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停在关外

2012-04-29 00:44邓一光
十月 2012年6期
关键词:密码箱小伙儿胳膊

邓一光

一只胖乎乎的蜥蜴回头看了我一眼,带着它的红色条纹快速弹射进灌木丛中。

我躺在草地上,枕着胳膊,鼻梁上架着超黑眼镜,镜片上有无数油渍的指纹,能闻到类似香煎虹鳟鱼的味道。密码箱就在我脏兮兮的软底鞋旁,它看上去不起眼,但很沉,上面停着一只被覆白色斑点的一字蝶;它大概把密码箱当成了忍冬,屏气凝神钉在滑溜溜的锁扣上。

那可不是一般的密码箱,我要说它价值连城,整个南山分局的刑事警察都在寻找它,你最好信。

在决定下一步行动前,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

远处有一些黄昏之人,在运动场上玩着地滚球,或者站在一棵相当年轻的植物前发呆。那些老人,他们像草地上的原住民,一个个悠闲自在。

本来一切很安静,直到他们朝这边走来。

那个姑娘穿着白色T恤、红色帆船鞋、短到让人担心的迷你牛仔裤。相比较,小伙儿很正规,衣着庄重到有点矫情。他俩都很年轻,就像十年前的我。我不记得我有多大,三十还是三十二。

那对年轻人很挑剔,选了好几个地方,草坪中央、一片突起的花坛旁、

椰棕树的树冠下,最后坐下来,离我不到十尺。

他们坐在一千棵朝气蓬勃的青草上,和阳光在一起。

他们看到躺在紫荆树丛后面的我了,但他们不在乎。

小伙儿在草地上铺了一块事先准备的再生纸布,很快,那上面就出现了一家遭到抢劫的惠多店。蝶形花丛遮挡住,看不见宴席的具体细节,可以想象,围着椰子饮料的一大堆零食中,一定有牛肉味的兰花豆、奶油味的开口榛子、马来西亚鲜蔬饼、泰国辣味鱿鱼丝、鸡汁豆干和焦糖爆米花。要是再来一瓶红酒,大概没人会反对。

一般情况下,我不吃零食。要是泥菩萨不是因为贪吃盐脆花生让警察从一旁猛冲上来扑倒在惠多店门前,至少我现在还有一个朋友,我们可以在阳光下说话,不至于落得孤家寡人。

“干吗穿成这样?”那姑娘说。她不断地摆弄着短发,好像随时在担心人们会不喜欢它。

“半个月没见,就当我献殷勤。”小伙儿说。他有一张厚嘴唇,看上去他有很多话要说,需要那样的嘴唇。

“我说鞋。”

“你不喜欢?”

“不是说好了,省点吗?这么隆重,以后怎么办?”

“不是要见你吗,所以买了新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蠢?”

我觉得,他们应该去荷花湖那边,湖里的水很干净,适合洗脸,这样,他们接下来就可以接吻了。

我有三天没换衣裳了,衣领上有一股退潮后滩涂的味道。也许再过几天,我可以试试去光明新区租一间房子,结束角马似的逃亡生活。如果在房租问题上顺从一点,老板娘大约不会复印我的身份证。但也许用不着了。

透过紫荆树丛,我看见那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站起来又坐下,换了个姿势,蜷曲一阵,再把结实的双腿伸展开。她的两条腿在阳光下镀了一层柔和的釉彩。小伙儿盯着那里看了一阵,把目光挪开,神经质地扯他的裤腿,一副烦恼的样子。我敢打赌,他的底裤款式和质量都不怎么样,要不根本就没穿,不然他早把假模假式的西装裤脱下来丢在一边,不至于皱住了。

“怎么啦,你受伤了?”姑娘拉开一截小伙儿的裤腿,凑近了脸看。

“没有,就磕了一下。”小伙儿收回脚不让她看。

“怎么不小心一点?说过多少次,你要吓我到什么时候?”

“但是,刘转运就惨了。那个杂种,他把爹妈给他的胳膊整个地喂了截材机。”小伙儿笑,“谁都知道,他再也没有多余的胳膊可喂了。”

“你能不能不讲这个?”姑娘不高兴地瞥了小伙儿一眼,“一点也不好笑。”

“好吧,我不讲。”小伙儿不笑了,抻了抻裤腿。

他给她喂零食。我从没见过这种喂法,像喂一只刚出生的袋鼠。但我也没见过别的喂法。

“别这么看我。”姑娘有些不自在,或者说,害羞,像怕被人胳肢,躲开他凑近的手。这让他不高兴。

“我要你去我那里,不然就开房,你不干。”

“还想不想过日子了?再说,你那儿那么远,我可起不了那么早。你不至于昨晚看了一夜情色片吧?”

