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规成湖南矿业发展转型拐点

2012-04-29 00:44邹礼卿通讯员刘渝渝
国土资源导刊 2012年7期
关键词:花垣麻石丁字

邹礼卿 通讯员 刘渝渝

“今天是花垣开展矿业整治整合的21个月零18天。”脱口而出的时间表是付左斌繁忙日程的精确记录。 作为花垣县锰铅锌行业整治整合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之一, 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付左斌和同事们经历了花垣县矿业整治整合艰难推进的全过程。

花垣,是沈从文笔下的“边城”,也是全国排名前三的“东方锰都”,青山绿水间蕴藏的丰富的锰铅锌矿让这里在短短的几十年间成为了乱开乱采的重灾区。 2010年,花垣早于全省开始了空前力度的矿业整治,重拳整治之后,乱象丛生的矿业经济终于开始萌发新的生机。

“可以说,现在是湖南历史上矿产开采秩序最好的时期。” 湖南省国土资源厅厅长助理张家生用这一句简单的话,给湖南省国土厅开展整顿和规范全省矿产资源开发秩序行动做了一个小结。

开展多年的矿产资源整规工作,在2011年5月1日至2012年4月30日的这一年间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进,并且取得了明显的成效。而在张家生眼中,放在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日益凸显的大背景下,为期一年矿产资源开发秩序整顿行动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开采秩序好转的现象背后所体现的还有地方政府对于矿业经济发展甚至地方经济发展模式的重新思考和定位,而这种改变带来的影响将远远大于矿业开采秩序整顿本身。”

选择:丁字镇十字路口抉择

在一块块巨大的灰白色的花岗岩前,40多岁的陈罗生显得有些单薄,因为天气炎热,他并没有戴口罩,头发也覆着一层白灰。陈罗生手里拿着的铁锤和钢钎是他对付坚硬花岗岩的主要工具,在这个小加工作坊里他已经干了十几年。

早在清朝雍正年间,丁字镇的麻石就已经远销到了东南亚,直到现在花岗岩仍然是丁字镇的支柱产业。6家大型采石场, 500余台加工锯台,随处可见石材加工小作坊……与丁字镇麻石产业看似繁荣的景象形成巨大落差的是其低下的产能。

“按目前丁字镇上的生产能力,一个小厂1天也只能加工两片条石,而在福建4个小时就能加工20片。”丁字镇党委书记聂荣清楚记得去福建水头镇考察时让他目瞪口呆的场面,“人家1个厂当我们100个厂,从那么远的地方运到长沙,算上运费成本比我们的还要低!” 再这么发展下去,丁字镇麻石之乡的百年招牌可就要砸了。

只有改变当前“小、散、乱”的现状,才能让资源价值得以最大体现。今年2月15日,望城区发布了丁字镇花岗岩矿整顿方案,6个采石场第一时间被全面关停。

随后,区财政先后花费1600余万元将6个采石场的采矿权统一回购,整合成2个年生产规模达到60万立方米的矿山企业,2个新的采矿权将通过网上招拍挂的方式公开挂牌。现在第一宗起始价为1768万元的开采权已经挂牌,预计成交价将在3000万以上,资源价值得到了明显的体现。

与此同时,一个占地200亩的花岗岩产业加工园已经着手筹建,石材加工企业将进入园区集中加工,除了引进新技术可以使麻石加工能力有数百倍的提升之外,供水、排污等问题也将在工业园内得以解决。

在6个采石场全面关停之后,因为工作量骤然减少,陈罗生的伙伴们都相继离去,加工厂里现在只剩下他1个人,工资依然还是 100元一天。对于新的花岗岩产业加工园,他的心情有些矛盾,“有了工业园,我可能就找不到事做了;如果可以到厂里工作也可以,那里的工资听说要高一些。”

“在福建,加工厂的工人年收入最少也在5万元左右,现在丁字镇上的加工从业者收入一年也不过2万多。”丁字镇党委书记聂荣并太不担心因为技术提升效率提高带来的就业岗位减少,“从收入来看,以前一个家庭两三个人的收入现在一个人就能达到,多余的劳动力还可以外出打工或者从事其他行业,家庭收入只会增加。”

对于丁字镇而言,拥有37亿m3已经探明的巨大储量已经决定,在未来的很多年里,麻石的开采加工依然将是这里的支柱产业。“虽然经过上百年开采,现在已开采的麻石只占到现在储量的不到15%。” 在采矿权整合并推向市场公开挂牌之后,丁字镇的麻石富矿真正开始进入规范开采。

古老丁字镇的麻石开始变成“黄金”。

取舍 : GDP非理性冲动

“以前这里全都是烂塑料棚,许多的矿工就住在这样的棚子里。见矿采矿,浪费严重,满山都是矿硐。很多矿硐连机械通风、排水等基本的生产条件都不具备,有的硐坑才1米多高,只能弯着腰进行。矿区到处都是矿渣堆,整个矿区白烟弥漫。我记得有个省里领导来看了说,这里简直和巴西贫民窟一样,再这样你们就别搞了!”

