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屏,间隙中长成

2012-04-29 00:44低保少爷
南方文学 2012年8期
关键词:煎鱼石屏龙湖

低保少爷

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我把二十年的时间耗在这里。

异龙湖也是海

离开这座滇南小城已近五年,在明晃晃的阳光里,依旧能够回忆起那些美好的岁月。不消说那些人情世故,就是简单的房屋,热闹的街巷也能让我滋生出对这片土地的情感。瓦蓝的天沿着街两边的屋檐一直延伸开去,剥离了青泥的老房子作为街的陪衬,一路追随。

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它依旧沿着自己的轨迹在运行,不偏不倚。我把二十年的时间耗在这里。

怀念那些在湖滨路上叫嚣的日子,大把的青春洒在那里,浪费得那样有姿态,简直令人不敢相信。那是一条直通异龙湖的大道,路边没有高大的乔木,几株刚种的银杏稀稀落落地立在路旁,叶子倒是常绿,哪怕在暖冬也难见黄叶飘落。街心是一条极长的花圃,一路铁树直铺过去。经过县政府大楼时,铁树大道变成了广场,银杏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人工喷泉和模仿得似是而非的园林小景。

那时候的我常把这条大道幻想成一条直通大海的路,而异龙湖也成了幻想中的海。那波光粼粼的巨大的湖面,那鹭鸶群翔的万顷荷池又怎么不是海?后来事实证明,很多渔家的确把异龙湖叫做海子。

不知是受了哪部电视剧的影响,我总固执地认为,只要骑上脚踏车飞奔而去,就可以完成像英雄一样的跳海仪式。计划终于在某个午后如愿以偿,我偷偷把家里的老式自行车推出来,一路狂飙,直奔湖滨路。路上早有人在骑行,十来个少年在晒得发软的路上疯狂地踩着脚踏车,看样子也是准备去跳海。我们目视前方,加速前进,一路的美景就这样无端地挥霍掉了,然而到了路的尽头,也到了幻想的尽头。一大片绿茵茵的稻田抢占了先机,把异龙湖抛得很远,波光闪动的迹象只在远处若隐若现。

然而他们并没有失望,调转车头,朝着来路飞奔而去,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停在原地。

城里的巷子条条连通,绝不欺生

小城石屏有自己的时间表,不紧不慢,那种怡然自得是多年不变的风格,我从出生就长在这里,地地道道的土著居民,熟悉小城的每一条巷子,它们是那么的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尽管有的连路牌都没有,我依旧可以寻得踪迹。

诸天寺街和东后街都是青石板路,虽然有很大的不同,那时的我还是把自己给弄糊涂了。放学后和伙伴们在诸天寺街的巷子里玩躲猫猫,结果却迷路了,在老天井里转悠半天却出不来,好不容易出来了,发现已经走到了另外一条街,都是清一色的石板路,哪条才是回家的呢?伙伴找不见我,只好往我家里跑,老妈以为我又调皮了,随手抓起一个衣架就往外冲。来到诸天寺街却没有找到我,原来我早已从东后街偷偷溜回了学校。这次的代价可不小,从此我放学后只能乖乖回家,不得再与伙伴们东游西逛。

虽然有如此凄惨的经历,可我还是喜欢在巷子间溜达。小炉匠巷里是彝族作家李乔的故居,我虽未与老先生谋面,然而多年后的今天,我捧着《欢笑的金沙江》一遍遍细读时,分明感觉到他的血脉在延续,那种粗犷中难得一见的真情在小城里留存了下来。

文庙对面是卖烤鸭的文城街,最有名的卖米巷和北门街就更好辨认了:卖米巷里有清代经济特元袁嘉谷的故居,门楣上悬挂着光绪帝钦赐的烫金直匾“经济特元”。北门街的北门豆腐也是大有名气,偶尔买两条臭豆腐回家烤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城里的巷子并不复杂,条条连通,绝不欺生。

这样的自得其乐也并非万能的通行证,西正街著名的24天井可以让你置身于迷宫难寻途径。常常很惊讶这七拐八拐的巷子里怎能生出这许多天井,而且大小布局又极为相近,初次进去的人恐怕只得求助于里面的居民了。

石屏,这座小城在历史的变迁中隐藏了千年。不知从哪一朝哪一代起,重教兴文成了小城的第一要务,明清两代“秀才满街走,举人家家有”的美谈让小城享誉滇省。“文献名邦”“文学滇南第一州”更是让这座小城声名远播。穿梭于古老的巷子里,依稀可寻得科举时代遗留的气息。

沿着文庙的正街走,不远处就是朱泉街路口的来鹤饭店,我一直很热衷于这家的过桥米线。他家的米线铺没有招牌,生意却格外火爆,滚烫的鸡汤,热乎乎的米线,再配上鲜嫩的豌豆尖儿,十足的美味。然而不知何时起,这米线铺不见了踪影,接着就是大规模动工改造来鹤饭店。通贡门外竖起了高大的铁架桥,呼啦啦的造新城运动开始了。曾被誉为滇南红河第一楼的17层建筑终于动工了。两年后,各种牌子迅速占领了这栋奇迹般的大楼。

