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历史与趋势

2012-04-29 00:44庄友刚冯建华
教学与研究 2012年8期
关键词:研究范式趋势历史

庄友刚 冯建华

[关键词]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历史;趋势

[摘要]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形成直接源于对哲学教科书研究范式的反思和对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借鉴。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通史研究、断代史研究和专题史研究等几种主要的研究方式,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的兴起与蓬勃、90年代的困境与探索,以及新世纪以来的创新与超越等几个特征明显的发展阶段。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历史发展既表明了其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独特地位和价值,同时也暗示了现有研究的不足和欠缺,这也构成了今后一个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基本趋势和主要任务。

[中图分类号]B0-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257-2826(2012)08-0057-07

从根本上讲,哲学范式是一种思维方式,通过研究的视角、视野、范畴、方法等方面展现出来。不同哲学范式的转换实际上是思维方式的转换,表现为研究视角、视野、范畴、方法等方面的转换与创新。哲学研究范式的创新具有层次性,既有学科层次上范式的转换与创新,又有学科内部范式的转换与创新,还有理论派别内部研究范式的转换与创新。在第三个层次的意义上,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在其历史发展中形成了多种研究和理解的范式,比如教科书范式、哲学史范式、文本文献范式、对話范式、中国化范式、反思问题学范式、出场学范式等等。这些不同的研究范式既相互交叉又相互区别、相互补充,对于推进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发挥着各自独特的功能价值。另一方面,各种研究范式的并存局面,既彰显每一种研究范式独特研究优势,同时也暗示了各自的欠缺与不足。也正是由于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在其历史进展中会不断造就新的研究范式,而每一种研究范式在其历史发展中也会不断改进并完善自身,形成其独特的历史发展路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以下简称“马哲史”)研究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一个基本的研究范式,马哲史研究范式形成和发展的30年来,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形成了别具风格的历史发展之路。本文拟简要回顾和反思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历史发展进程,进而在未来发展的路径上谈谈自己的看法,以期能够益助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科的当代发展。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形成和发展肇始于上世纪80年代初。1981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由中山大学哲学系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稿》被看作是我国第一部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著作,标志着一个新学科和新研究范式的诞生。

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界一直存在着自发的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思考。但是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这种不自觉的端倪并没有发展成为自觉的研究范式。究其根源主要在于,这一时期比较普遍地存在着视野的封闭性、目的的单一性和思维的僵化性问题。视野的封闭性主要指缺乏自觉的解释学意识,既不能合理地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中的各种思潮,也不能合理地看待经典作家的思想关系,马、恩、列、斯、毛被视为同一个人,这就无法真正以“史”的眼光来审理马、恩、列、斯、毛的思想关系。目的的单一性表现为,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要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普遍真理,这些普遍真理是跨时空的,是固定不变的,研究的重心是应用以教科书为代表的普遍真理,马哲史的研究范式必然被排除在人们的视野之外。思维的僵化性与视野的封闭性相联系,马克思、恩格斯之后,政治领袖的理解是唯一正确的理解,排除了政治领袖之外的各种理解,凡是与列宁观念不同的思想一律就被扫入非马克思主义、反马克思主义或者修正主义的行列。在这样僵化思维笼罩下也就难以真正形成哲学史范式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形成首先直接源于对教科书研究范式问题与困境的反思。教科书范式研究的宗旨是总体呈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的概貌,以便提供一个学习和把握的明确对象。教科书范式在学习、宣传和传播马克思主义哲学方面起到了不可磨灭的历史作用。但是它忽略了一个基本问题,即马克思主义哲学具体观念的历史生成性:第一,马克思并不是天生的马克思主义者,教科书范式下并没有有效区分马克思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和非马克思主义思想。尽管口头上也能强调区分马克思思想发展的成熟时期和不成熟时期,但是在实际的研究和叙述中经常又无视这种差别,“可以不加任何历史性特设说明就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第1卷同质性地引述到第50卷”。第二,忽视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具体理论的历史发展性,不仅忽视了马克思、恩格斯在不同历史时期对理论的深化、对表述的修正,而且忽视了经典作家之间思想的历史间距,对他们的思想进行完全同质化的理解、裁减、表述,造成了许多问题和逻辑矛盾。第三,缺少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具体观念与其理论来源之间关系、尤其是哲学理论发展内在逻辑的深入剖析。尽管也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对以往优秀理论成果的继承,但缺乏深入探究,谈到这方面内容时,主要采取批判态度,使马克思主义哲学蒙上突兀、先验和独断的色彩。最后,教科书范式总体上排除了政治领袖和经典作家之外的所有理解,教科书范式被看作是最高形态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这种绝对化的倾向必然遭遇到困境与挑战。随着教科书研究范式的不足和欠缺日益暴露,理论界越来越意识到不仅要呈现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大厦本身(它是什么样的),还必须研究理论大厦的建构进程(它为什么是这样的),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护、完善这座大厦。

