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琼隽
(1.瓦尔拉斯理论经济研究所人民币汇率研究中心,香港长洲 1490;2.广东工业大学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520)
克鲁格曼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经济学家,一方面他从事国际经济学基础理论研究,为国际贸易理论建立了新的分析框架,并提出了关于汇率的“目标区域”理论,先后获得了约翰·贝茨·克拉克奖和诺贝尔经济学奖;另一方面,他又是经济政策批评家与重大经济问题的预言家,他对现实经济政策的尖锐评论,如对东亚经济奇迹的评价就与普遍的评价截然相反,在亚洲经济危机出现之前就已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表现了他的真知灼见,让他更加声名大噪。
但是,在均衡汇率这一复杂问题上,他却表现出智力不足的无奈。作为一个自由市场的卫道士,面对外汇市场自行达成的均衡汇率价格,他却有着深深的疑惑。为此,他提出了这样的论断:“我认为汇率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价格,不能完全将它交给市场”[1]96。同时,作为一个雄辩的经济评论家,他举证到,不是说购买力平价是长期的均衡汇率吗?但是你却“很难解释为什么购买力平价只是一个有用的指标,而不是汇率的定论,为什么会计等式与行为理论并不是一回事,或者为什么任何国际货币体系都只是调和相互冲突的目标的产物,而不是将政府从做成判断和决策的需要中解脱出来的非常正确的解决方式”[1]5。“与许多经济学家和记者顽固的信念相反,一价定律不仅在国民价格总指数的水平上不成立,就单个产品来讲,它也不成立”[1]42。
那么,均衡汇率价格是不是由外汇市场自行决定的呢?克鲁格曼认为,要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就要回答“可以相信市场吗?”他认为,我们相信市场是相信市场的效率性,但是,外汇市场却是不稳定的,因此,有效市场假说仅仅是一种理论推断,既不能成为理论假设的前提,也不是事实。“也就是说,如果让市场任其自然,它们会合理运转吗?它们会产生投机泡沫、非偶然的目光短浅现象吗?或者有其他有时人们指责的过失吗?在有关什么是适当的汇率体制的争论中,外汇市场是否值得信赖经常是焦点所在”[1]81,因此,“在给定经济的基本面时,外汇市场有时决定的汇率根本就不合理”[1]81。“事实上,我认为,汇率是一个极端重要的价格,不能完全将它交给外汇市场”[1]96。
汇率是不稳定的。而对这一国际货币现象,克鲁格曼说道“在我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中,我相信自由的浮动汇率是我们所能获得的最好的体制”[1]95。“从宏观经济来看,浮动汇率的好处似乎毋庸置疑。但是,国际货币体系那些众所周知的失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些失败中,汇率调整是由政府相机抉择,而不是留给市场的”[1]95。“我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据我对浮动汇率实际运作情况的了解,我现在支持最终回归一种可以相机调整、多少比较固定的汇率体制”[1]95。归结为一点,克鲁格曼的疑惑是,均衡的外汇市场是不可全信的,但是,为什么政府稳定汇率的目标干预会导致更大的市场波动呢?
