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甜的米镇

墨中白

1

唐甜发现米贵有心事，每次做那事时，唐甜刚有感觉，米贵却不行了。

刚嫁给米贵时，米贵真馋，每晚都要。唐甜就让米贵悠着点，伤身。嘴上这么劝，可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搂着米贵，下身就有了感觉。

每次，唐甜搂米贵，米贵也抱唐甜。搂着抱着，唐甜和米贵就双双飞了起来，那种感觉好美妙。

米贵一定有心事，要不，他怎么飞不起来呢？

2

唐甜恋上米贵时，还没见过他。只知道他叫米贵，是个人民教师。

唐甜是通过手机认识米贵的。她拨打朋友小爱的号码，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当时唐甜以为小爱谈了男朋友，一问，才知男人不认识小爱，是她打错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普通话很好听，唐甜没有挂断电话，她喜欢这种不经意的感觉，从电话接通那一刻起，唐甜就感觉自己和这个叫米贵的男人有缘。

后来，唐甜就收到米贵的信息：你的声音真好听。当时唐甜笑了，因为这句话正是自己想说的。她就回了信息：你的声音也好听。

再后来，唐甜就经常收到米贵发自远方的信息，就知道这个叫米贵的男人，是个老师。

唐甜相信米贵是老师，却不相信他真名字叫米贵。尽管当时市场上的米，很贵。

米贵，一看到这个名字，唐甜笑了。她似是看到米贵调皮的样子。

唐甜和米贵互发信息，欢快的日子就在他们的指头间不经意滑过。

3

俺有点喜欢你了。看着手机上米贵发过来的信息，唐甜乐了。

俺也有点喜欢你了。唐甜给米贵回了个信息。

那我过去看你吧。

不行。唐甜回信息说。

要不，你过来看我吧。米贵又发信息说。

也不行。

唐甜想，为什么要见面呢？

米贵也想，不愿见面，难道她长得不漂亮？他把自拍的照片用手机发给唐甜。

看着米贵性感的胡子，唐甜脸红了，也给米贵发了个自拍的照片。

手机上的唐甜，笑得真甜，脸上的酒窝，醉人。

看着甜甜的唐甜，米贵心动了。

唐甜知道米贵是个老师，上课时间，她从不给他发信息。

米贵知道唐甜在移动公司上班，上班时候，他也不发信息给她。

晚上，躺在床上，唐甜的手就会按个不停。

当然米贵的手也不会闲着。

我有点爱上你了。米贵给唐甜发了个信息。

唐甜却回个信息说，是吗？我没感觉到。

米贵知道她在说谎，虽相距千里，他却听到了唐甜的心声。虽然他只看到手机上的她，可唐甜每天都在他的心里。

欢快的日子就在他们的指头间不经意滑过。

4

我真的爱上你了。米贵动真情发了个信息。

今天是情人节。

当时的唐甜正走在大街上，看着满街的玫瑰花香，她轻轻回个字：嗯。

米贵一看，心有点凉。这个看上去像是同意的字，米贵却一点也不喜欢，他喜欢唐甜发来撒谎的信息。

怎么了？米贵又发个信息问。

走在大街上的唐甜闻着扑面的玫瑰花香，醉了，竟没有听到手机的信息提示声。

一直握着手机的米贵，几次想打电话问唐甜，号码按好，就是没有拨出去。

回到家，唐甜掏出手机就看到米贵发来的信息：我好想去看你。唐甜就感受到米贵跳动的心，她飞快按下一行字：我去看你吧。

米贵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他本想说，你来呀，一冲动就回个信息说：过来，俺就娶你。

唐甜以为米贵逗她，也发信息说：娶我，就嫁给你。

米贵不相信唐甜说的话，可他却喜欢听。

火车票已买，明晚七点到石城。唐甜发来信息说，真要来看米贵。

米贵还是不相信唐甜说的话，可他好希望唐甜能来。

米贵还是发信息说：过来，俺就娶你。

唐甜也还是回那个信息：娶我，就嫁给你。

七点钟，米贵准时等候在石城的火车站出口。

米贵只在照片上看过唐甜，还是手机拍的。可米贵相信，唐甜一出站，自己准会一眼认出来的。

一个女孩戴着眼镜，背着李包出现在站口时，米贵一眼就认出她是唐甜。

眼前的唐甜比照片上漂亮多了。米贵有点紧张起来。

米贵除了胡子性感，长得没有照片上潇洒。唐甜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唐甜坐上米贵租来的出租车。车开了两个小时，才到达一个镇小学门前。

