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卫
论近代水路运输与保定集镇贸易发展
陈卫卫
(河北大学 历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天津的被迫开埠,给保定地区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契机,而水路运输的发展则成为推动保定经济发展的有力工具。水路运输的发展,进一步沟通了城乡之间的广泛交往,沿岸许多水运码头也随之兴旺起来,保定随着水运的发展而逐步成为本地区的工商业中心。
近代;保定;水路运输;集镇贸易;天津;市场网络
第二次鸦片战争失败后,天津被迫开埠成为中国重要的贸易口岸。在外国资本主义加紧侵入和城市近代工业不断发展的形势下,天津与内地之间的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在农村,大量工业品的流入和农副产品的流出,使农村生产结构和以前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为了适应市场需用,农村经济作物的种植有所扩大,副业生产也有所发展,农副产品的商品化程度加速了农村自然经济的瓦解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在城市,大量洋货、土货的输入输出带来了商品贸易的兴盛,商品经济的繁荣。伴随着商品交换的增多,天津与内地之间对交通运输的需要越来越大。当时,铁路运输尚未起步,马车运输能力又太小,水路运输具有辐射面广、运输量大、成本低的特点,便成为开发利用的最大优势,使得内河水路运输在客观上有了一个恢复和发展的机会。天津的开埠,给保定地区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契机,而水路运输的发展则成为推动保定经济发展的有力工具。水路运输的发展,进一步沟通了城乡之间的广泛交往,沿岸许多水运码头也随之兴旺起来,保定随着水运的发展而逐步成为本地区的工商业中心。
保定位于河北省中部,太行山东麓,与京、津呈三足鼎立之势,从地理上看,保定是历史上著名的“都南屏翰”“咽喉要地”。直隶海河水系的五大河遍布全省,保定境内所在为大清河流域,河流密布,在水运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漫长的历史年代中,受传统经济条件的制约,保定境内形成了水陆两大交通系统,两大系统相辅相成,沟通联系了整个保定地区。保定素有“都南屏翰”之称,依托其政治和军事上的战略地位,取得较高的政治地位,并分担了区域中心城市北京扩散出来的政治、文化教育职能,使保定成为省会城市和区域的文化教育中心之一,由于政治元素是保定城市发展的首要推动力,并且地方市场商品化程度较低,因此,保定在区域中的经济地位并不突出,经济同贸易因素对保定城市发展的拉动也受到极大限制。天津开埠后,天津得到快速发展,在区域内的经济地位得到提高,逐渐摆脱对北京依附,发展成为区域的中心城市,在这一过程中,保定的部分政治职能却被天津吸附,政治地位开始下降,政治因素对保定的推动日益减弱。但是,由于天津开埠的辐射作用,外国殖民者商品的输入和市场的扩大,加速了华北区域自然经济的解体,促使商品流通量迅速增加,保定逐渐成为地方的商品贸易中心以及转运贸易中心,为保定城市发展注入了新的动力,推动了保定城市的进一步发展,在城市类型上,保定也由传统的政治军事功能为主的行政中心城市向冀中地区的经济中心城市转变。
保定所处地区是我国历史上农业开发较早的地区之一,深度的农业开发为保定城市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农业腹地,这一地区不仅是华北地区重要的粮食产区,而且棉花、花生等经济作物也广泛种植。明清时期,棉花是华北地区最重要的经济作物,棉花的种植在明代开始推广,清代得到大面积种植,虽然当时曾经出现过“北棉南运”的情况,但是,至清代中期时,棉花的商品率仍然很低,只有在一些水路和陆路要道沿线的县城和集镇成为棉花集散地。保定城市所属清苑县的东部和南部,以及周边的满城、束鹿等县都是产棉区,而保定依靠大清河的水路运输条件成为冀中地区棉花的重要集散中心。优越的交通条件以及较为广阔的农业腹地,促进了保定商业腹地的扩展。
清代,大清河和子牙河是冀中、冀南地区通往天津最为重要的水路交通运输线,其沿岸也是河北市镇较为集中的地区,商业发达,农业的商品化较高。保定正处于大清河上游,这一交通与区位优势使其成为冀中地区的商业和贸易中心。特别是清末京汉铁路兴修后,陆路交通的发展进一步巩固了保定商业中心的地位。
保定有着丰富的水路交通网,主要依靠清苑河(亦名沈水,或称府河、一亩泉河),它由发源于满城县的一亩泉和鸡距泉合流而成,过保定城南,注入白洋淀。西可通定县、完县以及上溯至白草沟河(到达满城县方顺桥),东可达河间府、天津。由于水路便捷,保定的码头更是“商贾云集,贸易兴旺”。在清代,水路运输承担政府运送漕粮和民间商业贸易的双重职能,在保定城市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便利的水路交通条件,便捷了保定与其他城市之间的政治和商业联系。保定虽然陆路交通便捷,但运输的成本高昂,而与陆路交通相比,保定与天津之间的水路联系承担了更加重要的商业贸易职能。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天津被迫开放为通商口岸,英、法等殖民主义凭借不平等条约,从事着倾销鸦片等洋货和掠夺原料的侵略活动,因而,天津口岸进出口贸易急剧增长。进口贸易从1861年的5 475 644关平两,上升到1894年的44 277 054关平两,增长7倍多。出口净值在1865—1894年间也增长了近7倍。期间,殖民主义者还在天津圈定租界,扩建码头,建立了一批为掠夺原料服务的机器打包队。同时,以李鸿章为代表的清朝洋务派,也在天津建立了近代军事工业和民用工业,如天津机器局、大沽船坞、轮船指商局天律分局等,使城市工业和商业得以发展,人口也得以增加。
