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鹏
我是通过《小闲事》认识他的《小闲事》以《两地书》为依据而写,将散文轻轻推向学术化,或者说将学术文章降解,变得散文化。他兼取学术论文、文化散文和报刊专栏的写法,将这部作品写得生动有趣,读来轻松活泼。由此,读者心中留下了鲁迅新的形象:一个恋爱中的鲁迅。作品瞄准了大家对“八卦文”日益强烈的爱恨交织(爱它好玩恨它俗和不可靠)的心态,同时瞄准多数学术论文艰深严肃——大家想支持可靠的学术研究一把,但又难以悉心捧读学术作品。赵瑜为《小闲事》拣选一种雅俗共赏的写法,很是能体现他的机趣和性情。《小闲事》从内容到写法都是应运而生、顺乎民心,满足了中国正在崛起的小布尔乔亚,直挠得小布尔乔亚心里发瘁。
《小闲事》写得很是难得,这样写主要是尺度不好把握,要把我们的“旗手”重塑成什么样子?行文的深浅也不好把握。“恋爱中的鲁迅”,这其中蕴藏着一个男作家赵瑜对另一个男作家鲁迅的看法,在赵瑜的眼中,男作家鲁迅就是一个有趣的男人。赵瑜有这样的发现,说明他心中的鲁迅是和自己站在同一个台阶上,这样他们两个才能通巡两地书》递得上话,这就可能写得有趣而可靠了。这也是难得的。鲁迅不宜神化,神化后肯定会出现理解的偏颇,然而,把鲁迅和自己摆在同一个台阶上面后,也容易出现理解的偏颇。要懂鲁迅,确实很难。不把他摆在人的位置理解不行,把他和自己摆在一起理解也可能不行,毕竟我们很难站到鲁迅的高度。我看见过《小闲事》中的鲁迅,让我感到鲜活,有说服力,鲁迅作为人的性情毕现于字里行间,有亲和力。这样写作品看似简单,其实离不开深厚的学养作为基础。
如果你是通国《小闲事》认识赵瑜,之后再读到他的散文《你的,欢畅了的摩摩》,可能不会感到惊讶。这篇散文的写法和《小闲事》的写法虽不尽一样,但同样是赵瑜发现了另一位男作家的有趣。他只不过由鲁迅写到了徐志摩,写的同样是身负“著名恋情”的男作家。当读到《你的,欢畅了的摩摩》时,我有异样的感觉,我突然想:赵瑜不是刻意采用类似小闲事》的写作策略,而是他自己的禀性使之然。赵瑜写鲁迅写徐志摩,不是“我注六经”,乃是“六经注我”。赵瑜是一个有趣的男人。有趣的男人和有趣的男人之间,即便隔着尘世的烟火,隔着无法晤面的时空,却可以发暗号、打哑谜,而且感应得到。赵瑜是作家,因此,他用文章来写鲁迅、写徐志摩,对他自己则只字不提,这便是发暗号、打哑谜,搞小小的暖昧了。
所以说嘛,赵瑜是一个有趣的男人。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赵瑜,我和赵瑜见过几面而已,我更愿意谈论那个我通过作品所认识的赵瑜。关于他“有趣”,主要是根据他作品判断的。其实我更乐意说女士有趣,当我说另一个男人有趣的时候,是忍不住赞美他,或者说我能看出这种有趣,或者说我想像他一样有趣。
和赵瑜的三次见面,不是在傍晚便是夜晚,我们见面时间有点暖昧。关于嗳昧,赵瑜比我懂,他有长篇小说《暖昧》,不懂的同学或可一读,读了或许就懂了。傍晚和夜晚,对于我和赵瑜来说,能做些什么?这是我们吃饭、喝酒、聊天的时间,第一次见面有我家拙荆和付秀莹作证,第二有宁肯、刘照进等人作证,第三回有沈念等人作证。
交往中赵瑜留给我的印象——得提提他那有些类似周星驰发出的笑声。周星驰的笑声,欢喜得有些夸张和无奈,细细品味,内里含有调侃和沧桑。赵瑜的笑声也显得有些夸张,尽管他笑的声音和周星驰类似,但内里多是爽朗和明亮的调子,不像周星驰的高声大笑本质是灰色的。我认同周星驰是一个有内涵的演员,台词是编剧写的但表情和笑声是他自己的,周星驰的笑声是我判断他“有内涵”的重要依据之一。赵瑜的笑声爽朗而明亮,这和我在他作品中所读到的赵瑜颇为一致,也可能是他的作品给了我先入为主的印象。我觉得赵瑜是一个童心未泯的“文明的孩子”(布罗茨基语),这种内涵和周星驰笑声所传达的内涵迥然不同但同样可贵。在《小忧伤》这部书中,赵瑜的笔触细腻润洁,文中思绪如孩童一般明净,该书交给我的世界如少年的眼眸,是清洁的。《小忧伤》,我基本把它当做赵瑜心灵的镜像来看待。或许赵瑜有意给世界做减法,试图为大家挽留一片童年澄明的时空,让我们看见那一条不可得的倒退回童年的通道。
赵瑜是一个有趣的男人,爽朗、明亮而又深谙暗示之能。爽朗、明亮一如《小忧伤》的行文,而鲁迅和许广平通信中一个称呼一个细节,他能体察得出那种幽微波动的心情和爱意。这样一位读得出鲁迅、徐志摩情怀的作家,这样一个爽朗、明亮的大男孩,这样一个有趣的男人,我说我和他见过三面,他的粉丝该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