没有路灯，天好黑。唐甜有点后悔跑这么远路，只为看见眼前这个长有胡子的米贵。

米贵安排唐甜跟他的一位女同事住。

那夜，翻看着手机里唐甜发的信息，米贵失眠了。唐甜长得比照片好看，漂亮的唐甜还会喜欢自己吗？

5

唐甜决定要嫁给米贵，是因为米贵的一句话。

没去接唐甜时，家人和朋友都劝米贵，不要为了一句话就冲动，告诉他现在女骗子也多了。

可米贵坚持说，唐甜不会是骗子，他能感觉到她那颗善良的心。

朋友反问他，如果来的女孩是个瘸脚，你还娶她吗？

娶，只要她愿意。米贵回答很坚定。

当米贵的同事，也就是和唐甜住在一起的那位女老师把米贵说的这句话告诉她时，唐甜就下定决心要嫁给米贵了。

唐甜的父母都不同意女儿辞去工作，更不同意女儿嫁给米贵。

米贵只是个老师，他工作的米镇是个很穷的地方。小镇上连个农贸市场都没有，菜都摆在马路边卖。更别说什么汽车站和火车站了。唐甜的父母看了一眼，就说米镇太穷，女儿嫁过来，一定会吃苦的。

唐甜告诉父母，她说过要嫁给米贵的，不管他家是穷还是富。

父母说，爱情不能冲动，更不是一句简单的承诺，而是现实的生活。

唐甜还是坚持嫁给了米贵。

米贵在米镇小学教书，可镇上没有房子，他的家住在米镇的农村，离镇小学还有八里路。

父母没有参加唐甜的婚礼。

唐甜是从米贵教书的学校出嫁的，当婚车接着唐甜缓缓离开米镇时，唐甜靠在米贵的肩上，哭了。

6

婚后，唐甜就住在米贵的宿舍。

米贵真的很爱唐甜。

唐甜也喜欢米贵。

看着唐甜离开父母，离开舒服的城市，跟着自己受苦。米贵就感觉对不住唐甜。

米贵想，爱一个女人，就应该让她过上好日子。他知道唐甜很想拥有自己的小家，学校的宿舍，只是暂时安身的地方。

米贵决定要买一套属于他们的房子。不然真的对不住唐甜。可是依靠自己的工资，别说到县城，就在小小的米镇，买一套房，谈何容易。

米贵决定开发自己的头脑，赚钱。

当米镇人民政府要在街北的荒地上建农贸市场时，米镇的人都说，政府要卖地，骗人哩，祖祖辈辈都在马路上做的买卖，建农贸市场，不是等于把米镇人真当成牛，赶进牛棚一样吗。

这是米镇，不是县城。鬼才相信什么狗屁农贸市场。

可米贵相信，他第一个报名买下了农贸市场大门西侧的八间地皮。每间地皮一万元，八间就是八万。

米贵没有钱，就找银行工作的同学贷款。听说米贵买下了准备建设农贸市场的地皮，同学当时责怪他，不好好教书，炒什么房地产哟？

可米贵坚信，自己购下的地皮稳赚钱的，让同学帮他贷十万元贷款。米贵还告诉同学，他要赚钱买房，不然真的对不住唐甜。

想想米贵是个教师，也是安稳的人，同学就帮米贵贷款十万元。

米贵贷款的钱只够买地皮的，要建八间上下两层的楼房，米贵是绝对拿不出钱来的。

镇里人天天都来催建楼房，米贵没有钱。

没钱的米贵只能一天天拖延。

米镇要通火车了，听说还要建火车站，站址就定在米镇。

这消息一夜而走，米镇的房价也仿佛就在那夜，涨了起来。

许多开发商争着到米镇投资建房。镇政府也对米贵下达了最后期限，要求米贵马上动工建楼，否则，收回土地，重新拍卖。

正当米贵愁得无路可走时，一位老板相中了米贵购买的地皮，经过协商，老板同意帮助米贵，楼房建好后，除了付清米贵购地皮的八万元钱外，米贵还可任意挑选两间门面房，其余的六间门市楼房产权归老板所有。

米镇的人都说米贵这小子走运，半年时间白捡了两间门面楼房。

只有唐甜知道，那段日子，米贵天天都发愁。米贵知道楼房建好，稳赚钱，可却借不到钱来盖楼。

米贵知道老板赚的是大头，可他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板把那六间楼房的卖款，全装进自己的腰包。

