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箴 穿越的情怀穿越的导演

2012-04-29 00:44董潇
时尚北京 2012年8期
关键词:舌尖纪录片

董潇

一部《舌尖上的中国》红遍的大江南北,已经多久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让今天的国人回头看自己的历史了。我们坦然享受食物却从没想过它的来历,饕餮的背后是自然的生长奥妙,是劳动者全凭双手与经验得来的智慧,是代代恪守「猎杀不绝」的规矩。

我和《舌尖上的中国》执行总导演任长箴的见面是在雕刻时光的咖啡馆里。见到的那一刻,她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才真实化,变得有血有肉起来。和她聊起来的时候,心中更肯定了,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能拍出《舌尖上的中国》这样的纪录片。

源起和延续

父母都是医生的任长箴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名导演,但是高二时一部叫《望长城》的纪录片改变了她的命运。她至今脑子里还留了一个印象一个叫焦建成的主持人走在长城的残垣断壁上,他往前走后面有人跟着,他说“跟上跟上啊”,后面那个拾音器就穿帮出现在画面里,摄像机的影子也出现在了城墙的残垣上。这个画面有极强的感召力,她当时就认定,这是一个特别令人神往的工作。找准了方向的任长箴就这么走上了纪录片导演的道路。

作为以前央视《人物》和《留住手艺》的编导,之后北京电视台纪录片《北京记忆》主编和东方卫视纪录片《生活万岁》执行总导演,《舌尖上的中国》可以说是她以前作品的一种延续,十年前的拍摄和现在是一样的情怀,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看待世界要比以前更成熟,也更温暖了一些。

生活上的自制和弱势决定角度

生活中的任长箴导演是怎样的,任导给我举了个例子,她是一个从来不喝甜水的人,一般只喝茶、白水之类的。她当然也知道饮料这些东西好喝,但是刻意的不去过那种生活,希望生活能朴素下来,平淡下来。而且她认为自己在现实世界里处于一个世俗意义上很弱势的地位,比如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这些都使她在内心深处并没有什么优越感。

她评价自己的时候说:“我不太像大家想象中的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我总是处在一个很弱势的状态,但是我保持着清醒。我认为作为一个纪录片导演,这样的一种状态更利于给我想问题角度,让我更容易用一种不同的眼光看世界和去描写世界”。

在任长箴的观念里,善于做艺术工作的人都是在世俗里比较失败的人。如果哪个导演在世俗生活里赢了,从那一刻开始,他的作品就会渐渐失去力度,因为他已经不再质疑这个世界了,已经失去用其它角度看待世界的方法。接近真理的人往往是那些最普通的人或者在世俗财富上最缺失的人。成功的时候,才是考验艺术工作者纯粹性的时候。这一关过了,才说明是真纯粹。

工作的自信成就强势的工作态度和要求

工作中的任导与生活中的她大相径庭,总是非常自信的坚持自己的意见。拍《舌尖上的中国》的时候,一开始她就坚持要求用最恰当的设备和附件,在以往的拍摄中,很多设备都没有被使用过,这给制片主任的经费运作带来了很多困扰,于是任导自掏腰包8万多元购置和租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附件,这些工作上的细节问题在她这里都是没有商量的,她总是希望做到影像上的完美,同时为了实现这个心目中的完美,也可以做到方法用尽。她跟我提到:“你不会相信,我曾经为了坚持自己的想法拍桌子和人大声争辩,也曾经为了争取去拍一个理想的地方而在领导面前哇哇大哭。”在整个工作的过程中,任导并不是一个特别好说话的人,许多人会说她是一个在工作上过分强势的人,但是她认为这不叫强势,这只是纯粹地坚持,很多时候妥协是很不利于创作的。

当然她也承认有时候说话会很伤人,她会用彻底肯定和彻底否定的方式来跟合作者对话,经验告诉她只有感受到绝对的否定,才能快速的从中跳出来。温柔的鼓励可能让人用三个月来磨合一个结果,但是彻底否定的方式三天就可以完成这个结果。任长箴说:“这次拍摄《舌尖上的中国》的时候用了很多这样的方式,其实有许多时候我也不忍心,分集导演流眼泪的时候,我也在家抹眼泪。当分集导演向我求救,表示需要帮助的时候,我要判断一下,真解决不了的我立刻伸出援手,我判断这个问题他自己可以解决,我就尽可能不帮,因为我要让大家明白拍摄中的实际问题必须靠自己解决”这种方式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整个项目只有一年的时间,如果要完成这么一部鸿篇巨制,必须保证效率是最高的,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现实很残酷,这一点,作为执行总导演是无奈的。

舌尖上的中国的坚持

任导坦言自己绝不是一个美食家,开始总导演想拍摄一部主题是以详细介绍中华美食的纪录片,大纲都出来了,以米油盐酱醋茶分集,总体风格更接近于央视传统的大型纪录片的风格,但是任长箴和分集导演都认为这部片子不应该仅仅是一部介绍美食的纪录片,更不应该做成大众点评网的电视版,简单的介绍菜馆和菜品,她更希望能做出一部纯粹的片子,没有宏大叙事,没有波澜壮阔,只是默默地拍普通的人,普通的劳动者,拍摄中国人和日常饮食的故事。

