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平
朱轼其人
朱轼,生于清康熙四年(1665年),卒于乾隆元年(1736年)。字若瞻,号可亭,民间俗称“朱大人”,江西高安村前艮溪里人。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中进士。历任潜江知县、陕西学政、奉天府尹、浙江巡抚、左都御史。雍正时,充圣祖实录总裁,拜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兵部尚书。乾隆时,充世宗实录总裁,命协同总理事务,卒赠太傅。他不是开国元勋,也没有挽狂澜于乱世的功绩,就此简历看起来他平步青云,实际上他可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
朱轼自幼勤学善思,驰名乡里。居官后,他正直廉洁,平冤狱、抑豪强,执法严峻,被百姓誉为清官。朱轼巡抚浙江,政绩更著,时称“轼持风廉,以身作则,境内之治,号通国第一”。他赈灾济民,广施惠政。修海塘、治水患,赈济灾民,功绩极显。他潜心教育,培养人才。不仅当过皇帝的老师,而且在民间也力行劝学,倡振文风,每至一地都要为复学院、亲讲学而奔忙。他总裁国史,勤奋著作。在总裁《圣祖实录》《世宗实录》的同时,还著有《历代循史传》《历代名臣传》《历代名儒传》等。
雍正元年正月,时任左都御史的朱轼,担任皇子教席,终雍正之世,长达十三年,足见朱轼的人品与学识非同一般。正如雍正帝在拜师礼时所说:“皇子课读,事关重大,当教以立身行己进德修业之要。若徒寻章摘句,记诵文章,一翰林能之,非朕所望于卿等者。”而皇子弘历,即后来的乾隆皇帝也在登基四十四年时的怀旧诗中坦言,在朱轼、徐元梦、张廷玉、嵇曾筠四位师傅中,朱轼是授业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人。
如此显赫的京城大官、皇宫红人,他的家乡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朱轼故里
选了个晴好周末,我坐上开往村前镇的农用中巴,车行30余公里,在距村前镇约4公里的艮溪里(今艮下村)下了车。
顺着进村大路走出不足二百米,只见一棵参天古樟立于中央。从树前往右拐进数十米,在几幢新建民房的后面,我发现了已成断梁倒壁、遗存面积不大的朱轼故居。从地面痕迹及村民介绍得知,朱轼故居原本有三进,分上厅、中厅和下厅,现残存部分为下厅。虽是破房烂屋,但从其又高又粗的房柱、又厚又大的石墩、又宽又阔的空间来看,还是能想象出该房屋的高大气派。不过与达官贵人的豪宅相比,却又显得过于普通,尤其是它的外墙也是用土砖砌就的。经打听,原来这房并不是朱轼本人所建,而是他做锯匠的父亲建的。
我不免心生感慨,一个皇帝身边的高官,竟然不在家乡显摆,其品行世间少有。的确,朱轼为官清廉刚正,生活俭朴,自中举为官离开家乡后,几乎没有为家中谋求过非分之利。他回乡为母祝寿路过南昌时,为南昌县衙审理了一起恶霸欺民案,可他所收乡亲的谢礼竟然是南瓜。江西有名的高安采茶戏《南瓜记》就是以此事为题材编写的。南昌、高安众多官员赶来向朱轼母亲贺寿,他竟将南瓜当佳肴端上酒席。正盘菜也不过四盘二碗,还都是农家普通的腊肉、肉皮、粉丝、闽笋四盘,加猪脚或冻鱼、肉丸子或薯粉丸子两碗。从此,这种筵席一直在高安延续下来,人们称为“朱公席”。
村民告诉我,在离艮下村七八里之外的西南角有一个林山村,是明朝时朱氏祖先的一支从艮下村分出去后在那落脚成村的,朱轼父母的墓地就在那里。我谢别了村民,踏上了通往林山村的路途。
朱轼家世
我才到了林山村,却又被告知墓地位于另一山腰旁的陈家村,好在这段路不算远,没走几分钟就到了。
眼前所见,分不清是山还是墓。蓊郁的树林遮天蔽日,林前田边朝南竖着一座只剩大半边的牌坊。中间一块门楣横匾上刻有“荣封一品”的楷书大字,两旁门柱刻有楹联一副:“恩京奕奕光泉滚,福庆悠悠启后昆。”据说这是朱轼父母的合葬墓。但仔细观察幽暗的林中地面,既看不到墓碑,也看不出有坟墓的迹象。问村民,村民说早在1987年就被人盗挖了,原先坊前有石狮一对,坊后有石马一对,也被偷盗者给偷运走了。
“荣封一品”坊是雍正四年(1726年)专为朱轼母亲冷氏而立的。因为冷氏去世时朱轼已升任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所以获此诰赠。与此同时,早冷氏五年去世的朱轼父亲朱极光也被追封为光禄大夫、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
