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先秦两汉文、文学、文章之关系

2012-04-18 07:13
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文学文章

郑 方

(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127)

试探先秦两汉文、文学、文章之关系

郑 方

(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127)

中国古代文学理论是博大精深的理论,而在今人对前人理论的解读中总会出现基本概念的混淆,乃至影响到整个古文论体系的解读和重建;本文试以我国文论中最早的概念“文”入手,整理并探讨先秦两汉时期“文”、“文学”、“文章”的发展演变及其内涵,并进一步阐释“文”、“文学”、“文章”三者之关系。

文;文学;文章;饰

引文

伴随着文字的最早出现及其有效的记载和传播,原始先民在其生产劳作中“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奠定了我国璀璨的华夏文明之基,这才有了我国古代文论的源远流长;但关注时下我国古文论的研究现状,由于“通用”概念在其指涉和表现上存疑颇多,而使得整个理论体系结构松散,意义含混的现象时有出现。所以在探讨我国古文论中的关键词时,当追本溯源,沿时细究,结合当时的社会发展现状和字词应用范围及程度,有根据的考量。鉴于此,本篇文章笔者旨在对我国先秦两汉古文论中经常出现的“文”、“文学”、“文章”等概念做以历史的区分,期如此能有助于古文论其他概念的解读及其他相关方面的研究。

一、古典文献中的“文”

众所周知,“文”的本义及其扩展是文学概念生成的始点。甲骨文中“文”字象纹理交错之形,本义是交错的线条、花纹。如《说文解字》中“文,错画也,象交文,今字作‘纹’”;《诗·小雅·六月》中“织文鸟章,白旆央央”;《释名·释言》中“文者,会集众彩以成锦绣,会集众义以成辞义,如文绣然也。”以上所说之“文”都是纹路交错之意,而中国最早的“文”的本义概念,大约就源于《说文》中对“文”的解释,是指由线条交错而形成的一种带有修饰性的形式。《国语?郑语》说:“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可见“美文是杂多中的统一;言之有物成文,这是就内容而言;物之有序成文,这是就条理形式而言。”单一的事物无“文”,因此自然界有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天地之“文”,人类社会有与“天文”相对应的包括文学艺术在内的“人文”,所以《周易·贵卦·辞》曰“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又如“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文心雕龙·原道》)”可见,“文”之初义就是纹路、纹理交错,即错杂的色彩或花纹。而在《韩非子·解老》中说的更为直接:“文为质饰者也”。一个“饰”字足以见出“文”的特性,即体现了“文”之修饰、形容、所属、规定、态度等属性。

以上足见,在中国文学理论萌芽的先秦时期,具有修饰性的“文”是最初的文学之“文”的标志。

二、 “文学”者,为“学”饰尔,为“学者”彰

从现存文献记载看,“文学”一词初见于哲学、政治、历史等各类古籍之中,而于先秦,大抵只有片段的资料可考。

“文学”一词最早见于孔子《论语》,被列为孔门四科之一。《论语·先进》:文学,子游、子夏 。”是说子游、子夏在熟悉、掌握古文献典籍、典章制度方面最有成绩。根据袁锋先生在《中国古代文论义理》中对此的解释:“‘文学’之义理在‘学’的意义即学诗学文。“凡出言谈,由文学之为道 (墨子语)”,如能“兴于诗”,其效果就可以事半功倍,所以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就文学而言,言辞是重要的,但言语辞章应与义理和洽;“辞多则史,少则不达,辞苟足以达,义之至也。(《仪礼·聘礼》)”可知,袁先生侧重“文学”于言诗、言辞之范围的同时注重言辞和义理的融合,这一点是非常可贵的。

《荀子·大略》:“人之于文学也犹玉之于琢磨也”。《诗》曰:“子赣、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学,服礼义”;《韩非子·五蠹》:“修文学,习言谈”;可知文学亦指从事学习,提高文化修养。汉亦如此:《史记·太史公自序》:“汉兴,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则文学彬彬稍进。”由此可见,当时的文学也包括各方面学问制度。

据上述记载,“文学”一词在先秦两汉的一个基本含义,即指学习、文教、文化修养等;《论语·雍也》言:“君子博学于文”,已显然将文学与学习广博联系起来,即今天意义上的学识或学术,如历史、哲学、语言等学科门类之综合。然这只是就“文学”广义而言;从狭义而言,“文”即错杂的色彩或花纹,引申为文辞修饰。正所谓,文者,饰也;文学者,为学饰而,为学者彰。学有三饰,为事饰尔,为辞饰尔,为情饰尔。每一时代,文学之为用,不外为事而用,为辞而用,为情而用。只是由于时殊事移,广义与狭义之分亦随时而变,广义者时之重也,世之推也;狭义者,文之独有而与众别也,故先秦两汉重为事而用,魏晋南北朝重为情而用,为辞之用皆次之,作事、情之表,随时变而兴衰;然一时非独有其一而全然不顾其二。孰不知,担当大义,务实避虚者重文为事用;哗众取宠,为文而造情者,重文为辞用;缠绵悱恻,情浓意深者重文为情用,此三者,皆因时所需,因人而用,此消彼长,与世推移。

