占满了她所有飘忽的思绪。但又怎么会凭空多出来呢?每一次,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第一次”看见他,都好像还有更久更久以前的“第一次”。

总之,从那不知多久以前的最初起,苏可可就开始有了新的习惯。习惯多等10分钟坐晚一班公车再踩着上课铃进教室,那时的她和峰隔着几个陌生的影子;习惯绕路走另一边的楼梯路过二班的教室去上课,那时的她和峰隔着一扇玻璃;习惯放学后抄经过篮球场的小路回家,那时的她和峰隔着篮球场边缘的几米空气。

苏可可很想某一天在公车上,峰看到她的校服会对她说:“真巧,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呢。”或者是她经过峰的教室时会被匆匆从里面冲出来的峰撞到,他会抱歉地笑笑,低声说:“对不起,你還好吧。”又或者是当她经过球场时,峰手中的篮球会滚落到她脚边,她捡起来,扔回去,峰接过球,边运球边大声向她喊:“谢了!”

这只是想而已,苏可可一直没有与峰说过话,从来没有。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她每天期待,偷偷地浮起笑意。

有时候,峰也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苏可可的视线里。一般他都是一个人,也会呼朋引伴地和一大群男生一起。这时的苏可可,总会无措起来,低下头,而脚步却会不自觉地放慢再放慢,又不敢太慢,唯恐让人发现了什么。她很想有机会抬头好好地看一看峰,但每到遇见时,她却总是如常地低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他的侧影。

苏可可总觉得峰像是森林里高大的乔木,接受最明媚的阳光,带着灼烈的清香。

就这样日复一日,暧昧的情绪潜滋暗长,像爬山虎一样爬满苏可可的心房,略有微风,那些叶子就会波浪样地漾起来,再平息不去。

它们会一直这样长下去吗?苏可可这样问自己。她也不知道,爬山虎的果实,什么样。

2

天气很好,阳光干净,天空清澈,无云。

苏可可走上楼梯,照例在转角处停下,把散落的头发捋到耳后。再要走时,听见有人叫峰的名字,她又鬼使神差地停下,整理乱得找不到头绪的呼吸。

“峰,五班那丫头很漂亮呢。你确定要我帮你回了吗?”

苏可可心头一紧,思绪完全停顿。

“是挺漂亮的,可我没兴趣。你帮我说清楚好了。”

心脏舒缓,苏可可重新寻找平稳温暖的节奏。

“唉,老实说,你是不是早有内定人选了?要不要哥们儿出马帮你搞定?”

苏可可的胸口又空荡荡地闷起来,有莫名其妙的慌乱。

“嗯……是啊,不过不打算说,她应该是个怕被打扰的人吧。”峰说,脸上的微笑令人迷失。

苏可可的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会是我吗?”但是这个念头随即散了,她笑自己:“你在想什么呢,你不漂亮,也没什么长处,怎么会有人喜欢你呢?他或许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不要做白日梦了吧。”

苏可可这样想着,觉得五脏六腑像被人用钝重的铁器粗暴地掏空了一样,喉咙一阵阵地发紧,顾不得两个男生还在继续的谈话,匆匆转身逃一样地离开了。

3

苏可可还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绕着路上课、回家。都已经习惯了,就不要改了吧。她这样告诉自己。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荒谬可笑,不就是念念不忘吗,又怎样?又怎样呢?

苏可可还是会斜着眼偷偷地看峰,可每次看到他时的感觉都与以前不同了,截然的不同。这都是自然的,都是自然的。

这天晚上,苏可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峰,有自己,还有另一个女孩。女孩亭亭袅袅,像轻捷的鹿,在跑,丝缎般的长发扬在带露的风里,笑声悦耳。峰静静站着,沉醉地看着女孩,脸上是和那天一样令人迷失的笑容。自己站在峰的身后,想等女孩消失了再叫峰,可女孩无论怎么跑,始终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于是苏可可就叫:“峰,峰。”可峰听不见,虽然他就在她前面。她伸手想拍拍他,让他知道自己在他身后。可一伸手,峰就裂成细小的碎片,随风飞走了,梦境也碎了。苏可可醒来,还是半夜,黑暗幕天席地,让她感受到了真实的压力。她的枕巾湿了大片,但还是有液体大滴大滴地滚落到上面,开始灼热,然后冰冷。

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苏可可问自己,一连串的问题,却没有一个有答案。她很沮丧,连自己问的问题,她都答不出来。

在沮丧中,苏可可昏昏欲睡,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笑声,是梦境中女孩的笑声。她清醒了,或者说是惊醒了。峰的笑容随之浮现,灼灼的温度,苏可可无处躲避,只有被它烙出扭曲的伤痕。

接下来的半夜,苏可可没睡,而且很清醒,清醒得让她痛恨自己。她不由自主地去想峰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子,想得每一根神经都发痛,痛得它们一起发出尖利的叫声。她不想再去想,却欲罢不能,她恨死了那个女孩,虽是素未谋面却让她如陷在泥沼之中不可自拔的女孩。

4

第二天,苏可可觉得自己像是常年生长在黑暗中的植物,在白晃晃的阳光下几乎要虚脱。她恍恍惚惚地系着鞋带,却总是系不好。要是在巫蛊盛行的年代,这鞋带会不会就这样在我的手底下变成一条最恶毒的咒语,绾成一个解不开的结?然后,她真的把鞋带打了个死结。她的嘴角歪歪地向上翘了一下,又立刻凝住,慌忙去解那个死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在干些什么?苏可可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苏可可没有敌人,以前的苏可可不会想一个人想到头痛,以前的苏可可更不会对什么事情欲罢不能。

原来,痛恨也是可以上瘾的。脑海里跳出来的这句话让苏可可打了个寒噤。不要,这不是苏可可,不是!

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我要读书,我是学生!是的,除了读书我不能再想其他!在上课铃敲响的时候,苏可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从那一刻起,她开始前所未有地热衷于书本、学习。她一头扎进书山题海,致力于把自己弄得精神恍惚两眼迷离,以求再没时间和精力去想其他事情。

苏可可变成了一个好学生——其实她从前也不是坏学生,只是以前的她不会努力地读书,努力好看地笑。而现在,她都会了,虽然话还是不多,虽然偶尔在参考书与参考书、题目与题目交接的须臾之间,她还是能闻见乔木灼烈的清香,与夹杂着函数、公车、篮球、方程式的混乱思绪碰出火星,点燃心里那棵已枯死的爬山虎,带来最无遮拦的痛。

一次,好痛;两次,习惯;三次,麻木……纠缠的爬山虎终于烧完,回忆也终于云淡风清,那个令几乎所有初三学子惶然的黑色6月却成为苏可可暗色的几个月中一抹明亮的白。她考出了一个高得令所有人乍舌的分数。老师对她笑,家长对她笑,以前从未有过的灿烂的笑容蜂拥而至,她也一起笑,笑得好开心。

走在篮球场边,苏可可看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至今都没见过却令自己入骨痛恨的女孩,她不禁自嘲地笑笑,此时,她不知该对她仇视还是感激。

抬起头,向阳光最闪耀的地方望去,却撞上峰的目光。纯黑的瞳孔,令人迷失的笑容,是自己以前很想看却又不敢仔细看的男孩。他走过来,递上一张纸,是同学录上的一页,寄语栏上分明写着:“我喜欢你,却怕打扰了你的平静。”黑色的字迹,清瘦的样子,就如同苏可可此时的笑容,说不清是明朗还是落寞。

曾经,苏可可有个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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