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言意识的研究方法及内容

宁秀鑫，赵秋野

论语言意识的研究方法及内容

宁秀鑫，赵秋野

(哈尔滨师范大学，哈尔滨150025)

语言意识是心理语言学近年来的热点问题之一，对该问题的研究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而且还有广阔的应用空间，对外语教学和跨文化交际有重要的启示作用。俄罗斯语言意识研究普遍使用的方法——联想实验，对该实验材料的分析可以体现俄汉语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

语言意识;联想实验;民族文化特点

前言

语言意识作为术语被用于科学研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洪堡特(В.Гумбольдт)时期，俄罗斯心理语言学创始人列昂节夫指出，事实上，是洪堡特第一个提出了“语言意识”这个术语，认为语言创建了民族的语言意识，语言按着精神发展规律，而且遵循人类意识规律而发展［1］。

20世纪70年代，以霍金斯(E.W.Hawkins)等学者为代表的英国语言学家掀起了“语言意识运动”(Language Awareness Movement)。它是针对当时盛行的交际教学法忽视甚至完全放弃语言形式(语言知识)的教学而提出的［2］118。1984年霍金斯发表了《语言意识入门》一书。在书中他认为人类为了了解世界必须对其所有的各种能力进行鉴别、排序和总结。而这些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是通过对语言的使用和语言意识获得的［3］。英国国家教育委员会(NCLE)语言意识工作小组提供的定义是:“语言意识指人们对语言本质和语言在人类生活中所起作用的敏感和自觉的意识。”［4］

俄罗斯学者对语言意识的研究有别于西方，早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加利佩林(Гальперин)等学者就曾从外语教学的角度提出了语言意识问题。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特色之一是对语言意识的研究，“语言意识”(языковое сознание)这一术语常与“言语意识”(речевоесознание)及“语言思维”(языковоемышление)做同义词使用［5］。俄罗斯心理语言学中将语言意识定义为:语言意识就是借助语言手段——词、自由或固定搭配的词组、句子、篇章以及联想域等形成的意识形式的总和［6］70。Г.В.Ейгер 认为语言意识是其他意识形成存在的必要条件，是日常意识中的一类，是控制言语活动的机制，能够形成、保存、重构语言符号及其搭配、使用规则。Зимняя认为语言意识是理智的人、说话人、交际人、作为社会存在的人，作为个体的个性意识和认知意识的存在形式［6］70。根据以上学者的论述我们可以将语言意识理解为意识形式的一种，以人为媒介通过借助一定的语言手段外化的意识行为总和。

一、语言意识的研究方法

1.俄罗斯与欧美语言意识研究的主要方法

在西方，语言意识最早由英国国家语言教育委员会提出，其研究方法以问卷调查为主，根据语言意识理论所涉及的几个方面，参照相关国内外研究成果，设计针对教师或学生的语言意识调查问卷，并对调查结果进行统计分析，问卷主要涉及语言规律内容、语言学知识及社会文化知识几个方面，不论是针对教师还是学生的调查，其目的都是提高语言学习者的语言能力。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通过对语言意识多年的研究，已经形成了完善的研究方法体系。俄罗斯语言意识的研究方法主要有:词汇意义描写、观念和空缺、隐喻研究、意向分析、动态直观化和言语错误分析［7］。其中词汇意义描写之下的联想实验是广泛运用的一种研究方法。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对语言意识的研究特点在于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联想词典逐渐成为学者研究语言意识的手段。从心理语言学角度来讲，联想词典是对自由联想实验材料分析和总结的结果。近年来以联想词典为对象的研究很多，如:Горошко Е.И.与 Яковенко И.Э.对联想词典中反映出的性别差别进行了研究，СдобноваА.П.对联想词典中反映出的先例现象进行了研究，УфимцеваН.В.通过俄语联想词典研究俄罗斯人的语言意识等。此外，俄罗斯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的知名学者、教学法专家也从语言教学的角度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他们所挖掘的深层根本原因在于语言意识的民族性。值得一提的是，在俄罗斯乌费姆采娃(Уфимцева)、卡拉乌罗夫(Караулов)等学者通过联想实验对语言意识进行研究的工作在俄罗斯心理语言学中占有重要地位。