任导说:“任何一部大众认为好的片子,并不完全是它的人情味。比如感动中国那种人情味是普通人不可企及的,他们更超凡,但是舌尖的主人公没有任何一个这样的人,简单过年回家和父母吃饭的故事,泥地里挖藕的工人的故事,上山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故事。讲的都是跟观众一样人的故事和感受,你可能不是下田里挖藕的人,但是你能体会他挣钱为孩子上学付学费的心情。大家都是这样的,作为普通的工作者每天为生活为亲人忙碌着。每个人都有坚韧,这是人之常情,是共性的。”

技术永远是硬道理

内容是关键,但是也不能脱离技术手段的帮助,编导的技术手段是什么?任长箴有十五年非常扎实的电视制作基础的技术语言,她总是走在工作的前线,摄影、解说词的写作、剪辑方式,这些可以说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在制作电视的领域里,摄影是最基础的技术,会拍摄的导演能更好的控制摄影师,由着摄影师自己拍摄和导演控制摄影师拍摄出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任导自信的说:“在摄影方面我很在行,在实际的合作中,我赢得许多摄影师的尊重。”她不需要和别的导演一样,盯着监视器,她只需要看见摄影师站的位置,所使用的镜头和三脚架的高度,就能知道拍摄的准确度。

舌尖上的中国这次拍摄的所有的镜头都是到位的,当拍到人物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和镜头的景别都是呼应的。任导根据自己拍摄的样片,把每个场景中画面的构图和景别提前制作出一套严谨的参考图片。向分集导演提要求的时候,她并不是只传达一个虚幻的概念,之后要他们执行,而是具体到技术化层面,整部片子的影响都是严格按照事先的样片完成的。任导开玩笑的说看见微博上一个拍纪录片的人说:“策划的时候都是精英,拍摄的时候全是实习的,中国纪录片肿么了?”实际拍摄和前期策划是有很大区别的,中国纪录片在技术上许多都没有过关。《舌尖上中国》的成功是主题明确和技术完美结合的成果,任导可以狂妄的说一句没有竞争的比赛,怎么会不赢?

变态中的正常还是正常中的变态

当越来越多的小学生或者中学生说将来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有钱人或者嫁给一个有钱人的时候,我们想中国怎么了,为什么人们变得如此急功近利?

中国的电视工作者在讨论新片子的时候,都认为好的片子就意味着高投入,很少有人会去探讨片子的核心价值是什么,很多纪录片导演不研究人之常情,而任导和她的团队注重看普通人在哪惶恐,什么是他们内心的骄傲。有一些人的内心世界很混乱、肮脏,这样的人只想做出能让他们功成名就的片子,另一部分人想做出好片子的,又不肯下功夫研究,有时候做片子的过程像一个科研工作,不能找感觉。

同时纪录片的拍摄和制作也需要大量资金的投入,一天小一万的拍摄经费和长期拍摄的时间,只有像中央电视台这样的大型电视台才有能力支撑。在荷兰拍纪录片,只要组织好班底,把选题申报给荷兰纪录片基金会,审批合格后就能得到基金会提供的资金,欧洲都有这样的基金会。公益文化已经贯穿到了欧洲人的骨子里。但是中国的大环境却完全不一样,中国的电视台还在大量招商引资,无形中在片子中加入了过多的商业元素,有时候这些元素会破坏或者左右片子的核心主题。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群人完全因为某种激情走到了一起,完成了一部触动大多数人内心的纪录片作品。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李鸿谷说这部片子是一群人对现代文明的一种反抗以及对现代生活方式的一种漠视。用VISTA看天下杂志评价的话这是体制外的一次胜利。任长箴说:“我们没用体制内的思想在想问题,也没有用常态的角度在想问题。现在,有人开始研究《舌尖上的中国》,希望按照它的成功模式复制,我认为这个片子不是很容易复制的。”

朴实的未来

现在作为自由职业者的任导,对未来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是希望踏踏实实的把每部片子做好,她说:“以后会更加注重在细微之处的打磨,像观察人、观察事物的角度上和描写人和事物的方法上这些细处的修改,包括在摄影和技术上的改进。然后等待更好的时机。”

小编感想:

跟任长箴导演的对话总是处于一种痛并快乐的心情,痛:能感受到她做许多事情的无奈和挣扎,有时候坚持是需要勇气的。但是又是快乐的,她是那么真实的在我眼前,她的激情和纯粹,真的很鼓励我,她一直在走着自己的路,坚持着,身边也渐渐汇聚了和她志同道合的朋友。

就像她对北京屋顶上种菜的张贵春的评价一样,:“我不认为张贵春仅仅是一个种植达人,他是一个内心有大梦想的人,并且他知道怎么实现这个梦想,然后他真的用这些方法把屋顶上的阳台变得繁花似锦。”任长箴也不是一个纪录片制作达人,她也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看问题的方法,做事情方法的一个人,她也真的用这些方法把这部片子做成现在这种大家认可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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