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飞鸟
土炕上的年
□太行飞鸟
年来了。浓浓的年味,在大街小巷、千家万户恣意弥漫,催动着快乐的忙碌,洋溢着喜悦的欢笑。而我心中的年味,却在老家那盘土炕上暖暖升腾,搅动着我乡愁。
土炕,横在屋内,连着灶,靠着窗。年节时,忙年的炉灶旺火不断,蒸煮出喷香的美食,土炕也被烧得温暖异常。与屋外刺骨的寒风一比,土炕俨然成了天堂;在此劳作、嬉戏、欢聚、闲聊,过大年,话团圆。
过年的馒头,总要蒸上一锅又锅,装起来,吃到年尾。发面盆,放在最热的炕头,一宿便发得满满,粘了盖子。母亲齐着炕沿,铺好案板,挽起袖管,用力拆面。将面团置于案板之上,揉搓成条,揪下剂子,细细地揉成馒头。一屉蒸好,又是一屉。过年嘛,母亲总会不辞辛劳做些花卷、糖包、花馍,哄孩子开心。
在我眼里,这土炕就是母亲施展厨艺的舞台,烹出雪白的馒头,点上红点,香甜又漂亮,寓意来年锦上添花。
父亲赶集回来,买回一卷年画。我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跑到屋内,一张张铺展在炕上,津津有味地独自欣赏。最喜那十六格的戏曲年画,靓丽的绘图,配上精彩的解说,一出戏一个故事跃然纸上,饶有趣味。看到兴处,竟会大声读出,感染了家人。除了年画,还有红红的鞭炮。由于珍惜,总会将鞭炮铺在炕上,细细数着,把玩;然后一个个拆下,单个燃放。为了防潮,有时竟把鞭炮放在被褥之下,用暖炕腾着。睡着鞭炮之上,当时感觉幸福,如今想来后怕。
贴窗花、做纸花、点灯花,这一习俗母亲一直沿袭。吃过晚饭,母亲便取出剪刀、纸张,拉上全家,盘腿坐在热炕头上,开始手工。成叠的红纸,经母亲的剪剪刻刻,漂亮的窗花就已成形。生肖、花鸟,惟妙惟肖。各色皱纹纸,经母亲的折折叠叠,一束束纸花魔术般地呈现眼前,摆在几案上,妆点节日;一朵朵灯花装于袋内,以待吉日点燃祈福。剪下的纸屑五颜六色,散落炕上,如花毯般艳丽。一家人聚在暖炕上,制作纸花,祈愿红红火火,吉祥平安。
上学的孩子放假了,打工的人们回家了,一家人终于团聚过年了。长长的土炕骤然变得拥挤起来,一套套被子从炕头摆到炕尾。一家老小挤在一起,温馨而热闹。年夜饭端上炕,满满一桌,盘腿围坐;吃着饺子,喝着小酒;有说有笑,其乐融融。饭罢,邻居来串门,赶紧上炕;看电视的、磕瓜子的、打扑克的、聊闲天的、靠着被子抽烟的,乱作一团,怕要掀翻那盘炕。而我,却躲在角落里,把哥哥打工攒下的硬币撒在炕上,一枚枚数了,装入存钱罐,想着来年换文具、雪糕。
人们散去,钻在被窝里的家人,关了灯,谈论一年的事儿,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睡着了。醒来,便是新一年的新一天。
每逢过年,我便特别想家,想那盘热乎乎的土炕。想在上面再和家人一起忙年、熬年,唠唠家常、说说闲话,再和家人一起挤在炕上,美美睡上一觉。那种由炕入心的温暖,将卸下一年的劳累,激起来年的力量。
土炕上的年,有家的温暖,有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