大清河。大清河又称上西河(与于牙河统称西河),包括府河、赵王河,航程200公里,自古以来是保定、天津之间的重要水路,天津、保定之间货物的2/3靠这条水路运输,通过西河运往天津的货物主要有棉花、粮食、煤炭、花生、干皮、瓷器、药材及建筑材料;回程货物主要是食盐、日用百货。西河的民船运输一直相当繁荣,据《天津志》统计,1905年通过西河进出天津的民船多达35 621艘,货物运输量高达84 177万吨,运量仅次于南运河,占当年水路进出天律货物总量的33.5%。
河北地区的地理条件特别适合棉花生长,河北棉花种稙的地区主要分部在各河流域,主要有西河棉、御河棉、东河棉等。保定所在的大清河流域是西河棉的主要产区,天津开埠后,外国殖民者对棉花的掠夺更加激烈,西河棉因其具有绒短、粗硬的特点,比较适合制造炸药、粗毯而受到推崇。西河棉自1908年输入天津后以其数量大、价格低的优势,逐渐占领了1919—1921年间的天津棉花市场。西河棉占天津棉花总量的65%以上,天津“棉花市场,几为西河棉所独占”。
棉花是保定的主要输出商品之一,西河棉的输津方式有火车、民船、大车3种,但民船运输具有成本低、运量大的优势,成为西河棉运津的主要运输方式。清苑是西河棉运津的三大码头之一。清苑是完县、满城、高阳、蔑县、安新、博野、安国等县棉花的集中地,通常是用大车将棉花集中在清苑南关码头装船,走府河,进白洋淀,由大清河直运大津,航程230公里。下行船只需4~6天,同铁路运输相比,运距少10公里,运输时间大体相同,运价却比铁路低10倍,加之府河、大清河水量充足,很适宜载重50~100吨的船只。因此,这里的棉花运输,以水路运输为主。
集镇一般位于农业、手工业比较发达的水陆交通便利处。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分工越分越细,市镇的发展中出现了一些具有行业性特点的市镇,形成了很多知名的专业市场,如高阳是布业的专业市场,辛集是皮毛的专业市场,安国是著名的药材市场等。高阳的水道交通很便利,大清河之水经白洋淀流入,向东经雄县、霸县、新镇、胜芳等地,至天津汇入海河,故从高阳至天津水道多由高阳东北30里的同口镇起,渡白洋淀入大清河达同口镇,在此卸货登陆再以大车运至高阳。高阳的织布业历史悠久,民国初年由于欧战爆发,各国忙于战事,布匹输入骤然减少,由于竞争对手大量减少再加上国内经济相对比较繁荣,人民够买能力增进,特别是洋纱进口和织布机的引入,使纺织技术有了很大的改进,再加上高阳、清苑、任丘等地都盛产棉花,因此,当时高阳一代的纺织业相当发达。高阳向东北行,离天津水程不过300里,每年的3~11月,船行四五日可达,高阳手织业原料主要来自天津,“从天津运棉纱到高阳能走水道,总是交船行走水道的。船行雇民船装载,大船每船可装200包,小船装五六十包,每日或每若干日把交运的货物凑足一船后运出。由大清河逆行入白洋淀,止于淀边西南距高阳城三十里属安新县的同口镇……船到同口后货既卸止码头,在同口镇公立的过货栈登记,货不停留即由货栈代雇大车运高阳,天雨既用芦席覆盖”。当时天津的田村佐佐木、郡茂等日商洋行,都是贩卖织布机的大商行。便利的交通对高阳附近集镇的发展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高阳本地市场每逢集日“客商云集,贸易兴旺”,成为本地区的布业重心,每遇市集,邻村的织户就会拿着织好的布匹来城中与城中商人雇主换取棉纱和工资。
任丘县的青塔镇、蠡县的莘桥镇、清苑县的大庄镇都是有名的集镇。光绪十六年(1890年)至光绪十七年(1891年)间,这3个集市全年土布产量达357 866匹,消耗土线1 000 000斤,所交易布匹辗转销售到张家口、益州、宣化、北京、良乡、房山等地。
安国是举世闻名的中药材集散地,素有“药都”之称。特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物产、便利的交通使其成为商业重埠。药业更是独隆华夏,驰名中外。京汉铁路开通前,生活物资和药材集散,多靠水路转运。民国初,水路铁路竞争激烈。由于铁路的运价有所下降,水路运输有所萧条。但安国所属的上西河区,部分运往天津的棉花、中药材、粮食等物资仍走水路。
正如德国人文地理学家拉采尔所说“交通是城市形成的力”。的确,城市的发展首先需要的就是方便的运输条件,如果说天津开埠是保定城乡经济发展的依托的话,那么交通就犹如市场发展的血脉,只有血脉通市场才能通。水路交通给保定,特别是靠近水路交通枢杻的城镇带来了发展的契机。