小伙儿哧哧地笑。

笔架山头堆积着浓厚的积雨云,但太阳还在头顶。天气有点闷热,台风“泰利”大概登陆早了。

两年前“凡亚比”到来的时候,我还会笑,腮帮子活动自如。再早一年的“莫拉克”登陆是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在飓风到来的时候正式成为蒙面“佐罗”。八年前的“龙王”,我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而九年前的“伊布都”,事情都是那时候惹出的,我怎么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如意,在家乡之外,有人会不欢迎我,他们恨不能我立刻去死。

我那么躺着有点不舒服。腋下也有稠密的海葵味道。好像昨天沒换纸内裤,裆里有点磨得疼。我知道我的头发中藏着一些潮热带来的丘疹,如果目前的情况再持续一段时间,头发再掉上一些,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就会露出马脚。但还能有别的可能吗?就算雨季不来,回南天也会来,还有台风。

“我猜你想要。”姑娘咯咯笑。

“猜对了。”小伙儿说着,挪动一下,够过身子,隔着两寸宽的阳光看姑娘,这个姿势并不容易。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粗鲁?”

“那样你会答应提前一年把事情办了吗?”

“什么一年?我们没谈过这件事。我们什么也没谈过,提什么前?”

“好吧。但我们可以谈,对吧?”

“现在,不。”

空气像透明的绸缎,飘动得厉害。一只后翅上缀满繁星的螳螂从头顶上的那片天空飞过,然后是一片无动力伞似的白蜡叶。

我知道我自己,此刻我的脸上浮着困惑的笑容,那种被外界猛踢了一下,但内心并没有感觉到,或者感觉到了,已经激不起反应了的笑容,就像你把一块小于一千克的陨石投进贝加尔湖,你明白这个意思吧?

“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这回是小伙儿先开口。

“什么意思?”

“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们现在可以谈。”

“可惜,什么都来得及。”

“你答应提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她朝他尖声叫。他干涩而短促地笑着,尽管她的抢白没有什么好笑的。

我凝视着草地尽头,那里有一些我叫不出来的植物,它们的树冠被人尽可能地修理出顺从的样子,好让人们能从它们的身上找到点乐子,或者相反,向它们学习,做一株顺从的植物。但我无法把私密与公共空间的区别弄清楚,大概最終也无法逃脱被警察抓住的命运,这让我郁郁寡欢。

我觉得我完全可以站起来,拎着沉甸甸的密码箱离开这里,微笑着走过草坪,走到草坪边的小路上,再走回来,放下密码箱,重新躺下。

我怎么知道我能回到什么地方?那些地方它们还是老样子吗?

“好啦,我们不要吵。”小伙子妥协。事情总是这样,但有时候也不一定。

“我才不想和你吵呢。我每天三点才睡,累得早饭都戒了,好容易轮上一天假。我就想好好待一待。”

“我也想。到这儿来。”

小伙儿拍自己的腿。姑娘快速放弃拘谨,挪过两寸宽的阳光,在他怀里躺下。他够出身子摆弄她的脚踝,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这个他做到了。在此之前她想摆出一个好看的姿势,但现在她比好看舒服多了。

他看她,居高临下,看上去显得有点困惑;因为她在他怀里,他要从上往下看,那个角度有点失真,他无法肯定她的哪一个部位最迷人。她把脸扭到一边,毫无必要地摆弄着再生布上乱糟糟的食物。害羞让人融化,根本用不上阳光帮忙。

爱情真是个不死的小东西,它总是让人无法长久地害怕它。

“你该看出来了,现在你口气完全变了,对我越来越不耐烦。”小伙子照顾好女友,开始翻账。

“又来了。上一次你已经说过了。”

“难道我说得不对?”小伙儿口气戒备,像闻到了黄鼠狼的味道,“最近又来新人了?还是那两个修脚的又给你传输了一些新的知识?四楼看鞋的也往楼上跑吧?难道你们从来没丢过鞋?”

“我真的不想我俩一见面就这样。”

“但是他们就可以。”

“你不要以为所有见到我的男人都会欺负我好不好?”

“但他们会憋着劲骚扰你。”

“你真无聊。”

“是,但你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到耻辱,在这方面,我可以说高潮不断。”

“你愿意。”

“我能怎么样?你说,我能怎么样?”