站在花垣县猫儿乡老虎冲二采区井官仁矿业有限公司的铅锌矿前,很难把付左斌对于此前开采乱象的描述联系在一起。井官仁矿区内,新修建的活动工棚整齐划一,以前裸露的矿硐已被绿色植被覆盖,没有人指点根本看不出来。

花垣县的本轮“双整”始于2010年,但是以此前的数年间,矿产开采秩序的整治开展了多年,却屡有反弹。

“矿山资源的整治整合,是一次利益格局的大调整,不可避免地触及到许多人的利益,但是不整不行。” 花垣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李云坤的这句话,几乎成了花垣县政府官员们的口头禅。在短短的两天采访中,被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不断重复。

在20世纪90年代,花垣作为全国“国矿民采”的先进县一度成名, 但后来巨额利益驱动下的乱开乱采却成为了花垣再度闻名的原由,最高峰的时期,仅仅在团结镇的李梅矿区,来挖矿的打工者就高达10万人。“国矿民采,有水快流”在创造了一个个暴富的神话,更让花垣的矿山乱挖滥采、盗采盗挖情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2010年,因为盗采引发透水事故,13名矿工被困井下最终只有3人成功获救,惨痛的“7.20”事故强烈触动了花垣政府彻底整治矿产资源开发的决心。“7.20”之后的第二天,花垣县开始了矿山全面关停整合,一停就是一年多。就在这一年间,花垣县财税总收入同比下降12%。在资源税收占财税收入的70%以上的花垣县而言,这显示了其“不要带血的GDP”的勇气。

根据花垣县的统计,目前全县1227个锰和铅锌矿硐,减少到200个左右, 84%的矿硐被永久性关闭。 锰矿山原有31个采矿权整合为5个,铅锌矿山36个采区全部完成整合。这意味着有超过一半的原有业主将要退出这充满着高额利润的行业,行业整合所面临的巨大的阻力可想而知。

“不记得出台了多少个文件了,只记得相关的文件政策方案堆在桌上有1尺多高。”付左斌透露了一个小小的秘密,“整治是个常态,所以这一次刚开始矿主们都很配合,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关几天就能又开。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不但是整治,更重要的是整合,通过整合保障产业的科学可持续发展。”

锰矿的整合以资源整合为主,把19个锰矿开采企业划分成5个整合区域;而数量更多也更乱的铅锌矿的整合则以省国土资源厅批准设置并已公开拍卖出让的41个采矿权为基准,分成41个采区进行整合,其他的矿硐如果不整合到这拥有采矿权的企业中去,就无条件永久封闭。

“铅锌矿的整合中政府设计了很多方案,业主们都不满意。现在的这个方式最终还是由他们自己集思广益提出来的,最终得到了认可,也独具地方特色。”付左斌说。

井官仁矿区,是最早提出按“矿硐数+进尺”来灵活确定股权比例的矿区,正是这种创造性的确权方式的提出,让当时花垣县几乎陷入困局的矿产整治整合柳暗花明。

“矿硐数+进尺,每1个矿硐可以折算成一股基本股,基本股确定后,剩余的股权则按照每一个矿硐内部的进尺寸占全部矿硐进尺的比例折算分配相应的进尺股。13个矿硐、10个业主就按照这种方式完成了整合,成立了公司。”龙秀超详细介绍了这个方案的具体内容。

龙秀超,花垣县井官仁矿业有限公司经理,现在他的矿上一共只有4个井口——主井、副井、安全通道、通风井,其余的矿硐全被灌进了数米的砂石泥浆,被永久封闭。整合之前,在这个矿区,有13个各自为阵的矿硐。

在民乐镇响水村锰矿C整合区域,4家锰矿企业,经过自主协商,用兼并与收购的方式进行整合,于去年12月新成立了“钰沣锰业有限责任公司”,保留了5个井口,永久性封闭非法矿硐达到85个。今年3月3日在取得自治州安监局颁发的《安全设施整改施工批复》后,钰沣成为首批恢复生产的企业。

整合后的钰沣锰矿,留下的主矿道有近2米高,拖拉机成了运送锰矿的主要工具。16个电子探头全天候监控着矿硐内外和矿山地质灾害的发生情况;每一个进出矿硐的人员,都要刷卡后才能进入,先进的定位系统可以清楚地显示出他们在矿道内的行动路线和所在区域,生产能力和安全保障能力大大提升。