朱轼的曾祖父朱崇遂是个乐善好施的富农,家产颇丰却人过中年尚无子嗣,至晚年再娶一妻李氏才得二子。大的名朝缙,小的即朱轼的祖父,名朝绶。朝绶还在襁褓,崇遂即离开人世。待朝绶长大,三次赶考都名落孙山。其兄朝缙又无嗣早亡,他自己娶妻十年才生下朱轼的父亲朱极光。朱极光六岁时朱朝绶离世。如此三代子幼父亡,人脉不旺。朱极光十七岁娶妻冷氏,生有四子二女,朱轼是长子。后朱极光跟人学锯板,慢慢积蓄钱粮,重点供养朱轼读书。朱轼立志科举,并博取高位,家族得以兴旺。
朱轼陵墓
朱轼墓与其父母合葬墓相隔十余里。我只好从林山折返,来到村前镇龙溪树子坑的剑形山上。朱轼墓地就位于此处。我好奇,为何朱轼不与其父母同葬于林山呢?村民们说原本是要葬在林山,据说皇上谕旨葬地须精选,故请风水先生勘察,发现此处地势曲折蜿蜒,坡岙连绵突兀,有“宝剑出匣”之称。再说此处本是朱氏祖坟山,原有一古刹,名龙城寺,是朱轼少年时读书的地方,所以将朱轼葬于此地最合适。
朱轼墓地两旁各有一小山作护围,墓前有长长的神道、高耸的神道碑、宏伟的石牌坊、精美的石马石兽石佣和宽阔的拜坪。石牌坊顶部的匾额上“帝师元老”四字表明了朱轼的显赫身份。登上拜坪后的山冈便是朱轼的坟冢。坟冢不大,据说原墓早就被人破坏过,这是“文革”过后许久才修复的。不过,朱轼墓地留给后人观赏与研究的价值并不在于墓冢,而在于其前面的建筑部分。
墓地现存“帝师元老”坊一座,通高7.20米,宽6.99米。两级歇山顶,中顶高出,正脊雕卷云纹,翘四角。檐下均作斗拱结构。边顶对称,各翘两角,檐下亦作斗拱。中檐下坊匾横刻行书大字“帝师元老”,直刻小楷落款“受业甘汝来拜题”。柱联“名卜金甄三纪勋猷高北斗,望留绿野千秋事业并东山”。四柱下端前后均扶筑卷云鼓石。坊上两面镂雕有“双鲤跳龙门”“麟趾呈祥”“天下文明”图和琼阁、龙凤、仙鹿、天马、牡、莲、如意等图案。
墓地还存“神道碑”三座。一对在牌坊稍前的左右两端,螭头龟趺,趺高1.08米,身长2.06米,螭头长0.58米,突圆目,竖牛耳,后弯龙角,昂首伸颈,斜飘鱼鳃须,背勒龟壳纹,四足显露,呈蹲卧状。碑高3米,宽1米,碑额镂雕螭头祥云纹,单面直刻楷书碑文。作榫母竖于龟趺背上。一碑勒“光禄大夫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赠太傅文端朱公之神道”,一碑刻“明赠中宪正巳朱公之神道”,第三碑为无字碑,立于神道末端。
此外,还有石兽、石马、石鹿、石臣佣、石望柱各一对。整个墓地建筑规模和石雕工艺都是同时代、同类型中的上乘之作,现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朱轼为官一任,正气一身,清白一世,似乎没有造福家乡,身后留下的就只有这些墓地建筑。朱轼给家乡唯一实用的馈赠就是在村前地界朱姓聚居的苏溪河上,在为其母八十寿辰做寿时,遵其母意愿,用雍正皇帝赐予的贺金建了一座石桥,并取名为碧落桥。
朱轼建桥
循着村民指引的方向,又步行了七八里,左弯右拐,经过好几个村庄,才在与高安至宜丰的公路500米之距的梅田村后面的田畈中见到了如白玉带般漂亮的碧落桥。“碧落”这个名称在高安城区较响,因城区有碧落山、碧落亭、碧落巷等景点,为何这座桥也取这个名字呢?原来,朱氏祖先原本就在高安碧落山旁居住,因府衙看中了这块地方要建粮仓,朱氏祖先只好一部分迁往上高县境,一部分移到村前地界。为纪念祖先,朱轼建好这座桥后便取名为碧落桥。
碧落桥是当年朱轼前往上高外婆家的必经之路。这里有一条宽阔的苏溪,上架木头架子桥。每逢大雨,溪水暴涨,桥屡架屡毁,百姓备感无奈。朱轼母亲冷氏八十大寿时,雍正帝不仅御书“淑范崇年”牌匾和“柏府清风贻令子,萱堂煦日庆遐龄”对联致贺,还赐银千两兼珍御上药、绢帛等物。办寿完毕,尚有余银,朱轼本想留给母亲备用,但其母觉得在这喜庆之日应给乡邻回报点什么,于是决定捐资修建碧落桥。桥为石料结构,全长80米,宽1.7米,有13墩14孔。历经200多年的风雨侵袭,这座古桥已风化破损严重,远远适应不了现代交通的需要。为保护古建筑文物,方便当地交通,朱轼后人朱志桃积极倡导主持,在未向当地村民摊派一分钱一个劳力的情况下,对该桥作了全面维修。桥墩加高了0.3米,桥面加宽了3.1米,墩顶复制了14枚,护栏新建了159米。如今,这座历经沧桑的古桥,正以崭新的风姿展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