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科的研究也对我们产生了重大影响,事实上,苏联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是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建构和发展的直接借鉴,在开始阶段,中国的研究带有明显苏联影响的痕迹。

总括起来,可以从三个方面理解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形成。其一,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具有天然的哲学史视角的基因,它植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真精神,植根于中国老一代马克思主义者对此本真精神本能的准确把握。只是由于主观的和客观的各种原因,这种基因并没有很快发展成为直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其二,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研究范式的问题与困境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出现的直接前提,正是由于这种困境的存在,才使人们开始自觉地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的视角来审视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三,前两方面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形成的内在因素,对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学习和借鉴则是促生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外在因素。对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借鉴,好处在于使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起了较为完整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科理论体系;劣势是在一段时期内我们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缺乏自身的特点,苏联理论的弊端使我们的理论研究走了一段弯路,经历了较长时期的理论困惑、彷徨与挣扎。

在创立和发展的进程中,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首先形成了以北京大学(施德福、黄栅森等为代表)、中国人民大学(陈先达、庄福龄等为代表)、中国社会科学院(马泽民、徐崇温等为代表)、南京大学(孙伯绥、姚顺良等为代表)、中山大学(刘嵘、叶汝贤等为代表)、复旦大学(余源培等为代表)等高校和科研单位为主要研究中心的研究格局。此外,在上世纪80年代,黑龙江大学的张奎良、安徽大学的金德隆、武汉大学的王荫庭和雍涛、厦门大学的商英伟、吉林大学的张念丰、中央编译局的杜章智等,都为该学科的发展做出过重要贡献。随着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进一步发展,该学科研究队伍不断壮大,研究人员的地域分布也日益普遍化,各大高校哲学系普遍开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课程。但是从总体上看,上述研究机构仍然是当前中国马哲史研究具有代表性的主要中心和重镇。

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范式围绕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和发展的历史逻辑这一根本目标展开,形成了通史研究、断代史研究和分类史或专题史研究三种主要研究方式。

通史研究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和发展的历史进程的总体把握。各种通史类著作在叙述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时,尽管对于历史分期不尽相同,但都力图阐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整体历史线索,而不是局限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特定历史阶段。我国最先出版的几部马哲史著作都是通史类著作,通史类研究也贯穿了中国马哲史研究范式的全部发展历史。各个时期代表性的作品主要有:20世纪80年代的如中山大学哲学系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稿》、中国人民大学马列主义发展史研究所主编的《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史》、孙伯镤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七所大学联合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叶汝贤和何梓焜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等;90年代的如李恒瑞等撰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新编》、黄砃森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8卷本)》等;新世纪以来余源培和金顺尧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与历史》、侯惠勤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与现状》、何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教程》、吴元粱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态的演变》、安启念主编的《新编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等。

断代史研究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某个特定时期为研究界限,在研究方式上带有专题研究的某种特点。从现有著作来看,断代史研究的直接目的有二:一是整体呈现某一经典作家的哲学思想状况或经典作家特定发展阶段的哲学思想状况。前者比如徐琳的《恩格斯哲学思想研究》、陈先达的《走向历史深处——马克思历史观研究》、李砚田等合著的《列宁哲学思想概论》,后者如陈先达和靳辉明合著的《马克思早期思想研究》、孙伯鍨的《探索者道路的探索——青年马克思恩格斯哲学思想研究》。二是针对以往马哲史研究中被忽视、遮蔽、误解、扭曲甚至背离的部分给予断代性的重新整理,或者是针对由于时代发展的原因在以往的马哲史著作中没有涵盖的历史时代进行断代性的建构和呈现。前者比如姚顺良主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从创立到第二国际》,后者比如刘怀玉、张传平主编的《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两种研究目标都是在尽可能全面占有思想材料的基础上形成并贯彻著者本人的特定理解,坚持“史”、“论”结合。比较而言,前者更侧重著者本人的独特观念和理解,后者则更侧重已有研究观念和材料的汇集、事实材料的整理和呈现。