2.联想实验

联想是基于客观事物间广泛存在的临近、类似、对比、因果等各种联系，由一事物想到另一事物的心理过程。联想实验是建立在联想基础上的一种手段，联想实验是俄罗斯语言意识研究中的重要方法之一，联想实验一般分为三种形式:(1)自由联想实验。实验中受试对刺激词(стимул)回答大脑里首先出现的反应词(реакция)，并且对反应词不做任何形式和语义上的限制和要求。(2)定向联想实验。实验中受试对反应词的选择有限制(如只能回答名词或动词)。(3)链式联想实验。受试对刺激词可以回答头脑中首先想到的任何数量的反应词，不受任何形式和语义限制。当然，每种方法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在语言意识研究中重点关注的是自由联想实验，因为它对反应词不做任何形式和语义上的限制和要求，这保证了实验进行的客观性，但进行自由联想实验时需考虑反应类型、联想频率、反应时间等，一般要求受试在一定时间内完成对固定数量的刺激词的反应。由于限定了时间，因而刺激词激活的应是受试认知基础中的最常用、最重要的知识。

在俄罗斯以 Ю.Н.Караулов 为首的研究团队从1986 年开始进行联想实验工作，他们以俄罗斯各地区不同大学的11 000名大学三年级学生为研究对象，参加实验的学生母语均为俄语。选取了7 000个左右的刺激词(包括词的变体形式及词组)，要求受试在7—10分钟内完成对100词的联想反应。实验进行了十年(1986—1996年)，分为三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1986—1991);第二阶段(1992—1994);第三阶段(1994—1996).最终的联想词典就是通过大量的联想实验得出的结果。该词典分为六本:包括联想词典Ⅰ(Прямо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словарь)(刺激词→联想反应);联想词典Ⅱ(Обратны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словарь)(联想反应→刺激词)。

在联想词典Ⅰ(Прямо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словарь) 中词条(黑体词)——刺激词，其后针对刺激词的反应词按频率高低顺序排列，在反应词后的数字表示该反应词出现的频率( 如，Человек—животное23; умный 21; хороший 20;обезьяна19 и т.п.)。如果有频率相同的反应词，则在这一组词后统一标记一个数字，这组词的排列顺序按字母表顺序( 如， Человек—большой， гордый， машина 5; враг，высокий，глупый，дурак，индивид，собакедруг4 и т.п.)。在每个词条末尾都有一组数量参数(如，Человек...569+244+30+163)，第一个数字表示反应词的总数，第二个数字表示不同反应词的数量，第三个数字表示受试拒绝联想的词的数量，第四个数字表示反应频率是一的反应词数量。

在联想词典Ⅱ (Обратны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словарь) 中词条(黑体词)——反应词，其后面的是刺激词，刺激词后面的数字表示该反应词的频率，也就是以该词为刺激词作出反应的词的数量(如，Человек—молодой 157;свободный 137;умный 108...)，也就是说，在联想词条中以 молодой 为刺激词时，反应词человек产生的联想次数是157次，后面的以此类推。

我国学者赵秋野曾对中俄大学生进行了跨度为10年的联想实验，对比了中俄学生语言意识情况及语言意识核心词，语言意识核心词(ядро языыкового сознания)研究也是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重要研究方法之一，语言意识核心词来源于自由联想实验的数据。语言意识核心词是言语联想网络中那些具有很多关系、能够对很多刺激词产生反应的词汇(思想、概念、观念)。语言意识核心词是人的存在的语言投射，它伴随着人的一生，确定人和周围世界的关系，是构成人的语言世界图景的基础(语言意识核心词的具体实验研究可参见《俄罗斯语言意识核心词研究综述》一文)［8］。

二、语言意识的研究内容

在西方，语言意识最早由英国国家语言教育委员会提出，他们认为语言意识的培养包括两方面内容:一是增强学生对获得的知识和技能的显性认知。二是强化他们在语言使用中观察和分析语言的能力。我国英语界学者在研究语言意识时，主要借鉴了西方语言意识的理论，认为语言意识的内容包括以下一些方面:语言学知识意识、学习策略意识、教学方法意识、学习需求意识、跨文化交际的语用意识。研究的内容主要涉及从语篇分析的角度培养学生的语言意识，英语教学中语言意识的培养，外语习得与语言意识的培养，语言意识与语法教学等方面，可以看出西方的语言意识理论主要是将其列入教学法之下而研究的。

俄罗斯对语言意识的研究并不仅限于对语言意识概念的探讨，更多的是对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语言意识在跨文化交际中的作用;语言意识在外语教学、特别是非母语教学中的作用;语言意识与儿童个体发育等问题的研究。此外，俄罗斯语言与文化研究领域的知名学者、教学法专家也从语言教学的角度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他们所挖掘的深层根本原因在于语言意识的民族性。

