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相信没有冒犯的生活

2012-04-29 00:44横行胭脂
山花 2012年8期
关键词:叛徒亲历衣裳

横行胭脂

越来越感觉,当下诗歌大军里很多诗歌的精神建构是虚弱的。像一件衣裳,只表现衣裳的颜色,图案,质地,没有表现衣裳的褶折。“如果没有褶折,衣裳是寂寞的。”这是我某次阅读中收获到的最高明的一句话。

诗歌理应表现褶折,更应表现褶折对衣裳的冒犯。

在写作里,我有一种很艰辛的脾气,就是竭力捕捉事物和命运对人生的冒犯以及由此带给人类心灵的震荡和忧伤。我像一个沮丧的捕快,始终不能很迅速、很凛冽地表现最本质的东西。偶尔会很不满很不满地对着自己的一首诗大叫:“废品!废品!我的忧伤的废品!”

我的诗歌写作,得益于乡土的转换,得益于高原属性对平原属性的冒犯。我的故乡江汉平原,多河流,河流气质缠绵,微风拂波;地域开阔,阳光充足,植物都很温顺,但少了点韧劲。我现居的黄土高原,多风,干燥,气候激烈;另有一道秦岭,一座父性之岭,苍苍茫茫立于视野。居于此,多年,我竟然喜欢上了一种冷厉,较着劲活着的生活。

有人说我的文字过去绵和、忧郁,现在大气、苍茫,这与生活对我的砺练有关。在生活的角色里,把异乡当故乡,我是叛徒。可人为什么活着活着就要成为叛徒呢?

“深刻的压抑和狂烈的欢喜,让每一条河流都学会了拐弯……”我曾用诗歌试图说出我与生活的纠结,试图阐述:成为叛徒,也是被迫的。

我的诗歌写作,得益于我的“女性凝视”角度。日常生活的封闭性与连贯性,对一个女性来说,伤害尤其大。劳作,生育,情感对女性的冲撞,是严峻的。孤独、失败、道德上的焦虑、生理上的尊严……如此种种,落之于纸片上,就成为女性秘密的尖叫和忧伤,成为“雌声”之美。诗写是我对生活的一种越界行为,一种反作用:日常规范的生活只打开了我的身体爱情,诗歌则打开了我的灵魂爱情;我从“在有限的日子里过有限的生活”飞翔到“在有限的日子里过无限的生活”。爱,生育,劳动,疾病,每天都有风吹雨打,睡眠,情欲,这样活着,是一个妇女最琐碎、饱满、苍凉、悠久的幸福。我执意记下这些。而也许,这些,就是生活对女性腐蚀和冒犯的证词。

谁都想变成一只有力量的天鹅。但不是谁都能变成一只有力量的天鹅。有什么样的生活就有什么样的诗歌。成就一个好的诗人,还是有点天意的。诗歌靠努力,像学习数学一样努力,似乎不行。曼杰什坦姆、策兰他们有过多么哀愤的生活!可以说是生活对他们的冒犯,把他们推到了一个很有利于诗歌爆发的点(对他们个人来说是不幸),再加上他们天才的能力,构成了一个高度。他们的作品获得了时间性的停顿。

生活在抛弃一些轻的事物,那些重的,必然有停留,有痕迹,有停顿。

诗人之笔,要能承担命运的冒犯,承担命运中高贵的苦难。诗人,要向生活敞开情怀,亲历欢乐也亲历悲痛。

崔卫平说:“所谓诗歌不应该是文化口红,给苍白的头脑和贫血的面庞来点化妆,甚至在残酷的世界面前搔首弄姿,而是能够揭示人类存在的真实与真理,尽管它们看起来与美好无缘。这就是诗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理由。”这个庄重的论断,应成为诗人的激励之鞭。

有一个评论家说我是网络溜冰艺术家,我觉得不合适。我的写作不是为了捕获几只鼠标。如果那样,我觉得就太浅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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