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宏振 刘海东
摘要:以企业合作创新为研究对象,引入粘滞知识转移作为中介变量,分别从关系嵌入、结构嵌入的网络嵌入性维度,构建影响企业合作创新的概念模型。研究发现:企业通过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能很好地推动合作创新所需要的粘滞知识转移,从而成功实现企业合作创新。粘滞知识转移在关系嵌入对合作创新的影响过程中发挥着部分中介的作用,而粘滞知识转移在结构嵌入对合作创新的影响过程中发挥着完全中介的作用。
关键词:网络嵌入性;粘滞知识;粘滞知识转移;合作创新
中图分类号:F270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890(2012)09-0057-05
知识对企业成长和企业获取竞争优势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关注知识转移问题。通过嵌入在各种社会关系中的网络,企业可以不断地学习和知识创造,有效地提高现有知识的存量和质量,进而增强企业创新能力,对企业竞争优势的提高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粘滞知识是难以表达、难以编码的,而且往往嵌入在人员和工具中;知识转移是企业将获取的外部知识整理后传递到企业内部,为该企业消化、吸收和转化为企业自身的知识,这就要求企业将从外部获取的知识以合理、适当的方式和途径整合并融入到企业内部,与原有的知识相互补充形成新的知识体系,从而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
网络合作和关键资源与促进知识转移相联系,网络不仅促进网络中的知识转移,还促进新知识的产生,网络中的组织相对于其他公司更容易获得有影响力的位置(Ahuja,2000)[1]。在企业的创新网络中,无论是通过正式的协议,还是通过企业间技术人员的非正式接触,企业间的联系都对企业的合作创新具有重要影响。而企业间合作创新网络中关键知识在获取、转移和运用过程中存在着粘滞性。粘滞知识转移阻碍企业之间更好的沟通、学习与合作,因此有效合理地解决粘滞知识的转移这一问题对于研究企业合作创新意义重大。
一、文献综述
(一)网络嵌入性
“嵌入性”这个概念最先出现在新经济社会学的研究领域。Polanyi于1944年首先在《大变革》中提出。Granovetter在1985年进行了“嵌入性”的研究。Granovetter认为,人们生活的社会网络是社会结构的核心,嵌入的网络机制是信任[2]。1992年,Granovetter进一步解释了嵌入性,他指出嵌入性会受到行为人已有的整个关系网络结构和行为人之间的相互关系的影响。为了区分人类社会网络的嵌入性,他将嵌入性划分为“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 [3]。Zukin与DiMaggio(1990)从企业经济活动的权变因素角度,将嵌入性划分为认知嵌入、结构嵌入、文化嵌入和政治嵌入四种类型[4]。Hagedoom(2006)从嵌入性的层次出发,将嵌入性分为组织间嵌入性、双边嵌入性和环境嵌入性三种形式[5]。关于网络嵌入性划分的诸多分类方法中,Granovetter(1985;1992)的二分法可以说是最基础、最主流的分类,所以,本文对网络嵌入性进行划分的依据来自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的分类方法。
1. 关系嵌入。Granovetter(1985)认为,关系嵌入性也称关系凝聚力,网络中相互结点之间的关系纽带能促使行动者直接获取有关信息方面的收益,联系程度可以从联系频率、联系密切程度、感情强度及互惠程度四个方面划分[2]。关系嵌入性是以双边交易的质量为基础,表现为交易双方重视彼此间的需要与目标的程度,以及在信用、信任和信息共享上所展示的行为(Gulati et al.,1994)[6]。嵌入性关系是组织间关系的主要内容,也是主要的连接关系,其导致了组织间的交易行为不再仅仅是经济行为,联结程度、信任、资源共享等在组织间的合作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Dhanardj et al.,2004)[7]。