看着米贵一脸无奈，唐甜很知足地告诉他说，只是冒着风险贷款十万元钱，别人免费送你两间门面楼房，知足吧。

米贵知道唐甜虽来自远方的城市，但却是个非常知足的女人。

唐甜越是不要求什么，米贵越是想动脑子让她过好日子。

帮着米贵拔除耳朵上方的两根白发，唐甜心疼地说，天天安心教书吧，不要操心着想赚钱，人心不要太贪，吃好穿暖，好好享受生活才是真。

听着唐甜的话，米贵会搂着唐甜激动地喊：甜糖、糖甜……

唐甜也抱着米贵动情地叫：贵米、米贵……

农贸市场刚建好，米贵就利用自家的门市房开了个米镇超市。

米镇人都说，米贵想发财，想疯了，不好好教书，开什么超市哟。赶集的人都习惯购买马路摊上的百货，谁愿意到米贵的超市去呢。

米镇就是米镇，不是城市。

这个米贵。

7

开超市，唐甜也很支持。她相信米贵说的话，米镇快要通火车了，发展中的米镇一切都将和城市接轨。随着打工人赚的钱多，他们不但要在米镇买房，更会到镇上购买超市里的物品。

米贵虽然开超市，可平日都是唐甜忙活，也不影响上课。他只动脑子帮着唐甜进货就可以了。

唐甜从很远的城市嫁到米镇，丢了工作，没事干的她也想开店，开店除了能赚钱，更重要的是能有份事干。

米镇的房价涨得比米贵当初想的还高，随着入市经营，米贵农贸市场的门市房价更是成倍翻。唐甜开的米镇超市，生意非常红火。

天天数着经营的钞票，唐甜笑口常开。她真佩服米贵头脑的精明，感觉米贵当教师真的可惜了。

米贵说，不是因为俺精，而是米镇人都还在睡觉，谁先起早，就一定能赚钱，俺之所以动脑子想赚钱，是因为当初发过誓，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唐甜会感动地搂紧米贵说，只要米贵爱她，日子就比什么都好。她还对米贵说，看着那些来农贸市场租房子做生意的女人，自己真的很知足。她们起早贪黑忙活，就是想多赚两个钱。有的男人还不在身边，去很远的城市赚更多的钱。

可米贵就说，你原来就是城市人，是因为俺才会生活在米镇的。怎么能和那些女人相比呢？她们原本就是米镇的人。

唐甜知道自己在米贵心目中的位置很高，米贵真的很爱她。白天爱，夜里更爱。

刚嫁到米镇，唐甜很不适应米镇的生活，这里的市场，这里的商铺，这里的住房，一切都不如城市的好。可米镇人憨厚，民风纯朴，不像她家的小区，楼上楼下，都不认识。也许就是因为米贵身上有着米镇人的纯朴，她才会喜欢米贵，坚持要嫁到米镇的。

上帝是公平的。唐甜总是这么想。

米镇虽然经济不发达，可米镇人热情，朴实得像田里的黄土。在唐甜看来，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就像米贵对她的爱，能用钱买得到吗？

唐甜真的渐渐喜欢上了米镇。

8

米镇不像县城，天天都热闹有人。

米镇十天四个集，逢三、五、八、十才有人上市经营，农贸市场里就会聚集十里八村的乡亲，他们带着新摘下来的瓜果，或是提着刚攒好一篮的草鸡蛋，从四面八方赶到米镇，走进农贸市场，不用叫卖。只需把物品摆放在摊位上，一番讨价还价后，生意就成交了。

唐甜开的米镇超市有验钞机，一逢集，就会有许多人借口来超市买东西，让她验过百元钞票的真假后，顺便再把钱找开了。

有人进米镇超市，唐甜就笑脸相迎，那两个酒窝，醉人。

米镇街上人都知道唐甜是来自很远的城市人。米镇乡下的人却都说她是米镇街上人。

唐甜觉得米镇人说得对，远方的城市，有她的父母，她曾在那儿生活过。而现在米镇有她爱着的米贵，她现在就在这儿快乐地生活着。

不逢集的日子，唐甜就会开着门市，悠闲地嗑着瓜子。或是到对门花香的烤箱前看着她烤鸭儿。

花香也是米镇人，她的家住在米镇的乡下。男人在上海打工。为了照顾女儿在镇上读初中，花香就来农贸市场租了间门面房，烤啤酒鸭卖。

花香的啤酒鸭烤得好吃，她天天都忙，逢集更忙。

唐甜过来玩时，花香就问她，听说你是城里人，是因为爱上米贵，才嫁到米镇的。

你怎么也知道？唐甜不好意思了。

全米镇的人都知道。也怪呀，现在的农村女孩打破头朝城市挤，你却愿意嫁到乡下来。可能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花香忙改口说，米贵真的很好，脑子精，又是人民教师，你嫁给他，也是有福哩。