好像云层突然有了重量,姑娘遭到袭击,被来自空中的那些东西压痛了,她试图跳起来。他用身子按住她,不让她动弹。她挣扎了一会儿,放弃了。阳光照在她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上,那里有一片嗔怪的阴影。

“好吧,你说,我们是好好坐着说话,还是立刻卷摊子,你回宝安,我回足疗城,你决定。”

“你想怎样就怎样。”

“我什么也不想。”

“如果你问我,你没觉得,这里太热了?台风快要来了,我们换个地方,去七天连锁。我就是这么计划的。”

“狗屎计划。”

“那好吧。”

有一阵,他俩没说话。她还在他怀里。阳光消失得很快,天气越来越闷热,躺在那里有些不舒服,就像有地热。但深圳没有地热,它根本不需要这个。如果愿意,它能把月亮蒸熟。

“有时候,我真想客人不那么急,我能和他们多待一会儿,任何客人,只要他喜欢,能和我多说会儿话。”她闷闷不乐地盯着他那双新鞋,她所在的那个位置离它们并不远。

他哼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他没那么笨,听出来她在挑衅。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有时候你觉得一览无余的草地让人坦白,但有时候相反,它让人轻佻。

笔架山头的积雨云在快速变幻,云彩的阴影在树林间洒落下点点诡谲的光斑。光线在植物丛中东躲西藏。其实它用不着那样,人们并不知道它。你觉得你看到的是今天的光线,但它已经走了几百万光年的路了,早就老了,发霉了。我们这些地球的灰尘,全都他妈的中了魔咒,自以为了不起,那个固执的太阳才是王者归来呢。

他俩又开始说了。他想知道她公司里的事,那个剃金正恩头的修脚师是不是又请她看公益电影了;那个离了婚的老家伙,武警部队退役保安,是不是还在关心她的成长;这两周她都做了什么,凌晨就寝前和谁在一起、干什么,还有他们打着哈欠一起去夜档上消夜的时候……他们很快吵了起来。

“再说一遍,我不想和你说这种事了。”

“我知道什么让你中邪,你以为你在关内上班,那些阴险的营销员和色眯眯的小老板都盼着见你,你是你们那儿的头牌,你和他们就成了合适的一对,就能把自己弄成深户。其实你连过马路都害怕,看见一辆挂双牌照的车腿就软,这个他们没发现?”

“你胡说八道!你就会胡说!”

“你干吗激动?我希望你能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看见我的时候,眼神都是涣散的,你把激情留给那些王八蛋了?”

她小脸涨得通红,拍了拍她小得不能再小的短裤:“屁激情!”

“你敢对那些人也说这种话?”

“岳小白,不许你这么说我!”

“杨桃,我说错了吗,你怎么不反驳,说你讨厌身边浑身浴盐臭的男人,说你不想让随便哪个客人带你去罗湖桥那边玩一次。愚蠢、害怕、涨薪,还有他妈的廉租房,以为天下女人都是他们的,一帮内地动物园逃出来的猩猩。老实说,如果你找我要一坨最新鲜的屎,我就把他们推荐给你。”

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小家伙。我确定自己不是姑娘的爹,不然我会去找一张热乎乎的鸡蛋饼,走过去,直接扣在他的鼻子上,封住他满嘴乱蹦的跳跳糖。

姑娘显然觉得受到了伤害,把头扭到一边,不理小伙儿。小伙儿试图把姑娘的脸扳过来,她就是不给他。他的手僵在那儿不动。你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笨拙的年轻人,但他很痛苦,这个你也可以看出来。

姑娘忽然抓住小伙儿的手,她把它抓住了,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小伙儿像被抽了一耳光,往回抽手,但他的手紧紧粘在她露脐衫和短裤之间的那个地方,再也无法挪动。他身子僵硬,笑得像个傻瓜。

我背过脸,嗓子眼不舒服,哽咽了一下。好几瓣紫荆花瓣落到草地上,近在咫尺。

我向远处眺望,能看见深南大道那个方向,灰色的巨大楼群正在飞速变换姿势,我猜它们很快就会变成一阵猛烈的豪雨,被飓风卷上天空。

他们终于换了个话题。这回是她问他的事,他的拉长有没有因为他的坏脾气不让他加班,那个干不下去准备返程的老乡是不是又喝醉了,他去社区医院检查过胃痛的原因没有。有一阵,他们谈到了一个叫大王村的地方,一条名字奇怪的河流,一种酸得倒牙但又让人忍不住往嘴里填的野草,一个要强的寡妇和一只叫哆来咪的总也长不大的狗。

多美好啊,我眯缝着眼睛,让自己陷入半睡眠状态,困难地去搜索勉强保留住的那一部分儿时记忆。

瞒过总是冲我大喊大叫的妈妈,把一只鞋盒偷偷塞进床底,那里面有十几条贪得无厌不停进食的蚕。为了不穿打补丁的裤子坐在同桌的女同学身旁,我发誓要给自己弄一件完整的衣裳,为此我爬上从未到达过高度的树冠,从上面摔下来,并且折断了趾骨。可是,那些肥硕的蚕还没来得及变成蛹就被老鼠吃掉了。

现在人们早就忘了蚕,只记得丝绸这种东西了。

有时候我真的喜欢台风,那些不按规矩来的家伙,能把一切都颠覆掉,当它到来的时候,你的眼前稀里哗啦。有些东西,它们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已经腐烂了,变质了,但它们就是待在那儿不动弹。其实它们可以变成腐質泥土,或者煤,或者石油,这些都是好东西。人们怎么说?能量。

但他们又吵起来了,这次非常厉害。

“你知道他们怎么干?我他妈的比你晓得一百倍!有人说深圳一年断十万条胳膊,有人说五万,它们当中没有老家伙的,有的还没来得及抱过姑娘呢!”