2. 结构嵌入。结构性嵌入关注的是一个组织在整个网络结构中所处位置的信息角色问题(Gulati et al.,1994)[6]。企业网络位置中心性程度越高,越有助于企业与其他组织进行合作技术开发和市场信息的交流互动,提高创新效率(Powell et al.,1996)[8]。Burt于1992年提出了“结构洞”的观点。Burt认为,在网络中企业拥有的结构洞的数量与其在整个信息传递网中所占据的有利位置是成正比的,也就是说企业在信息网络传递中结构洞的数量越多,占据的位置越有利[9]。一般而言,占据网络中心位置的企业,往往更多地接触创新所需的新知识,也会更容易地获取创新思维所需的外部知识,从而最具盈利能力和创新能力。
(二)粘滞知识
Von Hippel于1994年最先提出“粘滞信息”的概念。Szulanski(1996)认为我们可以把组织内部知识的粘滞看作是组织内转移知识的难度。Szulanski研究表明,变数是导致知识转移产生粘滞的原因,组织内部影响知识转移的因素能很好地解释其内部知识转移的粘滞,而知识转移成本只能对知识转移过程的难度做出解释[10]。Simonin(1999)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了导致组织间“知识模糊”的因素。他指出知识模糊与粘滞信息等术语含义相同,描述的是知识转移的特性[11]。Anderson(1999)研究组织间知识转移过程中粘滞知识时指出,技术知识常常是环境依赖的,它粘滞于局部环境,粘滞知识的存在使开发活动往往在局部环境内进行并且进一步加强知识粘性[12]。因此,本文认为:粘滞知识是知识的一种特定属性,它描述的是知识的难以流动性,这种知识相互转移的阻力直接影响着新知识的进一步获取、转移以及运用。知识粘度则是用来衡量知识转移的困难程度,知识粘度越大,知识转移越困难。
(三)粘滞知识转移
知识转移是企业内或企业间跨越边界的知识共享,知识的转移取决于知识是否容易被理解和吸收。Reagans和McEvily(2003)通过实证研究发现组织内部的凝聚力强度和关系网络广度对内部知识转移具有正向作用,即具有克服知识粘滞的作用。Cummings和Teng(2003)探讨研发伙伴间研发知识转移时指出,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系、转移的活动内容、知识的特性及企业之间的知识互异性都是影响知识转移成功实现的重要因素。我们不难看出,从知识转移角度分析知识粘滞问题是讨论企业知识粘滞的分析角度,知识转移理论重点解释阻碍知识转移或驱动知识转移的因素,以及如何采取有效的措施推动企业间和企业内部的知识转移。所以,本文认为知识粘滞讨论的是知识的流动性问题,但是,知识粘滞并不是绝对不可改变的,它是相对的,作为企业应该适时运用适当措施以降低准备转移的知识的粘度,增强知识的流动性,从而促进知识有效的转移。
(四)合作创新
创新作为技术进步的主要手段,已成为一个企业乃至一个国家竞争力高低的决定性因素。由于技术发展方向的不确定性和企业面临的市场风险,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寻求各种形式的外部合作。McGinnis和Vallopra(1999)研究发现,企业通过与供应商开展合作研发,能够缩短产品开发周期和降低开发成本,并能够提高产品开发的质量。各个企业之间的关系网可以成为知识转移的有效途径从而对企业的创新绩效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因此,通过企业之间合作关系的建立,合作双方企业能充分参与到产品生产、新产品开发等活动之中,促进合作各方知识,尤其是粘滞知识的交流与转移,从而提高企业的创新绩效。
二、理论假设与概念模型
(一)关系嵌入与企业合作创新
企业通过网络系统与一系列外部机构(客户、供应商、顾问、政府机构、实验室等)建立联系,这种联系越紧密,企业越能创新。企业和网络成员间较强的关系嵌入性可以为企业搭建顺畅和快速的信息通道,从而促进了复杂知识的有效转移,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帮助企业提高创新能力。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关系嵌入与企业合作创新正相关。
