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菲舍尔-迪斯考

2012-04-29 00:44丹尼尔·巴伦博伊姆
音乐爱好者 2012年8期
关键词:沃尔夫大提琴德语

丹尼尔·巴伦博伊姆

这世间有许多杰出的作曲家,尽管作品深受爱戴,但对音乐史的变革并没有做出太多贡献。只有少数作曲家能够做到集前人之大成,开后人之先河。巴赫、勋伯格、瓦格纳和贝多芬都是个中佼佼者,充满了创新精神。古典音乐的演出界也同样如此。在帕布罗·卡萨尔斯之前,人们通常以为大提琴是一件连音都拉不准的乐器。卡萨尔斯通过演释巴赫的大提琴组曲改变了人们对大提琴的概念,让我们的听觉体验发生了一次翻天覆地的变革。

迪特里希·菲舍尔-迪斯考(Dietrich FischerDieskau)也是这样的变革者。他二十二岁时就初次登台演唱艺术歌曲,次年就在柏林国立歌剧院首度亮相,演唱威尔第歌剧《唐·卡洛斯》中的波萨。这在当时看来显得不可思议。在那时,一位歌唱家要么唱歌剧,要么唱艺术歌曲,没有兼修者。菲舍尔-迪斯考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破了两者之间的壁垒,在诠释不同风格的音乐形式间得心应手。他既演唱莫扎特和威尔第的歌剧,也唱清唱剧、艺术歌曲乃至当代作品,比如莱曼(Reimann)的歌剧《李尔王》。如今,伟大的艺术家们在歌剧和歌曲领域“文武双修”被视为理所当然,但菲舍尔-迪斯考却是他们的开山鼻祖。

我十岁时听了他在维也纳的首场、也许是第二场音乐会。我从未有过那种出神入化的体验。那是我首次接触钢琴伴奏的艺术歌曲独唱音乐会,那种字里行间亲密无间和质朴纯真的感受让我魂不附体。

菲舍尔-迪斯考在艺术上最伟大的成就,也许是解答了一个永恒的问题:音乐为先还是文字为先?他以实际行动告诉我们,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在他的演唱中,文字与音乐水乳交融,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他创立了咬字的全新标准,在需要突出文字时会改变音符的音色。基于此,他不仅明确了文字的表达,更将每个音节和每个音符都缝在一起,打造出独一无二的和谐音色。比如对于“死亡”这个词,他不仅知道用好几种方法来吐音(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意义非凡的词),而且他还知道在不同语境中需要唱出什么样的音色。总之,他为语义的明确和理解奠定了全新的标准和眼界。

我与菲舍尔-迪斯考合作了二十五年之久,获益匪浅。他为我打开了通往勃拉姆斯、李斯特,尤其是雨果·沃尔夫的大门。通过合作演出沃尔夫的作品,我才能够更好地理解马勒和瓦格纳的音乐。他告诉我如何以精准和专注的方式与歌唱家合作。我与他的共事,过去是、将来也会是指引我的一盏明灯。能与他共事是我的无上光荣,尤其是沃尔夫的艺术歌曲和舒伯特的《冬之旅》。

他是首批在以色列演出的德国艺术家。更为关键的是,他在以色列的两场独唱音乐会,都是用德语演唱的舒伯特、舒曼和马勒的艺术歌曲,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早期和以色列爱乐乐团合作的结晶。在那时,甚至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在以色列都只能用英语演唱。菲舍尔-迪斯考以他无比精湛的艺术,感化了具有德语背景的犹太人,让他们重新欣赏到音乐中的德语语境。

我们私交甚笃,如果说过去二十年来我和他在台上朝夕相处,那他的离去只能让我更加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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