同样,在人民币均衡汇率的估计上,由于克鲁格曼不擅长计量经济学计算,没有亲自具体研究过人民币/美元均衡汇率的区间准确估计值,只是引用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研究结果(认为人民币低估的区间为20% -30%),于是他认为人民币至少应该升值25%-40%。
克鲁格曼这次针对重大的国际经济问题所作的尖锐评论,就不一定是真知灼见了!为什么这样说呢?理由有二:(1)克鲁格曼对均衡汇率问题研究在理论上没有大的建树,而且疑惑重重,对自由外汇市场信心不足;(2)人民币长期以美元为锚,美元走软,人民币也会走软。反之,若美元升值,则人民币必升值。人民币与东亚大多数国家一样,同属亚洲美元区,是国际货币体系的制度安排,具有制度合理性,不存在汇率操控问题[2-4]。若真正存在汇率操控问题,就只有美元操控人民币,人民币被操控。显然,作为理论经济学家的他,在均衡汇率理论研究上,找不到完美的答案,而作为经济政策评论家,在同一论题“人民币均衡汇率”问题上,由于理论上的疑惑和研究不足,肯定不能做出精彩的评论,或许还将会做出错判而成为贻笑大方的怪论。当然也不排除,由于面对复杂的均衡汇率问题而在理论上的无奈,但又要延续智慧者的强势,克鲁格曼就只能从一个理论创新者变成了理论机会主义者:“我认为世界上充满了根本就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解决那些从目前的信息来看最有可能解决的问题”[1]95。
但是,克鲁格曼的疑惑总是存在的,而这一疑惑可以找到一种理论解答吗?这才是我们真正关心的。迄今为止,克鲁格曼没有给出明确的理论解答!这种解答形式我们认为应该是黑格尔式的:汇率是目标还是工具呢?这样,本文就可以把克鲁格曼的疑惑的解答作形而上方式的表述:均衡汇率定价的决定性变量是什么?这可以用数学公式表示为:Ee=f(·),其中,Ee为均衡汇率定价,f(·)为未知决定性变量(·)的函数,这样,就需要具体研究f(·)的性质了。下面,我们从抽象到具体两个方面探索这一未知变量(·)的具体内涵,并给出明确的指认。
经济哲学家罗森[5]在对新古典经济学进行逻辑批判时曾强调,经济学是一门复杂的多维的人类社会科学,它不仅需要定量研究,还必须由定性研究来补充,这才是社会科学的本质。而新古典经济学在面对一个复杂社会现实的人时,却采用一种强调准确性的一维科学——数学,来解决它面临的所有问题,而这些问题又是充满“各种矛盾”,有着“模糊不清的界限”。新古典经济学通常采用简化的方法来回避这些问题,将多个复杂个体间的行为及其相互作用简化到用最小数量的经济主体(通常是两个或三个经济主体),这时的“微观经济基础的研究基本上是在讲故事了,其形式与赋予经济主体的特征有关。像任何故事一样,微观基础模型有它们的寓言:这就是政治经济的主张”。
与罗森所描述的情形很类似,通常汇率被视为两种货币之间的相对价格,并且运用传统的流量分析法与现代分析法(包括货币分析法和资产组合分析法)来说明汇率的决定,即决定两种货币相对供给(或相对需求)的因素是哪些?以及令外汇市场实现均衡机制以确定外汇交易的价格和数量。著名国际经济学家甘道尔夫(G·Gandoifo)也认为,“我们寻求的汇率决定因素有实物的,也有金融的,他们都来自失衡背景下变量间相互作用的网络中流量和存量的调整。问题在于,汇率决定的传统结构模型是单方程的,半约化形式的,不足以说明汇率决定背后的复杂现象。汇率变动好像钟表的指针运动背后有大量相应的看不见的机械运动,它是所有主要经济指标重新调整的结果”[6]。
由于汇率的背后蕴含着各种丰富的信息,而现有的无论是哪一种决定一国政府选择汇率政策的方法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政策的制定往往都会受到更多的政治或经济因素的影响,特别是这些方法在强调“社会形式”的问题时显然是不成功的。这些问题包括为什么社会自身会假设组织的特定形式和行为模式等等。现有的研究方法对目前的“社会形式”问题采用的是解析方法,即将其中的因素作为各个构件(Components)分别进行分析。这些构件包括了私人部门、公共部门、政治与经济结构、部门利益集团等。尽管这种方法能够系统地考虑到汇率政策是如何在这些各种构件的相互作用下制定出来的,但它终究缺乏连续不断的分析深度。除了提供为什么这些相关构件(或称因素)之所以存在的解释外,无法显示出它们与汇率政策制定之间的因果关系。也就是说,关于汇率政策制定的这些方法并不能提供概念化的基本约束,而这种约束是由更为广泛的社会成份和社会发展的背景来决定的。
