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河北高阳;历代碑刻;拓片
【摘要】河北省高阳县自古碑刻很多,但是由于人为及自然因素的破坏,大多数碑石已残毁殆尽,现存碑刻屈指可数。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收藏有自元泰定四年至民国二十五年的高阳碑刻拓片238通360余张,具有数量多、材料新、内容丰富等特点。本文从碑刻的主要内容及研究价值两个方面对这批拓片进行了阐述与研究。
碑刻是不可再生的文物,而当这些碑刻不复存在时,其拓片就显得弥足珍贵了。自古以来,我国的公私收藏机构都很重视对于拓片的收藏和保护,幸运的是,河北省社会科学院收藏有238通360余张原存河北高阳县的碑刻拓片,系20世纪80年代末由台湾中央研究院河北籍人士常先生家人捐赠的,惜因年代久远及经手人变动,捐赠人的姓名已不得而知。这些碑刻的年代从元泰定四年(1327年)至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所有拓片均为抗战前后所拓,碑版完整、字口清晰、拓工精良,时间跨度600余年,具有规模大、地域性强、内容集中等特点,是我院收藏文献中一批独特的资源。
一、高阳碑刻拓片的主要内容
这批不同时代的碑刻拓片,按其主要内容,大致可分为人物、文化教育、宗教和公益事业等几大类。
1、人物类碑刻
此类碑刻的数量最多,内容皆为墓主的生平传记。墓主有的身份显赫,如孙承宗、李国
《元孝子百户刘智墓碑记》,刻于元泰定四年(1327年),是由两幅不规则的三角形拓片拼接起来的,右上角缺损30×5厘米,说明当初拓制时,墓碑已经斜对边断裂开了,是一块残碑(图一)。碑文楷书,共18行,满行40字,撰文者刘士美。碑文记述了孝子刘智割肝救亲的美德,其仁孝之行“感天地动鬼神”,子孙感念其美德,立石传扬。300年以后,明朝大学士孙承宗又题写了《元刘孝子墓碣》,“既表许忠烈祠,乃更低
《田景
明代大理寺卿田景
孙承宗墓碑拓片,收藏有二通。其中一通是《孙承宗墓表》,清顺治六年(1649年)翰林院检讨胡统虞撰文,拓片长220厘米,宽87厘米,碑文楷书,共37行,满行98字(图二)。全文约4000余字,记录了孙承宗经营辽东的系列方案,反映了孙承宗二次出山、经营辽东的情况,以及孙承宗壮烈殉国的场面和他在明末抗清(后金)斗争中的诸多细节,是研究孙承宗军事思想的珍贵资料。
在人物类碑刻拓片中,数量最多的是李氏家族。李氏是高阳四大望族之一,自明成化戊戌年(1478年)起,至清光绪年间(1875-1908年)止,李氏16代子孙通过科举入仕,历时400余年,出现了李国
《李俨墓表》因前半部分及碑尾严重毁损,李俨的相关事迹以及立碑时间、撰写人的情况均不可知。民国《高阳县志》对此碑文有记载,可据此补正。
《奉天诰敕之碑》记录了明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三月十六日,李俨由南京户部湖广清吏司主事晋升为承德郎,其妻郭氏被封为安人;以及弘治三年(1490年)十二月初五日,李俨晋升为奉直大夫,其妻郭氏被加封为宜人。
《敕谕之碑》记录了山西递年拖欠粮草数多,皇帝敕谕山西布政司右参议李俨专门提督所属府州县税粮马草等项,对我们了解明代税收制度有一定的价值。
李氏的转折是从九世李国
十世李
此外,拓片中还有李氏家族八世李振野、十三世李凤翔、十四世李嗣靖、十七世李万青等人的碑文。作为地方名门望族,李氏家族后裔众多,具有系统研究的学术价值。这些拓片为李氏家族研究提供了佐证,尤其对打造河北姓氏文化,作用重大。
2、文化教育类碑刻
高阳是一个重视文化教育且文化教育事业十分发达的地区。高阳碑刻拓片中保存着一些明清两朝高阳县兴建儒学和书院,重修府学、县学的碑刻拓片,此外还有注箴碑、圣谕碑、进士题名碑等等,从中可以考察高阳古代教育制度的沿革,也是研究古代科举制度的实物资料。如《鲁公重建文庙碑》、《明朝科甲题名碑》、《嘉靖皇帝注箴碑》、《孙承宗书撰重建儒学纪念碑》、《顺治皇帝晓示生员条例碑》等。
庙学为高阳县最高学府。《鲁公重建文庙碑》所刻年代为明天顺四年(1460年),由右春坊大学士吕原撰文,监察御史杨
《明朝科甲题名碑》,记录了从洪武己卯(1399年)至天启丁卯(1627年)高阳的举人和进士共79人,包括举人、进士的及第时间和生平官职,赫赫有名的孙承宗、李国
