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建 平
(福建农林大学a.经济与管理学院,b.廉政研究中心,福建 福州 350002)
肇始于次贷危机的国际金融风暴的传导与扩散效应还未完全退去,国际社会和主要国家均已积极谋策复兴计划。其中,政府在应对金融危机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几乎各国都采取了以政府为主导的应对策略。通过政府这只“有形之手”,引导市场,助其修复功能,同时重塑民众信心,保持社会稳定。有关治理金融危机的具体“处方”也是见仁见智,但是后危机时代治道变革究竟如何取向也有着“重叠共识”,那就是在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最佳的路径是把短期的政策调整与中长期的改革有机结合以适应后危机时代全面转型的需求。对于正处于全面落实科学发展观、建设“两型”社会之战略转型期的中国而言,这种改革路径更是当务之急。诚如有学者指出的那样,“未来20年中国不可能只发展经济而忽视气候变化。”[1]“中国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要从传统的‘黑色发展’转向‘绿色发展’。只有实现绿色改革、绿色发展,中国才能实现绿色崛起;只有实现绿色改革、绿色发展,中国才能把面临的挑战转化为发展机遇。”[2]于是,作为应对和化解当前金融危机的重要举措,也为全球经济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基础的“绿色新政”便应运而生。
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于2008年10月启动了“全球绿色新政及绿色经济计划”,该计划得到了美国、欧盟、日本、韩国等许多国家的积极响应,中国也正在加速制定、试行和稳步推进各项环境经济政策,力促“绿色中国”之新政。“绿色新政”有望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助推器。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从可持续发展和生态经济学的视角分析,当前金融危机可以解读为‘一个危机、三重挑战’。‘一个危机’,是由美国次贷问题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三重挑战’,是金融创新泛滥的挑战、资源环境限制的挑战、人类福利门槛的挑战。因此,化解当前危机,如果只是简单地进行经济恢复,虽然必要,但是不够。我们需要寻求‘一石三鸟’的解决方法,通过全球性的‘绿色新政’,借助新的发展模式推进经济增长。”[3]“绿色新政”以可持续发展观为价值基座,遵循自然生态规律,通过政府主导和市场导向双向互动,制定和实施一系列引导社会经济符合规律性发展的制度安排,引导、推动、保障社会各项活动的各个环节朝向绿色化发展。“绿色新政”在应对金融危机的同时,积极寻求一条有效而持续地解决多重危机的道路,成为后危机时代治道变革的一种逻辑取向。
气候变化异常、自然资源匮乏、水资源短缺,以及生物多样性的消失,加之此次国际金融危机的“催化”作用和“叠加”效应,世界各国已经把“绿色行政”的推行提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然而有效推行“绿色新政”需要进行社会的整体变革,不仅需要人类对现行的经济发展模式、政策体系和管理机制、科技创新体制、生活消费方式等进行重大改变,而且要对人类现行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方式进行重大调整。因此,推行“绿色行政”不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技术问题,它更是一个政治问题、文化问题。作为推进“绿色新政”战略体系的重要支柱,以政府转型为主线的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议题也必将浮出水面。因为“发展方式转型关键取决于政府转型”,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将为发展方式转变提供中央-地方、部门间、政府-市场-社会三 重 “合 力”[4]5-9。通 过 行 政 管 理 体 制 改革,合理界定权能边界,更好地让推行“绿色新政”的“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齐发力,提供高效且优质的绿色服务,强化新政的公共职责保障机制。
作为整个社会生态系统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支配着公共行政系统深层次结构的行政文化被誉为行政管理之“魂”。它贯穿于一切公共行政活动过程,外显于公共行政的制度安排、现实运作、组织行为;内涵于公共行政的心理结构、价值取向和思维模式中,对行政管理变革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作用。就推行“绿色新政”的内在要求而言,营建一个合理的行政组织的结构、保持适度规模、科学有效的运作程序、透明高效的决策机制,以及公职人员的行政行为、工作作风、态度、价值观等,都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行政文化的制约和影响。从行政文化的功能视角来看,通过营造“绿色新政”的基本价值观、群体意识、共同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等,对组织的整体价值取向及行为取向起规导作用,使之自觉调整行为方向,为实现“绿色新政”的目标而奋斗。当“绿色新政”所含蕴的基本价值观和共同的发展理念被行政组织和行政人员共同认同并且内化以后,通过一定渠道对公共行政外部、社会大众产生“辐射”作用和“流溢”效应,使得“绿色新政”的相关利益群体能够产生一种强大的向心力、凝聚力和高度的主人翁精神和责任感。这种昂扬向上的思想观念及行为准则,有助于形成强烈的使命感和持久的驱策力,成为推动“绿色新政”发展的动力源泉。
