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与陶渊明的田园浪漫情怀

2012-04-29 12:34韩莉
文学教育 2012年8期
关键词:叶芝陶渊明

内容摘要:尽管不同的社会经历、时代背景和不同文化传统,叶芝和陶渊明这样两位堪称“时代精神的传声筒”的民族诗人同样向往脱离尘俗、回归自然,在他们的诗歌中真实展露出相同的田园浪漫情结。本文以叶芝《茵纳斯弗利岛》和陶渊明《饮酒》(五) 两首诗歌为代表探讨他们诗歌中渴望回归自然、追求安宁幸福的人类共性。

关键词:叶芝 陶渊明 田园浪漫情怀

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 1865-1939)是现代爱尔兰和英国的代表诗人,经历了英国诗坛的沧桑变迁—后期浪漫派、唯美派、象征派和现代派。他在每个时期都写出了许多优秀作品,显示了巨大的适应力、永不枯竭的创造力和更新自我、不断开拓的精神[1]。因以精美的艺术形式表达了整个民族的精神,1923年叶芝荣膺诺贝尔文学奖。陶渊明(365-427)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田园诗人,在他的全部作品里都表现出浓厚的隐逸主题和风格;他开创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一个重要流派,从他开始自然景物不再作为人事的陪衬,而作为主要的描绘对象被写入诗歌,从而开辟了新的审美领域和艺术境界。叶芝和陶渊明这样两位堪称“时代精神的传声筒”的民族诗人尽管遥隔数万里,相距1500年,具有不同的社会经历、时代背景和文化传统但同样向往脱离尘俗、回归自然,因而吸引我们去探究他们诗歌中的浪漫田园。以下着重从《茵纳斯弗利岛》和《饮酒》(五)两首诗歌展开讨论。

一.不同社会经历、时代背景下的田园情结

《茵纳斯弗利岛》是叶芝早期诗歌的代表作,也是他当时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I will arise and go now, and go to Innisfree, and a small cabin build there, of clay and wattles made; And I shall have some peace there, for peace comes dropping slow, dropping from the veils of the morning to where the cricket sings.“我就要动身走了,去茵纳斯弗利岛,筑起泥巴房”,“我就会得到安宁,它徐徐下降,从早晨的薄雾落到蟋蟀唱歌的地方”诗歌表现出他逃避现实的唯美主义倾向,透出一种梦幻感伤。首先,叶芝少年时光的很大一部分是在母亲家乡—斯莱戈度过的。当时那里还非常迷信,流传着各种神话传说和鬼怪故事,这个天生敏感害羞的少年时常感到孤独和痛苦,他难得的快乐就是跑到被赋予了神话传说的山洞或湖岛大做白日梦,这对叶芝以后的成长无疑起了重要作用。其次,19世纪末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给社会生活带来一系列灾难:不绝于耳的噪音、雾化的毒气、污染的水流侵害着人们的健康;资产者的道德观也悄然毒化和败坏着古朴淳厚的伦常;世纪末的暴力和战争更是让人恐怖和绝望。年轻的诗人面对现实不由得滋生一股思乡怀旧的浪漫情绪。

陶渊明生活的时代正是东晋末年,民族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矛盾都非常尖锐。其时朝政混乱,社会动荡,黑白颠倒,人心惶惶。陶渊明天性善良、个性纯朴、人格高尚,在目睹了太多的黑暗与阴谋,亲历了太多的残酷与血腥后归隐田园、寄情山水给他的心灵提供了一个新的归宿。

二.不同生活环境中的思想状态

叶芝生活的爱尔兰海岸蜿蜒、岛屿为主,茵纳斯弗利岛(Innisfree)就是母亲家乡斯莱戈的一个湖中小岛。《茵纳斯弗利岛》这首诗题目中“Innisfree”的谐音使我们联想到“inner freedom”(内心自由)。由于他少年时期的经历,叶芝一直想仿效美国著名散文家梭罗的做法找一个世外桃源。他选中了幽静秀丽的茵纳斯弗利岛,但始终不能如愿。一次偶然机会,叶芝走过伦敦舰队街(Fleet Street),忽听水声叮咚,看到一家商店橱窗里装饰着一股小喷泉,喷出的水顶着一只小球,使它在空中不停转动而不落下来,这样的场景重又点燃了他少时的梦想,于是蕴藏在心灵深处的感情如泉水般流淌而出。搭小屋、种云豆,看蜂儿采蜜;清晨薄雾如面纱;夜晚只听蟋蟀浅鸣;小岛在月光下银色一片,正午阳光里却又紫光闪烁;黄昏中落霞与红雀齐飞,斑驳闪耀在小岛上空。他显然已沉浸于祥和的美景之中:即使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诗人都似乎能听到那湖水轻拍的声响。