(二)结构嵌入与企业合作创新
企业在网络中的地位对企业的绩效有一定的影响,位于网络中心地位的企业能从网络中获得较多的资源与知识,因此也就能产生更佳的绩效。高密度的网络和增强网络密度均对企业的创新有积极作用。实证研究显示,网络结点联结强度对企业的销售增长、利润增长、新产品开发都有显著的正影响。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结构嵌入与企业合作创新正相关。
(三)关系嵌入与粘滞知识转移
关系嵌入是粘滞知识获取的重要途径,通过信任、互动频率、持久度和网络范围等作用机制,能帮助企业获取非独立的知识和非编码化的知识。企业间网络成员联系的密切程度、互动频度都与知识转移的绩效存在相关关系。企业间紧密、互动的联系,加强了双方的信任,降低了双方的获取知识成本,促进了双方更加充分的知识交流,从而有利于网络成员间的深度沟通和有价值知识的有效转移。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3:关系嵌入与粘滞知识转移正相关。
(四)结构嵌入与粘滞知识转移
结构嵌入有利于形成粘滞知识转移合作规范,从而促进知识转移意愿,进而推动粘滞知识转移。利用群体的网络密度促进群体的一致性,以推动交流和集体行为的相互信任程度,使群体成员达到互相认同、相互协调的目的,这对知识转移有很大的益处。Reagans和McEvily(2003)研究显示,网络范围正向影响着知识转移的难易程度。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结构嵌入与粘滞知识转移正相关。
(五)粘滞知识转移与企业合作创新
员工可以借助各种社会网络关系更密切地接触、更迅速地扩散新信息和新思想,这对企业合作创新的绩效影响巨大。企业的创新能力来自于组织内部知识在长期投资过程中的积累以及对外部知识不间断的吸收与处理。Cassiman和Veugelers(2006)研究结果显示,与伙伴组织间频繁地进行知识转移的团队具备更高的创新绩效,并且更多的外部知识获得相比内部知识获得更有利于创新绩效的提高[19]。综上所述,网络组织内的外部知识与企业创新绩效存在相关关系。网络组织内的企业可以通过外部知识的获取、转移并共享来增加企业可用的专门知识的广度与深度,从而降低产品的开发周期而加快创新的速度,进而提高企业实现新的创新。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5:粘滞知识转移与企业合作创新正相关。
H6:粘滞知识转移在网络嵌入性与企业合作创新之间起中介作用。
(六)概念模型
综合上面的分析,本文的研究模型与相应假设可以用图1来描述。
三、研究方法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收集
为了验证理论假设,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方式收集数据。问卷的发放和回收时间为2011年9月至2012年1月。本次调查共发出300份问卷,回收问卷191份,问卷回收率为63.7%,剔除漏填、填答不完整的12份无效问卷后,有效问卷为179份,有效问卷的回收率为59.7%。调查对象为西安、北京、上海、宝鸡、青岛等城市的部分企业的正式员工。本文的被试者基本是企业的高中层管理人员或技术人员,对于企业的合作创新状况有较为全面的了解,因此,问卷调查对象具有相当的代表性。
(二)问卷设计与测量方法
本调查问卷采用Likert五级量表进行衡量,要求受访者根据题项描述和企业实际情况的认同程度进行1~5分选择打分。5分表示非常同意,4分表示有点同意,3分表示一般,2分表示有点不同意,1分则表示非常不同意。问卷设计主要在已有问卷的基础上,根据研究假设的理论基础进行综合,在借鉴前人的研究成果基础上,对测量项进行修改和补充,从而给出相应的测量量表。本文中每个变量的测量维度分别如下:
1. 网络嵌入性的测量。本文在借鉴Granovetter,Dhanaraj et al, Gilsing & Nooteboom, Reagans & McEvily等人研究的基础上修改而成,其中关系嵌入性从信任、互动频率、持久度和网络范围四个维度进行度量,结构嵌入性从网络规模、网络稳定性、网络密度和网络中心性四个维度进行度量。