分类史或专题史研究是以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定理论部分、理论方面为研究对象,全面呈现这一理论部分、理论方面总体面貌和历史发展进程。分类史或专题史研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专门化和细致化。这种研究方式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专题史研究是目前大多数学者的基本研究方向,已出版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著作大多属于分类史或专题史的著作。第二,与其他两种研究方式相比较,专题史研究方式出现稍晚。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通史和断代史研究占据主导地位,专题史研究从属于通史研究,且数量也较少,只有《唯物史观发展史》、《(哲学笔记)与辩证法》、《辩证法科学体系的“列宁构想”》等少数几部代表性的著作。90年代以后,专题史研究逐渐上升为主导地位,不仅第一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家留下了一大批专题史力作,新生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者更把主要精力投向专题史的研究,这一状况在新世纪表现得更加明显。第三,专题史研究主要立足于当代问题,更加强调当代意识,以此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的有关理论和问题进行新的解读。新一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学者更为显著地表现出这一特点,典型的作品诸如叶险明的《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与现时代》、丰子义等的《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与全球化》、刘森林的《马克思发展理论的当代价值》、吴晓明的《形而上学的没落——马克思与费尔巴哈关系的当代解读》、俞吾金的《问题域的转换——对马克思和黑格尔关系的当代解读》等等。第四,专题史的研究具有明显的综合性、交叉性特征。这里的“交叉性”一方面指专题史研究方式与通史、断代史研究方式的交叉——比如,马泽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前史》、赵仲英的《马克思早期思想探源》、高齐云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原生形态探微》等著作既可以视为专题史研究著作,也可以看作断代史研究的著作;另一方面是指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他研究范式的交叉性——比如黄楞森的《(哲学笔记>与辩证法》就同时可以看作是文本文献研究范式类的著作,韩庆祥的《马克思人学思想研究》既可以当作专题史类著作看待又可以视为创新领域范式的代表性作品。这种“交叉性”既表明马哲史范式中这几种研究方式并不是截然分开,而是相互联系相互补充,不能对它们进行绝对化的理解;同时它也暗示了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一个基本走势:每一种研究范式都具有各自的优势和欠缺,只有互相取长补短才能更加合理地深入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当代发展。

30年来,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发展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学习模仿到自主创新、从封闭教条到开放发展的历史进程。基本上是每个十年构成了一个具有明显特点的发展阶段,20世纪80年代的兴起与蓬勃、90年代的困境与探索、新世纪以来的超越与创新,成为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科发展的基本写照。

第一阶段: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的兴起与蓬勃发展阶段。由于特定历史时代的影响,新中国建立以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渊源于苏联的教科书研究范式成为研究、理解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一范式。随着对教科书范式问题和矛盾的反思日益深入,马哲史研究范式应运而生。80年代,涌现了一大批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理论家,他们诠释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基本问题域,阐明了马哲史研究的基本理路,构建了马哲史研究范式的基本理论体系。从哲学史的视角审理和反思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成为一种潮流,许多高校先是在研究生中、接着在哲学专业和政治教育专业本科生中开设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课程。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科呈现出一派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景象。就研究方式而言,80年代以通史和断代史研究为主,着眼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整体历史进程,力图呈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整体历史概貌,在此基础上以断代史的形式深化特定阶段的研究,比如青年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研究。

尽管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首先是基于中国学界自觉的理论建构,但在80年代,这一研究范式仍然深受苏联的影响,带有浓厚的苏联特点。第一,领袖中心的理论立场。马克思、恩格斯之后,政治领袖人物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念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一合理形态,与之不同的其他各种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被排除在外,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仅仅成了经典作家思想演变、发展和继承的历史。第二,单一发展或单线进化的理论观念。在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随时代发展的同时,忽视和否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多元性,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变成了单一性的发展史。第三,重政治历史因素而轻哲学内在逻辑的理论倾向。虽然坚持历史与逻辑统一、理论与实践统一作为研究和叙述原则,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线索被过分突出,过多强调了政治社会现实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影响,而相对忽略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内在的逻辑关系,冲淡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内在逻辑的清理和呈现。