概言之,从现存资料来看,“文学”一词,在先秦两汉皆有饰文、饰辞之用。当然,“情文为用”的意识在当时还没形成气候,而少许的饰情之作,只能是生不逢时。因此,我们可以客观地认为先秦两汉关于“文学”存在的普遍理解抑或时代含义,即“凡是富有文采的语言文字作品或显示渊博学识的语言文字作品”,或是兼具两者的语言文字作品,在当时都归文学所属。当然,就普遍性而言,以上两者乃至三者之间的联系往往是不自觉的,常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说如此,当我们在见到古籍中“文学”一词时,仍须仔细辨别,查找实证,更不可臆断为今日之“文学”。总之,先秦人的文学观念还十分模糊,当时人论文时,几乎不从审美的角度出发。如《诗经》就不是被当作动人的抒情诗,而是被当做修身和从事外交活动的工具加以议论的。汉代的情况则有所不同:一方面,仍用功利性的眼光评论文学作品,甚至因此而拒斥文学的审美性;另一方面,也出现了包含审美因素的言论,也有人从审美性的角度肯定文学作品,因而当时的文学作品呈现出复杂的状况。

三、“文章”一词探究及其与“文”、“文学”之关系初探

我认为,“文章”当早于“文学”一词出现,正如前说,“文”最初指错杂的色彩或花纹;“章”,在此通“彰”,为“彰显”、“显现”、“表现”之意。“文章”连用就是使错杂的色彩、花纹有序地显现并符合人们的生活习惯,所以文章一词最早当与色彩、装饰有关。早在《庄子·箧》中就有“灭文章,散五采”之说,这里“文章”与“五采”相通互用,当取文采彰明之义;之后,“文”有了“文字”的含义,文章才被赋予了新义,即以文字记录语言,使语言得以“显现”、“流传”;故而,以文字记录语言,便是文章,文章从人,人为之用,始成文学。须要注意,这里的“用”,在先秦两汉的大多数文士眼里是不包含运用语言文辞进行创作的,所用文字记录的语言如《诗经》、《论语》,正是“子游、子夏所熟悉的典籍,是荀子所提倡的‘学习’的对象之一,是被当作‘学习’得以渊博的资料、教材看待的,而不是个人主观情感的挥发”。

汉代,“文章”一词在沿用旧义 (记录语言,文采彰明)的同时,被赋予新义,用指写作。有时也说成“文辞”、“文词”。这一转变有两个现实原因,一是由于社会中各类应用性文字的重要性日益突出,二是由于汉赋已然受到上层人士的喜爱,实际上被当作审美欣赏之用。于是“文章”一语就指用文字写下来的东西,或指具有写作才能。如:

《史记·儒林列传》载公孙弘奏曰:“臣谨察:诏出律令下者,明天人之际,通古今之义,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思施甚美”;又《汉书·地理志》:“及司马相如游宦京师、诸侯,以文辞显于世。……后有王褒、严遵、扬雄之徒,文章冠天下”;又《公孙弘传赞》:“文章则司马迁、相如。……刘向、王褒以文章显。”

由此可知“文章”即指写作,且有文采,与今日所谓“文学”有关,但仍不等同今日之“文学”。因为当时“文章”所指范围甚广,富于审美性质的辞赋、诗歌固然在内,而一切实用性文字也包含在内。《汉书·扬雄传》云:“其意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传莫大于《论语》,作《法言》;史篇莫善于《仓颉》,作《训篡》……”可见,学术性著作也好,审美性作品 (辞赋类)也好,都在“文章”范围之内。说到这里,虽然文章与文学已然难以区分,但笔者认为,文章还是更侧重于文辞华美,而文学兼指文章和博学,即前文说过的,富有文采的语言文字作品和显示渊博学识的语言文字作品。故“文”当指创作言辞精美、文采华瞻、与时相用之能力;“学”当指学养深厚,博学强志之识。

四、结语

在以上论述中,我们应当反思,在探析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文学理论概念时,应当充分尊重典籍考据,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应从政治,哲学、经济、社会等角度出发,不可以今人之见度古人之意,更不可以今日之哲理套古人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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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2

A

1008-7508(2012)01-0083-03

2011-11-03

郑方 (1986~),陕西礼泉人,西北大学文学院201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论、文艺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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