《嘉靖皇帝注箴碑》分为“视箴碑”、“听箴碑”、“言箴碑”、“动箴碑”四块,为长方形卧碑,石碑上端中间竖向题小篆“宸翰”二字,碑文四周镌刻有祥云及“双龙戏珠”、“龙翔海宇”等纹饰。 “宸翰”,意为皇帝的文章,碑上的龙也象征着皇帝。这组注箴碑应为六块,是明嘉靖皇帝在他继位6年后对宋代程颐、范浚儒学名箴所作的注,然后以统一格式颁行天下,立石于全国各地学宫。馆藏拓片《重建文昌阁碑记》中有:“文昌阁,明嘉靖年间建于圣庙敬一亭后。”据此推断,高阳文庙里建有“敬一亭”,敬一亭里有“敬一箴碑”以及其它的视、听、言、动、心箴碑。可惜的是,这批拓片中只有程颐的视、听、言、动四箴碑,缺少另外的两通“敬一箴碑”和“心箴碑”。这组注箴碑说明嘉靖皇帝对教育的重视,是评价嘉靖皇帝和明代历史的实物依据。
3、宗教类碑刻
宗教类包括各种修建碑、捐助碑、赡田碑等,代表藏拓有《建修颛顼庙记》、《重修颛顼庙记》。
《建修颛顼庙记》所刻年代为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礼部尚书兼学士于慎行撰文,按察使刘东星篆额,直隶保定府知府李楠书丹。
《重修颛顼庙记》所刻年代为清康熙二十年(1681年),户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李
相传在4000多年前,远古历史上的五帝之一颛顼曾初国高阳,帝以国号,称颛顼高阳氏。关于颛顼故里,学界向有争议(一说河南濮阳,一说山东聊城,一说河北高阳),而挖掘颛顼文化将会带动很多行业的发展。目前,各地都在竞相打“颛顼”文化牌,发展旅游业,扩大知名度,《建修颛顼庙记》、《重修颛顼庙记》为颛顼曾在高阳建都提供了佐证,对研究和弘扬颛顼文化提供了历史资料。
《重修龙泉寺碑记》, 刻立于明弘治十八年(1505年),王琮撰文,刘恺篆额,李师儒书丹。拓片长162厘米,宽79厘米,额题“皇图永固”四字,碑文楷书,共22行,满行 50字,总计1100余字。保存基本完整,间有破损磨泐之处(图三)。龙泉寺是高阳古刹,不知创修于何时,弘治《保定郡志》、光绪《畿辅通志》、民国《高阳县志》、《河北通志稿》、《河北省志·宗教志》等对此寺和此碑均无著录,故此《重修龙泉寺碑记》可补史志之阙。
此外,宗教类碑刻还有万历十三年(1585年)的《建修玄武庙碑》,万历甲寅年(1614年)的《重修北岳庙碑》,天启四年(1624年)的《重修城隍庙碑》,崇祯六年(1633年)的《重修关帝庙碑记》,崇祯十一年(1638年)的《建修碧霞宫庙碑记》等。这些碑刻都以个案的形式,为研究河北基层社会普通民众的宗教活动和社会生活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4、公益事业碑刻
此类碑刻有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的《重建圈头桥碑》,清道光二年(1822年)的《建修义仓碑记》,道光十五年(1835年)的《马家河横堤碑记》,咸丰六年(1856年)的《公建彰义碑记》、《创立义田碑记》,同治十年(1871年)的《公务碑记》,光绪元年(1875年)的《好义碑志》,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的《邹公德政碑》、《重建义田碑记》,民国十八年(1929年)的《急公好义碑记》和《重修县政府碑》等。这些碑刻反映了高阳的民风民俗和地域精神,对于研究高阳的地方风俗、文化变迁等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史料价值。
《马家河横堤碑记》由碑额、碑身两部分组成,拓片呈长方形,长138厘米,宽53厘米,两面刻字。明景泰六年(1455年),高阳县修马家河堤,以防河溢西注,危及县城。此后,嘉靖二年(1523年)、嘉靖十七年(1538年)又两次续修,大堤筑成,自岳家佐南至拥城村北,南北总长15公里。万历四年(1576年),县令冒守愚督工,夹河植柳数万株,时人称为“万柳金堤”。此碑文记述了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重修马家河横堤时的情况,记述翔实,为难得的马家河横堤沿革变迁史料。
另有一通刻于清同治十年(1871年)的《节烈题名碑》,署高阳县事赵秉恒等人所立,以纪念同治六、七两年间因西捻军两次围攻高阳县而死于战乱的本县妇女。拓片长149厘米,宽58厘米,共25行,列出了114名死难妇女的姓名(图四)。
二、高阳碑刻拓片的价值