市场是以交换流通而存在的,四通八达的水路交通网把本地市场与区域外市场有机地联结起来,形成了以本地市场为基础的区域性市场网络。从城镇的发展可以看出,城市作为本地区的物资转运中心,带来了商业贸易的繁荣,为城市的发展奠定了经济基础。但对土产的收集和对洋货的分销却是集市贸易深入到农村才实现的。市场的扩大使这些以前为本地区服务的集市开始为通商口岸和海外服务。交易量的增加使这些集市和城市密切联系,构成了一个有机的市场体系。当时,安国境内的伍仁桥南临磁河与天津相通,为境内最大的“浦头落载之所”,天津的工业品、食盐等多运到此地分销各地。据《保定市志》记载,清末,安国每年约从水路输入的钢铁铜器约有万余件,苇席万余领,煤炭百余斤,盐3 000包(每包500市斤)。满城县的杂货或自制、或由津埠运来,销无定数。
直隶境内的区际贸易主要通过河流、铁路来进行。铁路建成前主要通过西河、南运河等河流来进行,并围绕河流形成区际商业网络。对直隶贸易有重要地位的河流,主要有南北运河、大清河、子牙河、永定河、蓟运河,其中以大清河、子牙河、蓟运河最为繁忙。以天津为中心的贸易路线主要有:1) 天清河向西到琉璃河镇,然后南销往北京附近地区;2) 由大清河向西到达保定、定兴、高碑店地区;3) 由子牙河往南到达滹沱河汇合处小范镇,然后再分成几路。但总的来说,由于保定属传统的内陆城市,其买办化和资本化的程度较低,因而保留着浓厚的传统色彩。市场的扩大和发展使保定城市的经济作用日渐突出,一方面,保定周边腹地的粮食、棉花、甘薯、花生以及豆类等农产品都开始不同程度地进入国内和国际市场。据天津商会档案记载,天津保定间自保定直接运达天津的棉花、杂粮等各类商货每年即在100万担以上。另一方面,西方工业国家的工业品也越来越多地进入华北地区。在这一情形之下,保定真正被融入区域城市体系,成为次级中心地,而且,转运贸易的发展也成为城市发展新的推动力。除却区域市场发展因素之外,交通也是保定城市转运贸易中心地位形成的重要原因,保定是水路与陆路交通的衔接点,特别是火车和汽船等现代运输工具的引入,巩固了保定城市贸易转运的地位。市场与交通致使保定城市的转运贸易得到较大发展,成为冀中地区的商业中心,商品贸易逐渐繁荣,在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保定火车站至刘守庙铁路专用线建成后,府河码头呈现舟舫相接、机帆船往来如梭的景象。该码头设有粮、煤码头和专用仓库,有搬运工200余人。仅在宣统二年(1910年),由保定南关铁路支线下站后装船运往天津的货物即达191 658吨。棉布的推销点几占全国之半,如热、察、绥、内外蒙、库伦、陕、甘、晋、豫、直、鲁等。据统计,棉花的商品率1840年约为27%,1894年己经提升为33%。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辛集皮毛业发展的顶盛时期,“皮毛两行,南北互易,远至数千里”。这一时期辛集皮毛业的技术力量有了显著提高,皮毛行业和种类迅速增多,皮毛制品产量大大增加,皮毛产品的集散范围和数量更加扩大,不仅在国内各省市畅销,而且走向世界,大量出口,皮毛资本也得到高度发展。这在一定程度上支撑保定城市经济的持续发展,加强了保定与其腹地以及区域其他城市之间的经济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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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dern Times Water Transportation and Town Trade Development in Baoding
CHEN Wei-wei
(School of History,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That Tianjin was forced to open port after the second opium war brought Baoding opportunities in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water transportation became a powerful tool for its development. The development of water transportation promoted the communication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widely and a lot of shipping docks along the coast also became prosper thereupon.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water transportation, Baoding became gradually an industrial and commercial center of the local area.
modern times; Baoding; water transportation; town trade; Tianjin; market network
(责任编校:耿春红 英文校对:杨 敏)
K256
A
1673-2065(2012)03-0061-04
2011-12-12
陈卫卫(1983-),女,河南南阳人,河北大学历史学院2009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