第二阶段:20世纪90年代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困境与探索时期。80年代中国马哲史研究的特点是由当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水平和认识水平决定的。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的许多著作并没有整理出版,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缺乏充分的文献基础,而苏联理论界在这方面则有着巨大的优势;另一方面从历史上看苏联东欧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对于我们一直保持着领先的优势,我们总是在学习、追踪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研究成果,对它们有较大的理论依赖。在苏东解体之后,这种片面的追随与依赖给我们造成了巨大了理论困境。比如,在领袖中心和线性进化观念影响下,我们与西方学界缺乏真实有效的互动与交流,通常是片面地对西方学界的不同观点进行激烈批判,而在苏东解体之后,西方学界的优势話语常常让我们进退失据、不知所措,甚至丧失正确的立场。

追随与失落之间的巨大反差造成了一段时期内中国马哲史研究的困惑、迷茫、彷徨与挣扎,然而又正是这样的困境促使新、老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家不断反思以往研究模式的弊端,努力探寻一种新的哲学史研究和叙事类型。实际上,这些问题在80年代已经引起了第一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家的关注和思考,因此在90年代伊始他们就完成了突破80年代研究特点的开创性著作,代表作品是1990年陈先达等的《被肢解的马克思》和孙伯鍨等的《西方“马克思学”》。纵观整个90年代,新、老两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家在困境中的探索表现在三个方面、呈现出三个特点。第一,深刻地反思了苏联研究模式的弊端。苏东剧变颠覆了苏联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模式的合法性基础,也打破了意识形态的禁锢,传统研究模式的弊端得到了逐步的洗涤和清理。第二,学术与政治关系的重思,优化了学术生态。学者们普遍意识到马哲史研究不能陷于狭隘政治实用主义窠臼,不能只是单纯为现实政策寻求哲学史根据,需要有效地澄清学术研究和现实政治行动的边界,辩证地看待学科研究的现实感与学科自身独立的学术定位的关系。第三,学科视野逐步打开,学术包容性不断增强。特别是随着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以及现代西方哲学研究的深入,使得该学科研究获得了新的推动力。也正是在这样的发展进程中,新一代马哲史学者逐步成长起来。在新、老两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家的努力下,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逐步走出了困境。

第三阶段:新世纪以来呈现出超越与创新的时代特点。经历了90年代的彷徨与挣扎,进入新世纪后,我国马哲史研究借鉴当代西方各种社会思潮,吸收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最新成果,以研究方法论的突破为引擎,形成新世纪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科研究的新平台、新机制、新动力、新格局。首先,90年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者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主力军,而更加年轻一代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者也逐步成长起来,以《跨越“峡谷”——马克思晚年思想与当代社会发展理论》、《斯密到马克思》、《马克思发展理论的当代价值》、《清理与超越——重读马克思文本的意旨、基础与方法》、《理解恩格斯——恩格斯晚年历史观研究》、《形而上学批判——马克思哲学的理论前提及其当代效应》等著作为代表反映了青年一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学者的努力和勃勃生机。其次,传统模式的弊端被进一步清理,以原理反注文本的局限逐步被克服,传统研究方法论上的目的预设论痕迹被清除,真实地再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生史。第三,以一种更加开放的视野来审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发生和发展的历史,对西方学界的观念不再简单否定或进退失措,研究方式上也不再局限于翻译、介绍和评述,而是以更加合理的姿态来借鉴、消化、利用,并在创新中超越西方学界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观念,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推向一个新阶段。第四,进一步突出马哲史研究中的本土性和时代性。尽管存在着“回到马克思”和“让马克思走人当代”之间的争论,但实际上殊途同归,都意在强调在新的时代条件下重新理解和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发生和发展历程。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文本文献学研究范式的出现及其对马哲史研究的意义。文本文献范式突破了简单依靠翻译的二手文献和公开出版的马克思基本著作来进行研究的框架,越来越多地关注马克思生前没有发表的手稿、笔记中的哲学思想,这不仅开阔了马哲史研究的视野和思路,也进一步地夯实了马哲史研究的学术基础。