我扭头看。姑娘已经不在小伙儿怀里了,瞪大眼睛,撑着一只胳膊坐在小伙儿对面,看上去不是她自己从他身上起来的,是他推开的。她朝他们面前的那张堆满零食的再生纸布看了一眼,好像它是一件可以随时展开的体贴的隐身衣,能够遮掩住她的倦怠和恐惧。

“岳小白,你今天怎么啦?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想痛痛快快搞一场,不然我大老远来关内干什么?”

她吃惊地看他,眼睛瞪得只剩下眼睛,像是崩溃掉了。有谁吃得住这个?

“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明白吧?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想和某个发廊里的洗发妹搞,虽然我也想过,你没见过她们有多风骚,多会体贴人,要是能像弟兄们那样抓住她们的小乳房来上一次,天塌不下来。但你比谁都知道我做不到,因为我只想搞一个女人,我想每天晚上回到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也许它是租来的,也许它屁都不是,只有一个让我给她做饭洗衣裳跪在她脚下为她揉搓僵硬手腕的女人。现在你明白了?”

我抹了一把黏糊糊的脸。我确定台风已经来了,也许它停在关外,在等着什么。

我呢?我想停下逃亡,在暖洋洋的午后坐在潮汕粥店靠窗的地方,除了端着一盘自酿豆腐和一小碟客家咸菜的胖乎乎的服务生,再没有人打扰。等我安安静静喝完一整罐撒了香菜末的鳝鱼粥,付过账单,仔细收好找回的零头,回到住处,关上门,拿一本新上市的《优悦》杂志,有尊严地端坐在马桶上读上一小段,冲个凉,只穿一条宽大的短裤躺在松软干燥的床上。

“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说点别的?”

“你想听什么?那我就给你说刘转运。”

“岳小白,你想干什么?”

“他站在那儿看我,眼神里满是困惑,好像想问我什么事,但一时没想起来。他妈的,他的半截胳膊掉在地上……”

“呀!”

“他站在那儿继续想,他还在想,就像掉在地上的那玩意儿不是他的,它和他无关,但另半截胳膊就在他身上,他把它血糊糊地托在手上……”

“岳小白,停下来!”

“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血就像冲凉水一样哗哗地往下淌,然后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求你,别说了!”

“我丢下磨具朝他冲过去。我被地上那只脏兮兮的胳膊吓坏了,不敢去捡起来。你知道它像什么?一个在塑形环节出了差错的玩具。你要知道,他拿那条胳膊揍过我,揍得非常疼,那是一只上等胳膊!”

姑娘哭了,但小伙儿在笑,黑着的脸痉挛成一只被踩烂的西红柿,那张脸是那么的年轻,却绝望到已经结束了。我想要去触碰那张脸,但我没有。

“我还忘了说,他没有倒下的时候,站在那儿尿了一裤子,到医院以后才发现。是我给他洗的裤子。我一直在想,我他妈的在想,一个人,怎么才能够做到同时成为两部分?”

我在想,那个携带了巨大能量,以及几十亿吨雨水的家伙,它什么时候到来。在它到来之前,蜘蛛人应该从高空中尽快下到地面,年轻的妈妈应该带着孩子远远离开色彩斑斓的广告牌,要是姑娘受到游艇俱乐部的邀请,下次吧。还有,人们应该停止一切集会活动,尽快回到家中,把门关好,为了安全,最好在门后顶上点什么东西,关掉总闸,然后点上一支蜡烛,坐下来祈祷。

只是,我不知道如果是一个人,应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要离开包括草坪在内的一切户外?两个人呢,坐在台风将至的一千棵不甘的青草之上,他们算不算集会?

但那有什么用?台风一旦到来,一切都不一样了,天空成了舞台,到处飞舞着钢管、城市雕塑、塔吊、半座别墅、一整列火车和一条努力瞪大眼睛的梭子鱼;而且,任何一粒平时温和可亲的碎石子,都能成为一粒噩梦般的子弹,随时等待着你。

一群鸟儿从我们头顶飞过,它们在朝与安全相反的方向飞,朝关外台风涌来的方向飞。

它们怎么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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