唐甜告诉花香，城市有城市的好，农村有农村的好，可不管生活在城里还是农村，快乐就好。不快乐，生活在北京又能怎样？

对，你说得对。居家过日子，有个好男人心疼你，稀罕你，比什么都好。说着，花香把桶里的鸭子一个个全挂进烤箱，点上火。然后擦擦手又说，你看我，天天手脚不停，赚的钱除去小凤上学花的，再去掉房租、水电费，余不了几个钱，眼下房价如风吹一样涨，钱到房子跟前，就变成纸了。

花香说这话时，不时羡慕地看几眼唐甜家的门面，米镇超市，那四个红字在太阳光下，更火红了。

花香一个劲夸米贵说，米老师脑子精，不用自己掏腰包，白住了两层楼房，说给人听，没有几人会相信的。

听着花香的夸赞，唐甜感觉真的好幸福。米镇虽没有自己生活的城市发达，可在米镇生活，不紧张更不会压抑，轻松地做着生意，每天买菜出门走两步，就是菜摊，案台上的菜，新鲜着呢，手一碰，水珠就滚掉下来。

来卖菜的米镇人都认得唐甜，挑最好的菜卖给她，不用讲价，更不会算唐甜高价钱，还多给她斤两呢。

米镇的生活节奏是一种慢悠悠的舒服，如同走进城里的茶馆，品味着一杯清香的茶儿。

唐甜真的越来越喜欢米镇了。

9

人常说无商不奸，可在唐甜的眼中，自己和花香，还有来农贸市场卖鱼、卖菜的乡亲都是诚实的生意人。花香却告诉唐甜，卖肉的屠夫很滑头，肉称好时，总会又丢一块孬肉放在里面，说是白送的。花香说，这些杀猪的鬼精了，如果不送那块孬肉，袋中的肉，准少斤两。

唐甜知道花香说的孬肉就是肥肉或是五花肉，现在生活好了，米镇人割肉也爱挑着瘦肉买。

可米镇的猪肉不像城里的超市，精肉、肥肉分开卖。杀好的两片猪肉放在案板上，排着割，直到卖完。

会卖肉的，一头猪肉卖完，案板上不会剩一肉丝。而刚学卖肉的，猪肉卖完，案板上总会剩着或多或少的孬肉。

花香说，卖猪肉的都滑头，可在唐甜看来，很正常，总比那些电视中报道的，卖注水肉和死猪肉的人善良多了。

花香告诉唐甜，她烤的啤酒鸭不欺客，杀好的鸭子全是一斤四两。唐甜不信，就把鸭放在秤盘上，一连十只，每个不多不少刚好一斤四两。

花香说，俺买进的鸭子是最大的，每只进货时多出一块钱，还有一斤二两的，不能拿。虽然鸭子挂在烤箱里烤熟后，也看不出少二两，但心里总觉不踏实。

唐甜知道花香的鸭是按只卖的，一只十四块钱，半只七块五毛钱，是不用讲价的。

花香烤的鸭，米贵喜欢吃，夸脆香。米贵还说，这么好吃的鸭子要是注册叫“花香鸭”，准畅销。

唐甜把米贵的话传给花香时，她乐了，说米老师爱吃，就好，俺一个妇人家注册什么品牌哟，米老师是个文化人，脑子就是聪明。

花香鸭真在米镇出了名。

米镇人都喜欢买花香的烤鸭。

花香一天到晚忙得脚手不停，虽累，可却一脸的笑，看着等着排队买鸭的米镇人，花香再累也感觉不到累。

10

米贵感觉对不起唐甜。

米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他越是担心，就越不行。

听着唐甜嘴里动情地叫着：贵米、米贵……

米贵就情不自禁扳动枪栓，瞬间，子弹就喷射出堂。

做那事时，米贵喜欢喊：甜糖、糖甜。唐甜爱叫着：贵米、米贵。两个人就会在甜糖、贵米声中，双双飞了起来。

可现在只要唐甜一叫贵米，米贵就会控制不住而一泻如注。

后来，唐甜忍住不叫米贵，可她的身体正准备想飞时，米贵就招架不住了，在唐甜飞呀、飞呀的催叫声中，米贵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唐甜不知道米贵是怎么了。