笔者认为,文化必须提升到战略层面来予以省思,因为文化战略能够以其深刻的文化自觉去推动个人、组织、地区乃至整个国家的发展。“文化战略是使组织特质与所从事的行业特性顺向一致,是组织的事业高度自觉持续发展的一种战略。”[5]关注和强化“绿色新政”,对于后危机时代各国的发展具有非同一般的战略意义,它也必须依托文化战略子系统,尤其是行政文化的创新变革来予以呈现,从而推动新政发展成为由内而外,由被动转向主动,由守成转向前瞻的战略目标。“绿色新政”正是在行政文化所蕴含的变革精神不断推动和引导下得以更好的发展。具体而言,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倡国家软实力并奠定了软实力研究之基本范式的著名美国学者约瑟夫·奈认为,“‘软实力’主要包括文化吸引力、政治价值观吸引力及塑造国家规则和决定政治议题的能力。其核心理论是:‘软实力’发挥作用靠的是自身吸引力,而不是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6]实际上,在此前,日本经济学家名和太郎在《经济与文化》一书中就已然指出,“国力包括许多方面。军事力量、政治外交力量、经济实力是主要的部分,但是今后文化力将愈益必不可少。”同时他还指出,“引导国家组织和国际会议方向的不仅仅是经济力量,文化力量也同样发挥重大作用。”[7]国内学者贾春峰先生同样认为:“文化力”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21世纪的经济赛局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文化力”的较量[8]。尽管“文化力”未必能够与“软实力”等同起来,但却也是后者的核心构成要素,由此也就逻辑地衍生出了“文化软实力”这一概念范式。正如高占祥先生指出的那样,文化力是软实力的核心。“文化力渗透于社会各个方面,……文化力对于经济建设起着先导作用,对于思想建设起着感化作用,对于环境建设起着辐射作用,对于人才成长起着催化作用。总之,文化力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中有着巨大的反哺作用。”[9]
作为价值层面的新型行政文化的塑造,是推行“绿色新政”的重要环节,也是文化软实力体系中重要的构成内容。“绿色新政”所涵括的发展理念和价值取向,通过新型行政文化的导向、凝聚、激励、规范、协调、控制、辐射等功能作用,形成凝聚人心发展新政的共识力与源动力、科学推行新政的规划力与执行力、实现和谐发展的亲和力与感召力。构建与“绿色新政”相契合的新型行政文化,是后危机时代文化软实力的重要资源。它作为“绿色新政”发展的精神动力、智力支持和思想保证,进一步丰富了发展内涵、创新了发展理念、开拓了发展思路。在后危机时代的发展趋势与潮流变局中,各国都把推行“绿色新政”作为抢占新一轮全球竞争的“制高点”,争夺“绿色政治”的发言权乃至全球“绿色治理”的主导权的重大战略抉择,那么迎战决定未来国运的全球绿色竞争必须要练好内功、蓄足后劲。因此,只有相应地站在文化发展的制高点上,构建与“绿色新政”相契合的新型行政文化,不断提升推行新政的文化软实力,才能充分凸显文化本身的感染力、吸引力、扩散力和渗透力。
推行“绿色新政”,不仅仅是依据气候变化科学研究的结论,同样重要的是其背后的经济考量、政治价值判断以及战略上的博弈[10]。“绿色新政”正是国际社会多元化主体在对共同发展利益的追求中,在不断的博弈过程中所达成的共识。在传统的粗放式、外延型发展模式遭遇“瓶颈”,各国积极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以及维持社会稳定、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时代诉求中,各国围绕“碳排放权”展开了激烈的政治博弈,形成了全新的“碳政治”。在这场“碳政治”的博弈背后,那只隐性的“杠杆”恰恰就是国家的实际利益。实施“绿色新政”正是“祛碳化”的逻辑必然。围绕“绿色新政”这一目标,绿色领导力、绿色经济、绿色投资、绿色政策改革这四个基本要素,分别作为“平行四边形”的“角”,形成合力,构筑起了“绿色新政”的体制框架。“绿色领导力”是“绿色新政”的基本要义,它是指政府引导和激励社会朝某一目标努力的行为组合,既包括提振信心,更需要采取行动的措施和综合能力[11]。然而,以碳税为代表的绿色关税、绿色贸易壁垒等在通往拯救人类社会的“道德高地”上加重了“道德砝码”,因此,在争取新的国际绿色规则制定权,提升绿色领导力方面就必须重视自身道德维度的升华。契合“绿色新政”发展需要的行政文化之开新与发展,有关基本价值观、群体意识、共同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等地重构,正是这一“升华”过程的着力点。
在约瑟夫·奈看来,要使软实力深入人心并持久地发挥效用,必须使之立基于道德之上才是可欲与可行的。如其所言:“当其他国家看到我们的(软)实力建立在道德基础上时,它才更有效。”[12]同时他还要求,“软力量使用的是不同的手段(既非武力,亦非金钱)来促进合作,即由共同的价值观产生的吸引力,乃为实现这些价值观做贡献的正义感和责任心。”[13]从某种程度上说,软实力就此而具有了一种道德感召力的属性。“领导的道德维度包括三个要素:目标(目的)、行为与道德标准相一致的程度,对自己和他人的后果。”[14]作为文化软实力体系重要构成内容的行政文化在实现自身革新以因应“绿色新政”之要求的过程中,也是围绕上述三个要素而敞现绿色领导力的道德魅力。行政文化的创新紧紧围绕“绿色新政”的目的,即应对多重危机,提振经济发展,实现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通过一套完整的发展愿景、价值导向系统、行动原则和行动规范体系的实施,从而开辟出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共生互益的人文格局。因此,主动占据文化发展的制高点,构建与“绿色新政”相契合的新型行政文化,形成强烈的文化自觉意识、自立意识、自信意识以及基于此的文化创新意识,不断提升绿色领导力,才能以文化制胜这场“碳政治”博弈。