整合的同时,花垣县更用产业升级来呼应整治整合,从而让矿业经济沿着科学发展的轨道更好、更快地持续发展下去。

2010年7月9日,花垣县8家电解锰企业,以“等量置换”的整合方式,按现代化企业制度,重组成立了“湖南东方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公司采用的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设备与工艺,使东方矿业的电解锰生产,在高度自动化与智能化的基础上,可实现零污染与零排放。

对于这次整合,花垣县确立的具体目标是“一个区域、一个采矿权证、一个法人主体、一套适合的开发利用方案”,以实现开采、开发的规范与有序,并进而实现花垣县矿业经济的科学与持续发展。以矿为核心的高度单一的产业结构是花垣县目前难以改变的现状,如何实现矿业经济的科学发展,依然将是一个长期的课题,

转型: 澧县可持续发展样本

“看见那个最高的树梢的方向没有,那就是以前老房子的地方。” 5月22日下午,湖南澧县澧阳镇澄坪村的李林初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指向他的老宅。2007年8月,因为新澧化工开采造成的地下采空区引起的地面下陷,让李林初和他的乡亲们不得不迅速搬离旧宅。

村民们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田里面塌了一个坑,旁边的房子的水泥地都裂开了有几公分的口子,根本不敢住人了。”就在当月,澄坪村主沉降区的村民全部紧急避让,在矿区安全线以外全新的村民安置点随即开始修建,1个多月后,李林初成为第一批搬进了新建的安置点的村民。

“地灾治理的原则是‘谁诱发,谁治理。”澧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胡兵说,在澄坪村诱发地质灾害的新澧化工先后支付了近3500万元投入到了地灾治理中,仅295户居民的搬迁避让就花费1100多万,而这只是地灾治理的第一步,“地灾区如何治理恢复,这才是地灾治理中真正的难点。”

李林初的家搬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以前的9亩田全部不能种了”。为了弥补村民们的损失,从2008年起新澧化工用一次性返租8年的形式租用了村民们不能耕种的田地。虽然土地已经被返租,澄坪村的村民们还是会在这些无人管理的空地里种些棉花豆子,“地荒了很可惜”。新澧化工和当地政府面对着空空的良田,开始了新的尝试。在经过了数次考察之后,新澧化工引入了战略投资者,成立了澧县城头山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准备将采空区上已经搬迁腾出的空地重新利用起来。

城头山农业科技产业园总体规划为1万亩,是一个集有机稻种植、名贵花木培植、特种水产养殖、酿酒葡萄种植以及农产品深加工等高科高效的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园,一期启动的3000亩园区的建设,正位于新澧化工采矿区引发地灾所涉及到的澧阳镇澄坪、石虎、水莲三个村。

“目前一期的3000亩建设已经开始,澄平村200亩主沉降区最先规划为特种水产养殖区。”具体负责农业园前期筹建的杜方平说,“平土、重新划田,修新的灌排系统,全部要按照现代农业园的规划来做,我们的田块都是13.8亩一块,和一般的田块不同,这也是特种养殖的标准要求。”

一期启动的3000亩土地以租期15年从当地农户手中通过返租的形式流转而来, “租金照每年800斤谷来计算,谷的价格按照当年市价来算。”李林初说,“2011年的价格是1块多钱,也就是每年800多块,不过这个是纯收入,自己种还要种子、化肥,返租的价格比自己种田略要合算一些。”

杜方平觉得返租建设农业园的做法实现了“多赢”。 农业园租的地,以前在农户手中,只是用来种点稻谷,每亩的产出一般不到1000元,改为高科技农业,收入可以达到3000元/亩,每亩地的产出翻了几倍。

对农户而言,收入的实际增加也显而易见。 “田地企业出钱租了,村里富余的劳动力年轻的可以外出打工,年纪大的不想出去的可以在农业园工作,按现在的工钱是60元/天,一个人每个月还有近2000多钱的工资收入,企业与农户一度紧张的关系也正在得以修复。

“高科技农业园虽然一期3000亩的土地的租金包括设施投入就将近1千万,但是效益也增加了两三千万,如果不做农业园,每年用于地灾治理的费用至少也要花个两三百万,这笔账算下来,各方都划算。”

“因为地害引发农田局部沉降,引发了农户与企业之间的矛盾,每年新澧化工投入地灾治理的花费都不小,企业资金压力很大。” 澧县城头山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胡盛艺说,成立农业科技园的思路是为了在实现地灾治理的同时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根据农业产业园的效益分析,1万亩产业园的投入资金在1.8个亿左右,建成后每年可达到7000万以上的纯业务收入,3-5年可以收回投资。“矿产资源的开采总是有限的,农业园则是可持续发展的产业,这也是企业未来转型的一个方向。”

但是资源总是稀缺的,资源的开发利用往往伴随着利益调整和纠纷。在这一轮的矿产资源整规中,利益调整以最合理的方式进行,如何能让地方经济走出恶性循环的怪圈重回正轨,也促成了各地政府的诸多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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