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对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予以研究:借助跨文化交际来研究交际双方的语言意识特点;对比有亲缘关系的民族其文化代表者的语言意识，如哈萨克、土库曼、吉尔吉斯等民族;通过联想实验数据对比分析联想方式及联想内容的差异。下面以赵秋野《中国俄语专业大学生语言意识核心词及联想方式实验对比研究》一文中的实验数据为例，描述中国俄语专业大学生与俄罗斯大学生联想方式及联想内容上的特点，揭示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该数据来自于作者于2005年在国内不同城市(哈尔滨、上海、北京、洛阳)的4所大学对120名俄语专业大学生所做的自由联想实验，为了验证语言意识具有民族文化特点，作者将其与俄罗斯大学生对相同词汇(选取35个)的联想进行了对比，并将反应词按频率从高到低排列。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下的人联想词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这正体现了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

在联想内容上，中俄大学生对相同词的联想绝大部分是不同的，相同的联想只有 8 对:начало(开始)→конец(结束)，мать(母亲) → отец (父 亲)，женщина(女 人) →мужчина(男人)，ненависть(恨)→любовь(爱)等，俄罗斯大学生的联想中反映了俄民族典型的言语定型，如:земля(大地) →круглая(圆的)，душа(心) →болит(疼、痛)，памятник(纪念碑)→Пушкину(普希金)等。

在联想方式上，中国俄语专业大学生与俄罗斯大学生联想方式有着显著差异，中国俄语专业大学生以聚合联想为主，如:утро(早晨)→вечер(晚上)，богатый(富有的) →бедный(贫穷的)，счастье(幸福)→беда(不幸)等;组合联想只有 1 个:свободный(自由的)→время(时间);词形联想:надеяться (希 望，动 词) → надежда(希 望，名 词)，разговор(交谈，名词)→разговаривать(交谈，动词)，хотеть(想，人称动词)→хотеться(想，无人称动词)。而俄罗斯大学生则以组合联想为主，如:человек(人)→хороший(好的)，глаза(眼睛)→голубые(深蓝色的)等。

可见，不同的语言、文化、民族生发不同的语言意识，语言意识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点。

结语

通过以上综述我们可以看到，语言意识研究在俄罗斯心理语言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渗透到语言的方方面面，不仅表现在民族内的，还表现为跨民族的、跨文化的交际，并呈现出民族文化特点，研究方法科学，可操作性强，我国学者也在此研究领域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在外语学习者的外语语言意识(俄语语言意识)方面的研究还比较少，外语学习者了解目的语使用者的语言意识至关重要。

［1］赵秋野.俄罗斯哲学家施别特对洪堡特语言意识观的阐释［J］.俄罗斯文艺，2012，(2).

［2］王琦.英语教师的语言意识水平:调查与启示［J］.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6):118.

［3］彭圆.中国大学生英语语言意识习得［J］.广东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5):205.

［4］黄波.论英语语言意识培养的理论框架［J］.学术界，2010，(5):162.

［5］Залевская А.А.Языковоесознание: вопросы теории［C］//Вопросы психолингвистики.Москва，2003，(1):30.

［6］赵秋野.试论语言意识的民族文化特点［J］.外语学刊，2003，(3):69 －72.

［7］УфимцеваН.В.Языквоесознание:Формированиеи функционирование［M］.Москва，1998:35 －115.

［8］赵秋野.俄罗斯语言意识核心词研究综述［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8，(1):27.

On the Research Methods and Content of Language Awareness

NING Xiu-xin，ZHAO Qiu-ye
(Harbin Normal University，Harbin 150025，China)

Language awareness is one of the hot issues in recent years of psycholinguistics，the study of which is not only of great theoretical value，but also has broad application space and important implications for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By the commonly-used methods of the Russian language awareness-association experiments，analysis of the experimental material can reflect the Russian and Chinese hanguage ethnic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language awareness;association experiment;ethnic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H0－05

A

1001－7836(2012)05－0131－03

10.3969/j.issn.1001 －7836.2012.05.053

2011－10－12

黑龙江省研究生创新科研项目(YJSCX2011－397HLJ);黑龙江省社科项目《神经心理语言学》(08D020);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学生与俄罗斯人俄语语言意识对比及模式化研究》

宁秀鑫(1986－)，女，黑龙江庆安人，硕士研究生，从事心理语言学研究;赵秋野(1966－)，女，黑龙江依兰人，教授，博士，从事俄语教学论和心理语言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