英国经济学家Kettell[7]提出了解决上述问题的方法,他认为只有采用“开放的马克思主义”分析方法,才能区分出社会现象及其社会本质。与上述各种方法只注重孤立的、片段的分析表象,只强调行业的表面、结构,或者通过界定行为人所属不同的部门来逐一分析政府汇率政策的决定不同,社会现象的本质是人力资源以某种特定方式从事社会生产活动所决定的。形成社会因素的各种现象可以被观察,或者说可以用理论表达的方式描述人们在生产过程中建立的关系会是怎样的。
在全球化中普遍存在的国家利益冲突下,汇率同样起着关键性变量作用。由于全球化从一开始就由发达国家主导,因而对内部因素的分析和外部因素的分析应采用不同的分析方法。但是,总体来看,一国在全球化中的策略的决定,不外乎要考虑下列因素:(1)外部因素,即国际社会因素:一国在全球经济政治中的地位及在全球化中的目标、国内选民对全球化的偏好、该国与主要战略贸易伙伴的关系、该国在全球化中的收益和成本等。在外部因素分析中,可以采用博弈论的方法分析利益相关的不同国家主体在全球化中的不同策略。(2)内部因素。可以从政治维和经济维分析一国内部利益集团如何通过类似选举之类的过程显示出对全球化的不同偏好,以及在全球化过程中的利益分配。(3)内、外部耦联因素。如发生国家利益冲突时,如何决定国家利益最优化?最终,上述因素的作用无不归结为对汇率的策略特性与行为模式的理论探究。
汇率之所以可以作为经济系统的一种策略(或政治体制因素决定)变量,首先是因为它与自身的变动(表示为自回归的时间序列过程)具有非线性的性质外,它与一国的净资产之间也具有非线性的关系,这恰好就可以成为准确地描述经济波动和周期性的工具。
蒙代尔[8]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了著名的“不兼容三位一体”(incompatible trinity)假定,他认为在资本自由流动条件下,货币政策能够用于实现某个外部目标如汇率均衡,或者某个内部目标,如稳定的价格水平,但无法同时实现两个目标。也就是说,资本自由流动,外部政策目标(如汇率政策目标)和内部政策目标(如价格水平)这三个目标不能在同一时间达成,这就是所谓“不兼容三位一体”。
在资本自由流动的条件下,浮动汇率制下的财政政策将完全失效;固定汇率制下的货币政策将完全失效;两者是对称的,其基本前提就是资本的充分流动,这意味着资产可以充分替代。但在资本不完全流动的情形下,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则是可以同时兼容的。①麦金农认为,在一个相对自我封闭或者自给自足的经济中(如国际资本不完全流动),政府可以同时采用独立的货币政策以及与之相关的灵活汇率政策和控制国内的收入水平(如财政政策)。而只有这三种政策相互兼容,并控制了国内的价格水平,才能保证人们对该国货币的信心。作者把麦金农的这一观点称之为“三位一体兼容性”[13]。
如果仅仅从经济因素的角度,保罗·克鲁格曼[9]就对汇率的作用提出如下悲观性的观点:(1)汇率在国际经济中的作用是有限的。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全球经济不完全一体化的世界。首先,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所有的产品、服务、生产关系都可以自由地跨国流动的世界里;其次,我们已经实现的一体化并不总是像我们设想或希望的那样运转良好。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名义汇率变动对国际收支失衡的调整有一定作用,但只有当通过汇率的变化比通过不同价格水平的不同波动更容易改变相对价格和工资时,调整实际汇率的需要才能成为赞成名义汇率波动的论据。(2)汇率变动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实际上是微不足道的。克鲁格曼认为汇率是不完全传递的,并提出“按市场定价”(Pricing to Market)和“沉淀成本模型”来进行解释。