有学者认为,在未来的世界格局中,一个基本趋势是:国家地位与发展空间与低碳经济发展直接相关。这不仅涉及在未来世界经济格局中的地位,而且涉及在未来世界政治格局中的地位。对中国来说,与其被动地接受外部世界的压力,不如积极主动地发展低碳经济,走低碳发展之路[4]127-128。同时他 还 指 出,在 经 济 危 机 与 改 革 发展的战略转折相互重叠的关键时期,政府工作的预见性、前瞻性至关重要[4]39。以行政文化为新政“软力”机制的预设正是因应后危机时代治道变革的前瞻性举措,将“绿色新政”的有效实施议题从“想后”移至“思前”,实现吉登斯在气候变化政治学中构造的“前置”理念[15]81。以行政文化的变革发展为介质,充满创新张力的文化软实力不仅立足于当下,服务于当下,亦即服务于推行“绿色新政”以不断增强和提高国家的综合国力;同时也开启了未来视域,一种指向未来、前瞻发展的视域,也是不断革新自我、创造自我、发展自我的视域。在推进行政文化创新,发展文化软实力的过程中,未来视域的获得,是其不断革新与超越的动力,也是全面解放和发展人类自身的动力。正是在当下与未来之间的动态整合中,才使得绿色发展真正具有无限创新的潜力与感召他者的复合张力。
“文化作为历史地凝结成的生存方式,从本质上讲体现着人对自然和本能的超越”,“在特定条件下,特定文化的超越性和创造性精神会为人提供自由和创造性的空间和条件”[16]。行政文化作为文化谱系中的一支也同样具有上述属性。它不以一种强制性力量发挥效用,而根本上是靠文化自身的吸引、精神的感召,具有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引人入胜的特点,具有极强的渗透力和超越性。以“绿色新政”为标志的治理新潮流,有利于各个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避免陷入“碳锁定”,甚至可以及早解锁。从某种意义上说,向“绿色新政”转型也是“解除碳锁定”的一把钥匙。可以说,谁能够把握住“绿色新政”所蕴含的巨大效能,就能在未来的可持续发展中抢得先机。“绿色新政”是对传统那种高能耗、高污染、低效益的粗放型发展模式的反思与超越。它对行政文化的超越属性和创新品格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通过战略思考、愿景规划、价值领导、追求变革等塑造行政文化发展的前瞻力,为抢占“绿色新政”的发展先机打开绿色通道,从而有效地规避针对气候变化问题上出现的“吉登斯悖论”,更为从容地实现“抢先适应”[15]314。
[1]曾宁.气候变化:中国的困境、机遇和对策[J].气候变化研究进展,2009(3).
[2]胡鞍钢.绿色现代化:中国未来的选择[J].学术月刊,2009(10).
[3]诸大建.化解金融危机需要“绿色新政”[N].湖北日报,2009-02-20(9).
[4]迟福林.第二次改革:中国未来30年的强国之路[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10.
[5]李波.政府再造之行政文化战略选择[J].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179.
[6]王超逸.软实力与文化力管理[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9:3.
[7]名和太郎.经济与文化[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1987:86.
[8]贾春峰.贾春峰说“文化力”[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7:4.
[9]高占祥.文化力[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6.
[10]中国科学院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组.2009中国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探索中国特色的低碳道路[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9:102.
[11]任勇.绿色新政:多重危机下的系统创新[J].环境经济,2009(10):19-20.
[12]Joseph S Nye.The Power We Must Not Squander[N].The New York Times,2000-01-03.
[13]约瑟夫·奈.软力量:世界政坛成功之道[M].吴晓辉,钱程,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7.
[14]刘建军.领导学原理:科学与艺术[M].3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40.
[15]安东尼·吉登斯.气候变化的政治[M].曹荣湘,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
[16]衣俊卿.文化哲学: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交汇处的文化批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