2. 粘滞知识转移的测量。从粘滞知识获取、粘滞知识应用和粘滞知识创造三个维度进行度量。
3. 合作创新的测量。本文从合作效果和产品创新两个维度进行度量。
四、结果分析
(一)变量的信度和效度检验
问卷的信度是指测量所得结果的内部一致性程度。本文采用SPSS18.0对回收的问卷作Cronbachs Alpha系数测试。问卷的效度是指测量所得结果的有效性程度。一般而言,KMO取值介于0到1之间,当KMO值越接近于1,意味着变量之间的关联性越强,越适合作因子分析。根据表1可以看出,各个因子的Cronbachs Alpha值均满足不小于0.7的要求,且总量表的Cronbachs Alpha系数达到了0.956,表明变量在样本数据中表现出很好的内部一致性特征;各因子的KMO值均大于0.7,同时Bartlett的球度检验结果均都拒绝了原假设(sig.=0.000),说明问题项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二)模型拟合
本文采用结构方程模型来研究各变量之间的影响关系,运用AMOS7.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从常用拟合指数来看,拟合指数尚未达到理想标准,模型需要修正。如表2所示,经过修正后的模型拟合指数均得到了改善。模型修正后,反映模型拟合度的卡方值与自由度比值降低为1.345,反映模型适配度的CFI、TLI、IFI均大于0.90,RMSEA小于0.08。比较逐次修正后的AIC、BCC和ECVI值,均呈逐次下降,模型整体拟合良好,修正后的结构方程模型见图2。
(三)假设检验
本研究最优模型的各项指标:χ2/df=1.345,CFI=0.916,TLI=0.904,IFI=0.919,RMSEA=0.062,PNFI=0.651,PGFI=0.595,模型的各项主要拟合度指标均在可接受的参考值范围内,表明最优模型的拟合度比较理想,都达到了可接受的水平,适用于检验模型假设。
表3列出最优模型的路径系数及假设检验结果。可以看出,最优模型中除路径结构嵌入→合作创新(p=0.247)外,其他路径的C.R.(临界比)值均大于2.58,这表明除路径结构嵌入→合作创新外,其他路径系数在p=0.01的水平上具有统计显著性;路径结构嵌入→合作创新的C.R.值为1.158也小于1.96,这表明该路径系数在p=0.05的水平上也不具有统计显著性,因此,假设H2没有得到验证。
在AMOS中,中介效用可以通过对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考察来测度。标准化的直接效果与间接效果如表4所示,关系嵌入到合作创新的直接效果(0.668)>关系嵌入通过粘滞知识转移到合作创新的间接效果(0.260),说明粘滞知识转移在关系嵌入对合作创新的影响中起着部分中介作用;而结构嵌入到合作创新的直接效果(0.068)<结构嵌入通过粘滞知识转移到合作创新的间接效果(0.138),说明粘滞知识转移在结构嵌入对合作创新的影响中起着完全中介作用,因而H6通过假设检验得到验证。
五、讨论
结构嵌入和合作创新的假设没有通过模型的检验,结合对企业的访谈和中国的特殊情境,我们发现,知识的不匹配性、知识的粘滞性、自身的吸收能力和组织间的文化差异都会影响企业合作创新成果的实现。在中国合作创新机制不够健全、知识产权制度缺失的情境下,企业为了保持自己的竞争优势会尽力避免泄露关键知识和核心资源,反而会给合作伙伴转移边缘化知识。这些都可能是导致结构嵌入和合作创新关系并不显著的原因。由于现实情境中,影响企业合作创新的因素很多,包括企业的创新文化、市场及营销能力,公司规模、企业的吸收能力、政府政策和风险投资,等等,本文考虑将粘滞知识转移作为中介变量的效应尚存局限;另外,由于调查对象的特殊性与样本选取受地域等因素的限制,本文结论是否具有普适性,仍待后续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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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关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