Kettell[7]以英国的汇率政策为例,采用开放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分析法,对英镑在三个重要阶段的汇率定价的决定因素进行了分析。他的研究结论是,英镑在这三个转折时期的定值取决于英国国内不同阶级之间斗争(class struggle)的结果,反映了不同的利益集团的利益冲突。不同阶层和阶级通过投票的方式,反映出他们对英镑国际价值的偏好。也就是说,发达国家的选举制度能够反映出该国不同利益集团在以汇率作为国家竞争战略工具上的偏好,并且通过执政党的政策(如汇率政策)体现出来。
Rodrick[10]认为,大部分发达国家的政府都在利用各种政策来影响汇率,而且这些国家的政府影响汇率的目标是公开的,毫不隐晦,用以影响汇率的政策手段包括了财政政策、资本账户的管理政策以及直接干预汇市。对于少数几个最发达国家,例如欧盟中的德、法等国而言,十分完善的体制能够更理性、更成熟地运用汇率来实现其国家竞争战略。即便如此,作为强化国家竞争战略工具的汇率,资源配置的效果是次优的,其代价是丧失在欧元区中的支配权和主动地位。
Rodrick还深入地解释为什么发展中国家会通过低估实际汇率来促进经济增长。对于发展中国家而言,通过汇率强化本国竞争优势(高经济增长)也是一种次优的结果,而作为这种次优结果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如果一个国家通过将本币汇率低估来强化本国的竞争优势,促进经济增长的目标如果能够实现,那么可能导致其贸易伙伴的国际收支出现逆差;如果所有发展中国家都采用低估本币作为国家竞争战略的工具,那么发达国家不得不面临较大的贸易逆差,出现了经济的外部不平衡,并由此可能进一步会导致经济的内部不均衡。其次,如果部分发展中国家采用汇率贬值作为国家竞争战略的工具,而另一些发展中国家不采取低估汇率的战略,后者则为其贸易品出口竞争力的削弱而付出经济增长缓慢的代价。第三,对于成功运用汇率贬值竞争战略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因不断扩大的经常项目顺差而产生的巨额外汇储备,也让其付出了高额的沉淀成本与风险代价。出于安全的考虑,这些外汇储备中的大部分都会用来购买发达国家政府发行的债券等资产,一旦发达国家本币贬值,发展中国家的高额外汇储备成本会使整个社会蒙受惨重的福利损失。
因此,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的政府,都会利用汇率强化本国竞争优势,实现经济增长。当然,这种政府对汇率的利用并非是每天都在外汇市场上通过买卖货币来进行短期干预②这种短期干预在汇率经济学文献中被称为“外汇市场的官方干预”。,而是体现在某些处于转折点时期的汇率定价上,它体现了该国的策略与国家智慧,笔者将这种汇率定义为“策略汇率”[11]。
显然,策略汇率不同于外汇市场中的官方干预,特别是官方常用的“对冲干预”,因为这种官方对冲干预的目的是为了修正“错误汇率”①需 要说明的是,所谓错误汇率是指不能够反映经济的基本面,外汇市场主体不能够运用所有可获得的有关信息事先决定这种具有不确定收益的汇率。,通过官方在外汇市场上的买方行为,引导汇率成为一个更适当的汇率,让汇率朝着官方认定的“正确汇率”的方向收敛。官方的干预可能是对于那种偏离了均衡汇率的现时汇率。通过干预,汇率就可以逐步地向均衡方向修正其误差并可用误差—修正机制(Error-Correction Mechanisms)来表示。但是,重要的是,这种干预对国内的货币供给具有中性效应吗?②这 种官方干预对国内货币供给被认为具有中性的效应。
Rodrick[12]的实证研究和结构性建模也都表明了发展中国家通过将本币汇率低估来实现高速经济增长,这种汇率低估具有对贸易品的生产提供补贴的相同效应,以及对贸易品的消费征收消费税的效应,这说明这种具有策略性的汇率对不同的产业(贸易品和非贸易品)的影响是不同的,所以它是非中性的。