从蓬勃兴起到遭遇困境再到创新超越,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研究中,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范式走过了一条独特的发展道路。已有的发展历程和发展状况既表明了马哲史研究范式在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基础性地位和独特价值,同时也暗示了这一研究范式进一步发展的方向和趋势,这也包含了今后一个时期马哲史研究的基本任务。

首先,进一步转变观念,根本突破传统思维的束缚,不断推进马哲史研究的科学化程度。马哲史研究范式的进一步发展要求确立三个方面的观念前提:第一,明确的解释学视野与合理的解释学意识。马克思主义哲学史首先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解史,然后才是发展史,是理解基础上的创新与发展。因此,应当以合理的解释学视野来审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各个人物、各种观念。以往教条主义的一个根本失误就在于不能以解释学的眼光来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发展。第二,与此相联系,马哲史的研究和叙述不仅要重视对领袖人物思想的研究,而且要重视对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职业哲学家思想的研究。单纯以领袖人物的历史线索建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必然是在一定程度上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真实发展历史的遮蔽,在很多情况下都与马哲史的真实逻辑存在巨大间隙。第三,真正以哲学史的方式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发展,真正呈现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内在逻辑而不是客观历史事实的堆积和排列,要把哲学史与社会运动史、社会发展史区别开来。

其次,在历史与现实之间保持基本的张力平衡是应遵循的根本原则。它涉及三方面内容:第一,马哲史研究应该具有鲜明的针对性和强烈的现实感。它不是简单重复已知的东西,而是通过对以往发展的内在联系的探寻去引导人们获得新的认识,发现新的真理。虽然研究的对象是历史,但研究的目标恰恰在于现时代。第二,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建构,既要遵循历时性线索,还要叙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空间上的拓展。民族化、地方化的多元性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基本特征,本土化语境必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有一种再理解和再创造,由此造成了地方性之间的重大差异。其中的一个根本原因是在共时的空间条件下社会实践发展程度的历史性差异。因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统一性与民族性、地方性之间的张力在另一个向度上也就是历史与现实之间的张力。第三,与上述两个方面相联系,我国的马哲史研究范式的发展应该突出中国化特征,建构具有中国风格和特点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这包括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在内容上侧重中国问题为中国社会发展服务,在形式上有益于广大人民群众自觉地理解和接受的民族化形式来表达理论成果。

再次,在理论内容上进一步深化、拓展和创新理论论域。它包括四个基本的方面:第一,立足于当代视野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的基本问题进行新视角的理解和阐释。虽然这些问题是一直反复讨论的问题,但是新的时代条件下必然要求有新的审理。第二,挖掘、整理、重塑、呈现以往马哲史研究中被遮蔽、压抑、遗忘、误解、扭曲的理论问题、理论思潮、理论派别以及理论阶段,这些问题、思潮、派别和阶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一方面要把它们的状况呈现出来以丰富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的理论躯体;另一方面要对僵化思维条件下被严重扭曲和妖魔化的内容给予重塑,还其实际的历史面貌。此外还需要重视对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状况的整理,由于时代发展的原因这是以往马克思主义哲学史叙述所未能涵盖的。第三,重视对由于马克思主义文献史的新发现或者文本文献研究所引发的新问题、新思想的研究,在偶然性的历史连接关系中发现新的创造性思想。一方面弥补马克思主义哲学进化史上材料和论据链条的断裂;另一方面借以实现对马克思主义哲学某些思想进程的反思、重构和重叙。第四,强化对新的社会思潮、社会实践以及当代重大时代现象的研究,在此基础上建构和创新马克思主义哲学新的专题史。强化对把马克思主义基本方法、观点与新的社会思潮、社会实践、资本主义最新的现实问题结合起来所形成的新的思潮、流派、观点的研究。令人欣喜的是学界已经开始了这样的努力,比如张一兵主编的6卷本的《资本主义理解史》。

最后,在研究方法上自觉借鉴、吸收、利用、融合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他各种研究范式的理论成果,实现各种研究范式的优势互补,不断提升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科学化水平。比如MEGA2版文本学的研究,尽管这项工作现在仍处于初期探索与准备阶段,但无论是对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自我理解,提高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的学术水平,还是对于扩大我国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研究在当代国际学术界的声音与影响,建构我们自己的具有中国风格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史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责任编辑孔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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