陶渊明时期的中国还是一个崇尚自给自足的农业社会,诗人主张回归田园,追求与人为伍,融入自然。饮酒(五)选自陶渊明的名作《饮酒二十首》,写于他归田后第十二年(约公元417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 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诗句看来朴素平常,却意味深长;他自己虽住在人来人往的农村,却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车马的喧闹,之所以能做到这点也许是心远离了尘俗吧。也正因此,生活虽然穷困,他却能在低头采菊与仰头见山的顷刻之间,体会到恬然自适的情趣,好象自己和篱菊、南山之间有一种“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默契。“山气日夕佳”等后两句,抒发了诗人面对傍晚山色和归林鸟影的沉思,暗示了他找到人生归宿后的欣慰及静穆的思想境界。

显然当时的叶芝还没有达到中国诗人的那种超然脱俗的思想境界。叶芝更像是个人主义者,考虑的是个性抒发,更欣赏孤独中的宁静;而陶渊明是理想主义者,关注的是社会理想,并敢于身体力行。[2]

三.不同文化传统中的诗歌美学境界

中国悠远而独特的“天人合一”的观念是陶渊明创造“无我之境”田园诗歌的哲学渊源。王国维说:“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3]”在此种境界中,“无我”似乎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个性,但诗人正是通过把有限的小我融入无限的宇宙万物之中,使物无不是物,物无不是我,那是一个真正自由的永恒的“大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人没有对山水花草作直抒胸臆的感慨,也没有对景物作深含寓意的评介,不夹带个人主观思辩与愿望,只一个“见”字,表现出诗人在怡然放目之际,远山、夕照、归鸟尽收眼底,不觉间悠然远想,静静融“我”于“物”中。[4]诗人的胸襟气韵和暮辉中淡远的山气交融,终达“欲辩已忘言”的物我混化的最高境界。

在西方“天人相分”传统的影响下, 叶芝的诗呈现的是“有我之境”的美学境界。王国维说:“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即诗人在描写自然景物时移情入景,景物因而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近现代以来,西方的自然诗歌美学理论特别强调审美主体“我”的作用。因而,自然山水在西方“自我中心主义”(黑格尔语)诗人笔下不可能如中国诗那般“自然呈现”,而是诗人知性观念和逻辑思辩后的“再现”。“While I stand on the roadway,or on the pavements grey”叶芝存心要去心中的圣地,当然再热闹绚丽的地方在他看来也是灰色的;而在描写朝思暮想的茵纳斯弗利岛时,诗人不惜笔墨,向我们展现了一副怎样结合动、静、声、色、光和影的迷人的画面:我要去茵纳斯弗利岛,用泥巴和柳条搭起小屋;种上九行云豆,养一巢蜂儿酿蜜,独个儿住着,荫阴下听蜂群嗡喧,听蟋蟀浅鸣……子夜是银色的一片,正午闪烁耀目的紫光,黄昏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我日夜听那湖水浅舐湖岸的声响……”《茵纳斯弗利岛》中叶芝不自觉地通过想象把自我延伸到大自然的描写之中,所展示出来的诗歌境界,可以说就是王国维所说的“有我之境”。

但无论如何,我们不难发现在人们心目中,大自然总有抚慰人类心灵的魔力,人们只有回归自然、享受田园才能领会到生活的真意和妙趣。叶芝和陶渊明虽然已离我们很遥远,但他们诗中表现出的渴望回归自然的浪漫情怀和追求安宁幸福却是人类的共性。

参考文献:

[1]蒲度戎,彭晓华. 英美诗歌选读[M]. 2000:178-179.

[2]区鉷,蒲度戎.叶芝与陶渊明的隐逸世界 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 2005,11(3):56-60.

[3]王国维.人间词话[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2.

[4]常品.陶渊明与华兹华斯文化内涵的本质差异 现代语文[J]2008.10:144-145.

韩莉,西安财经学院公共外语教学部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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