女人依旧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群,各大开张的商店都在打折,羊毛衫、休闲装、精美饰品,疯抢的大潮在此盛装出席。

在17层,可俯视整个老城区,每一条道路曾经那么熟悉,纵然离家数年,也不可能将它们忘记。小小的城坐拥在山的臂弯里,盘曲的公路很快就看不见尽头。正因如此,小城才得以完整,这样的完整难以临摹,无法复制。

火车是小城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在巷子里穿梭,吃一碗萝卜酸汤的凉米线,一路溜达向北就可到火车站。站台不高,一排油棕矗立在站台上,安静的站台上空无一人,乘务室里只有几张椅子靠在墙角边上,灰尘印证了时间停留的足迹。

小站的站牌令人疑惑,永远只有下一站“建水”而没有上一站“宝秀”,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资金短缺,这个上一站在岁月大潮中渐渐被淘汰出局,而石屏站在2005年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二楼的横木上悬挂着一只精致的小铁钟,是火车进站时的报时器。那时候大部分的居民喜欢坐火车出游,其流行程度不亚于今天的自驾车旅行。我曾经很惬意地在铁轨上表演行走技艺,一米不到的轨距,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迅速跳跃到另一条铁轨上行走。这座法式风格的火车站,建于1936年,是历史上著名的滇越铁路的一部分,而滇越铁路是当时中国唯一的一条民营铁路。

青砖黄墙,这般宁静,很自然地就会想到日本电影中某个不知名的小站上男女青年别离的镜头,疏离与暧昧构成了最简单的图景。这里只有设想过千百次的美好,却没有一次实现在我身上。因为这条铁路所去不远,最短暂的旅行是快乐的,根本算不得离别。我母亲在这里有她童年的记忆,那是为了生计而奔走他县赶集的情境,相信这不会有浪漫,哪怕有,也会很自然地被生活过滤掉。

在这座根本不需要公交车的小城,火车成了最便捷的交通工具,由最初的三毛五毛涨到后来的三元两元,以至于我天真地以为所有火车都这么便宜。随着长条形硬车票被新式车票取代,那些乘小火车的日子恍如隔世。

吃完烧豆腐,贪官束手双规

异龙湖盛产的海菜要及时炒来吃,片刻耽搁不得。有一次老爸兴致极高,在菜市场买了一把海菜,回来的路上小哼《海菜腔》,最终却证明了炒的不如唱的好这句经典老话。

耽搁久了的海菜的确让人倒尽胃口。焕文塔脚下原有家餐馆就炒得不错,不知是何缘故,忽然关门,让我大呼可惜,那看似软绵绵的海菜其实很有嚼劲,细滑舒爽口感很好。还有腌制的树头菜也堪称美味,袁嘉谷老先生也在《异龙湖歌》中写道:“菱藻韵流香,鲦鳍珍入脍。韭借秀山传,菜以树头美。”看来老先生确是识货。

除此之外,宝秀的八面煎鱼更有无穷诱惑。煎鱼人人都会,唯独这八面煎鱼人人不会,如果非要问是哪八面的话我还真答不上来,所谓的八面不过是个称呼,也就是面面俱到的意思,西门菜市场的卢氏煎鱼尤为地道,很多外地游客也慕名前往。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的古训在小城彻底被打破,石屏豆腐是用地下的自然酸水点制而成,豆腐质嫩味美堪称一绝。寻得一个清静的午后,在当街的老房子楼下吃凉米线和烧豆腐,谁能说这不是一种惬意。还记得某位曾经从小城走出去的领导,官运亨通,仕途顺利,在吃完最后一次烧豆腐后,终于束手双规,让人啼笑皆非。

世事沧桑,有谁又能料到自己最终的结局。

在天台喝咖啡,看见小城的旧时光

年少时就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咖啡甘醇且浓烈的味道留存齿间,这样的畅快是普洱茶不能相比的。那时的小城没有一家像样的咖啡店,偶尔约朋友聚聚也是自己动手冲泡咖啡,或者出到临街的奶茶店喝一杯奶茶了事。

我可以原谅没有咖啡店的小城,却不能原谅有咖啡店却没有情调。

有一年回家,发现老城区毗邻文庙的地方新起了一家酒店。酒店颇有些就地取材的意思,蓝色的外层玻璃墙临近老街,那些精致的门楣和雕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敞露在路人眼中。咖啡厅就是这家酒店的一部分。

我喜欢在咖啡厅的天台闲坐,在这里能观察到近处的小庭院。入夜后,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处处小小的庭院显得格外安静,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件。每当这时,人就极易怀旧。就像有一次,我确信咖啡厅里放的不是张信哲的《白月光》,可我不知哪根神经被莫名挫动,还是怔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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