米贵也不知道为什么飞得不高，他只知道自从花香家的烤鸭生意好起来后，他就睡不好觉，白天教学生，常犯困。

花香每天凌晨二点半，会准时起床，拉开门灯，把烤箱拖出来，挂好鸭子，点火，烧烤。烤箱转动时，一炉的鸭子，就会呱呱地欢快唱着歌。

烤箱转动后，米贵就睡不着觉了，他在心里数着数，每数到五，那声鸭叫就会传来，不早一个数，也不晚一个数，很有规律。米贵就在这鸭叫声中，迷糊躺到天亮。

这段日子和唐甜做那事飞不起来，一定是因为自己失眠。米贵想。

米贵就有点害怕每天的凌晨。可是一到二点半，花香的烤箱就开始转动，一炉的鸭子，又开始呱呱欢快唱着歌。

望着旁边睡得很香的唐甜，米贵奇怪，她为何就听不见呢？

米贵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更不想做那事。唐甜再也忍不住了，问他是不是外面有了人，才会对她这样。

米贵一把搂过唐甜说，怎么会哟？可他又不好说出口。

唐甜一再追问，米贵只好告诉她，是因为花香。唐甜的嘴巴张得老大，难道米贵看上了花香了。花香除了两个乳房比自己丰满，哪点比得上自己。

见唐甜气得掉下眼泪，米贵才意识到没把话说清楚。

当米贵说出花香转动的烤箱吵得他睡不好觉时，唐甜好像没有听到。也许自己睡得早，米贵改作业，睡得太晚了。

凌晨二点半，唐甜真的听到烤箱的转动声，如同一群鸭子在有规律不停地叫，在寂静的深夜，十分响亮。她拉开窗帘一看，烤箱旁，火红的亮光正映照着花香的脸。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铁人，为了钱，不要命地烤，自己不想活，也不让人睡好觉。

听着那烦人的鸭叫声，唐甜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味道，难受。真的不怪米贵，人不是机器，睡不好，怎么办事呢？就是机器也不行呀，机器还要停下来，冷冷呢。

一连几天，唐甜都没有睡好觉，以前米贵没谈说这事时，她好像没有听见，而现在每到凌晨，她就会条件反射地醒了，和米贵一样在心里默数到五，再数到五，迷迷糊糊到天亮。

唐甜也没有心情做那事了。

白天，唐甜有意无意问周围的人，夜里是否听见了烤箱的转动声，没想到他们和米贵一样早都听到了，有的人似是都已经习惯了。大家来菜市场租房子做生意，赚点钱不容易，花香一个女人挣钱，更不容易。

唐甜可不这么想，花香这样做，情理上都说不过去，哪能为了只顾自己赚钱，而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呢？要在城市，早有物业管理找花香谈话了。

可这是米镇，在米镇有的事，合情，但不合理，合理却不合情。生活在米镇，你就要学会米镇人的做事和交往。对此，唐甜当然知道，可她还是决定找个合适的场合，拐着弯儿同花香谈谈。

11

米贵又要吃烤鸭。唐甜到花香家买时，正好没有旁人，就坐下来和花香聊。夸她家最近日子生意真好，让她别只顾了赚钱，还要多注意身体。

花香把油腻的手快速地在抹布上擦净，然后把煤气开关拧到适中火候位置，才说话，没办法呀，这年头，钱不当钱，不拼命挣，更没有钱。

可赚钱，也不能不注意身体呀。

你看俺一天到晚不停手，一点儿都不累，比在家干农活轻快多了。困时，打个盹，精神立马就来了。花香满是感激地看了眼唐甜，然后用尽全力剁着鸭腿，胸前丰满的乳房，随着刀，有节奏地上下抖动着。

唐甜不忍心说出真心话，可想到那有规律的鸭叫声，她还是小心地问，这烤箱现在听声音不大，怎么凌晨老大声音呢？

花香不好意思说，天天烤鸭，炒得左邻右舍都睡不好觉，俺找人检查了，这倒霉烤箱就这毛病，用久了，里面的轴承一转就响，修不好的。鸭刚挂上，斤两重，响声就大，天一亮，鸭油全烤滴落下来，斤两轻，声音就小多了。