作为一种特殊的文献形式,古代碑刻以其保真性和持久性等特点,占据着其他形式的文献所不可取代的学术地位。清代钱大昕云:“盖以竹帛之文,久而易坏;手钞板刻,展转失真。独金石铭勒,出于千百载以前,犹见古人真面目,其文其事,信而有征 ,故可宝也。”宋代欧阳修在其《集古录》自序中称:金石碑刻“因并载夫可与史传正其阙谬者,以传后学”。所谓阙,即史传失载;所谓谬,即史传误载。墓碑和墓志,史书较少记载,或者记载简略,因此,碑志拓片对史书的互证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这批常先生收藏的拓片均为抗战前后所拓,当时的墓碑刻石受人为破坏较少,故所拓较全,能真实、完整地反映原石风貌。经过几十年的风雨磨砺和人为损毁,如今这批拓片中的大多数碑刻已残损或亡佚。据高阳县有关人员介绍,在高阳县境内,现今仅发现《建修颛顼庙碑》、《后土神位碑》、《高阳旧城古高阳城碑》和《万木亭碑》等碑刻9处,但大多已残破,所以这批早期拓片更显得弥足珍贵了。这批拓片的内容具有很强的地方性和专题性,涉及高阳的历史沿革、政治、经济、文化、人物、家族、名胜、历史事件、人文风俗等多个方面,资料之丰富,可谓是高阳地域史料之百科汇典,为研究河北历史、文化等提供了极其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另据多方检索和寻访,《河北通志稿·文献志·金石》、《畿辅通志》、《京畿金石考》、《寰宇访碑录》、《续补寰宇访碑录》、《畿辅碑目》、《畿辅待访碑目》、《河北金石辑录》等古今文献对这批拓片的原碑石均未有著录,仅北京大学图书馆著录有一通。历年所修《高阳县志》中,对这批碑文亦录载无多。故我院收藏的这批碑刻拓片已是一项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书法艺术价值以及文物保护价值。
为了挖掘这批拓片的价值,我院研究人员已经进行了相关研究,撰写论文10余篇,以下列举几例:
信息中心刘美然撰写了《元孝子百户刘智墓碑考释》[1],对碑文中出现的相关人物、地名进行了考释,尤其是通过与《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卷14“孝友”、民国李晓冷等纂《高阳县志》卷10“集文”所载此碑的碑文进行了互证,发现拓片碑文中提到的“新字”,其他文献中均没有记载,而拓片的史料价值就在于此。据有关专家称,此碑文中的“新字”对考证元代八思巴文在地方上的使用情况,以及研究八思巴文字使用的时间跨度问题很有意义。
历史研究所冯金忠撰写了《明重修龙泉寺碑记考释》[2],他认为这通由文人士大夫撰写和书丹的重修碑记,为研究明代小型佛寺的寺院经济提供了第一手资料,这也是其独特价值所在。特别是其中龙泉寺承租民户土地进行经营的史实,可对寺院土地利用方式增加新的认识。另外,在明代限制寺院经济、严禁寺院土地买卖的背景下,龙泉寺购买土地是明代商品经济发展、土地买卖频繁的一个缩影。
历史研究所陈瑞青撰写了《孙承宗墓表研究》[3],他认为胡统虞在作孙承宗墓表文时,应当参考了钱谦益所作孙承宗行状[4],并将孙承宗墓表与钱谦益的孙承宗行状、陈鼎的《东林列传·孙承宗传》[5]进行了比较,认为三者的区别在于:钱谦益对孙承宗的生平事无巨细,照单全录;陈鼎则更加侧重孙承宗与东林党人的交游;而胡统虞所撰墓表文则对孙承宗在万历三十二年至四十四年之间的经历采用简写手法,重点记录了孙承宗在抗清斗争中的表现。此外,他还认为,墓表文所载的孙承宗事迹多与正史和其他相关材料吻合,多种材料相互印证,对于深入研究孙承宗具有深刻的意义。
信息中心杨倩描在其撰写的《从〈节烈题名碑〉看清末同姓结婚现象》[6]一文中指出,碑中共开列了114名死难妇女的姓氏,在所列总数为80人的已婚妇女中,与丈夫同姓者占18%的比例,说明在清末的高阳县,同姓结婚的现象已经十分普遍。他认为,尽管从理论上讲,不同姓也包含有同血统关系、同姓也包含有不同血统关系的可能性,但同姓包含有同血统关系的概率比不同姓包含有同血统关系的概率要大得多,因此从优生的角度看,还是应当提倡“同姓不婚”的。
此外,对于颛顼文化、姓氏文化、孙承宗书法等的专题研究都在进行中。
[1]载《华北区域历史变迁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河北大学出版社,2011年。
[2][6]由河北省社会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于2011年 12月联合主办的《出土文献与华北中古经济史研讨会》论文,获河北省社会科学院重要学术成果奖。
[3]特约文章,待刊。
[4]钱谦益:《牧斋初学集》卷47《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孙公行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
[5]陈鼎:《东林列传》卷6《孙承宗传》,广陵书社,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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