唐甜其实不是想听花香解释为什么夜里声音大，天亮声音小，而是想提醒她，不要让烤箱夜里响转着，最好等人都正常睡醒上班时，再点火转动烤箱。

那一夜，唐甜和米贵都没有听到花香烤箱的转动声。

米贵很奇怪，唐甜得意地把白天找花香婉转谈话的经过，告诉了他。

没想到米贵发火了。

唐甜嫁到米镇，米贵从未发过火。

米贵说，读初二的小凤肾病又犯了，住院要花一大笔钱。花香是为了多赚钱才会没日没夜烤鸭卖，她男人在上海干苦力，挣的钱，全用来给女儿治病。

米贵还告诉唐甜，全米镇的中小学生和教师都在捐款救治小凤。这阵子，米镇人都愿意去买花香的烤鸭，除了她的鸭烤的确好吃外，大家也都想帮一下花香。

听着米贵的话，唐甜哭了，她真后悔去找花香。

天亮了，东边的窗帘，好亮，唐甜知道，今天又是个晴好天。

花香的烤箱又开始有节奏地唱着歌。

唐甜决定要为花香做点什么。她把自己的想法同农贸市场里的住家经营户一说，大家都表示支持理解，谁能确保自己一辈子不生病，不遇到难处呢。

农贸市场的经营住家户纷纷捐款，救助小凤。

当唐甜把一万贰千元捐款交给花香时，花香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哭，把在场人的心哭得软软的。

12

花香的烤箱，有些日子没有转动了。

米镇人知道，花香正在医院里陪护着女儿治病哩。

花香不在家，农贸市场的人都说，一时听不到花香的烤箱转动声，竟不习惯起来。

还有人幽默地说，那有规律的鸭叫声，是催眠曲，听不见，还睡不香哩。

想想也是，唐甜和米贵睡到凌晨，就会自然醒来，拉开窗帘，外面的夜，还漆黑一片。

米贵拿过手机一看，时间刚好二点半。

唐甜站在窗前，她真希望看到花香烤箱里那朵火红的亮光，她更想听见那一炉鸭子欢快的歌唱声。

米贵把手机合上，一把拉过唐甜说，花香很快就会回来的。

唐甜说，她想吃花香的烤鸭了。

俺也想吃。米贵说。

唐甜就会紧紧地搂住米贵叫：贵米、米贵……

米贵也会紧紧地抱着唐甜喊：甜糖，糖甜……

黑暗中，米贵就吻到唐甜眼泪，咸咸的。

13

花香和男人带着女儿从医院回到租住的农贸市场。许多经营户都跑来看她们。

男人忙着散烟，花香屋里屋外跑着倒茶给众人喝。

大家都安慰花香说，欠债慢慢还，一家老小平安无事，就好。

花香不住地点头，不时用手抹着泪。

当鸭子的歌唱响起时，花香的烤箱前，米镇人排队等买花香鸭。

花香不要钱，米镇人就会生气地说，不要钱，你们家三口喝西北风啊。说着话硬把钱丢在案板上，拎起剁好的鸭子，走了。

花香的男人也不去上海打工了，又买个烤箱，和花香一起烤鸭卖。

米贵要吃烤鸭，唐甜就跑去花香家买。给钱时，花香说什么也不要，她告诉唐甜，住在这个农贸市场的人家，她要每家送一只烤鸭，不然她这辈子心都不安。还说，这只不要钱，下次买鸭，一定会收钱，一分都不能少的。

见花香一脸的真诚，不容推辞。唐甜只好收起钱，心想以后要多买花香的烤鸭，不然，自己吃这只鸭也不心安。

一连多天，唐甜每天都买一只烤鸭给米贵吃。

米贵就问，怎么突然喜欢吃烤鸭了。

唐甜告诉他，花香鸭脆香好吃。

米贵听后笑了，唐甜也笑。

花香的烤箱还是有规律地转动着，一转动，挂着的鸭子就会欢快地唱着歌。

14

米贵不再失眠了，睡得香着哩。

有时，米贵也会睡不着。不想睡的米贵会抱着唐甜喊：甜糖、糖甜……

想着花香说的，等赚钱还清债，好日子就天天笑着过了。唐甜就动情地搂紧米贵叫：贵米、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