策略汇率恰好与官方干预汇率的目标相反。首先,策略汇率大部分产生于资本不能完全流动的市场中,因为此时汇率是一种政策工具,而不是政策目标[13]。由于资本不能完全自由流动,经常项目的不平衡(逆/顺差)不能通过资本项目(顺/逆差)来实现国际收支的平衡,并且当这种经常项目的不平衡引起的国际收支顺/逆差足够大时,一国政府通常运用外汇市场上的管理浮动汇率,对本币汇率的定价进行干预。与对冲干预不同,“定价干预”的目的不是修正“错误汇率”,让其朝着“正确汇率”的方向收敛,而是为了实现国家其它经济目标如经济增长,这就是策略汇率机制。显然,这种干预也是非中性的,因为这由一种不同于误差—修正机制的策略汇率机制所主控。
显然,一国政府在确定汇率比价时清楚地知道这一汇率是偏离均衡的,同时也清楚地知道如何利用这种汇率与均衡汇率间的偏离,所要实现的政策目标是什么?因此,这一汇率又是非均衡的,作为外汇市场的价格信号,它对资源的配置只能是次优的③但是,这种偏离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因为政府利用这种偏离来实现其宏观政策目标,保证经济的内部均衡和外部均衡,当经济内外部均衡同时实现时,其汇率为均衡汇率;此外,国家竞争战略的实现是长期的,而长期的PPP是成立的。。此外,这一汇率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表现为一种非线性的关系而不是传统研究所认定的线性关系[12]。综上所述,这种非中性、非线性、非均衡的汇率的本质特性我们界定为“策略汇率”[11]。
那么,汇率为什么可以作为实现其国家竞争战略的工具呢?克鲁格曼[14]曾形象地比喻说“如果国际贸易是一部汽车,汇率就是它的传动系统”,但这仅仅说明了汇率对国际贸易的重要性。事实上,汇率与一国经济内部目标和外部目标的实现紧密相关。
假定国家竞争战略是一国根据其内部经济目标和外部经济目标的制定而形成的[15]。在一国内部,战略涉及到不同的政策工具,它是可以调节的;对外部而言,战略的确定是根据一国在国际经济中的地位、能力以及与他国博弈的结果而定,是一国在既定的国际经济秩序安排的一种反映。动态地看,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和一国经济、政治条件的改变,该国对这种安排不可能完全满意,总会存在着调整的愿望,作为该国的国家竞争战略工具,也应该可以反映出这种调整的愿望,以及国际社会和该国主要贸易伙伴对该国的调整所做出的反应。对于一国政府来说,政策的调节工具多种多样,有货币政策(较大的结构化盈余)、税收政策(通过实际工资对高收入者的收入进行再分配)、储蓄政策(补偿性储蓄计划和养老金改革计划)、资本账户的管理(对资本流入/流出的征税或管制)以及货币市场的干预(通过本国的外汇储备系统)、汇率的调整、关税以及产业政策工具等等。在所有这些工具中,货币政策、税收政策、储蓄政策、资本账户管理以及货币市场干预等都可以围绕着汇率调整进行。这些政策保证了一国以相对较高的储蓄率,或者以相对于其收入水平较低的支出水平,采用低估汇率来强化国家竞争优势,或者通过重新估值来强化国家竞争优势①例 如,通过较低的储蓄率和较高的支出水平也能增强国际竞争力。。
由此可见,汇率作为一国实现国家竞争优势形成所依赖的战略工具,有利于该国宏观经济目标的实现,因为汇率的定价总是能够反映出一国内部和外部的经济现状②亚洲地区新兴经济体制的大部分国家都是通过低估实际汇率,增加出口,促进高速增长,Rodrick甚至直接将实际汇率定义为“竞争力”。。事实上,无论是西方工业化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会制定一系列的战略,特别是在以经济全球化为特征的多边贸易体系中,国家间的利益冲突日渐突出,国家竞争战略的选择更多地应体现在竞争性(非合作)方面。不同的只是发达国家市场经济体制相对成熟,国家竞争战略的实施主要是通过成熟的货币市场,高度开放发达的国际资本市场,例如利用利率政策调节国际资本的流向,从而调节本币的汇率,实现所谓“强势/弱势本币”的政策目标。尽管这些政策调节蕴含着一国政府所期望达到的目标,但整个调节的渠道还是通过各种市场,调节的过程表面上看起来也还是一个市场化的过程;而发展中国家的政府政策则无法通过不成熟的、体制不健全的市场来实现,难免会出现各种政府干预的人为痕迹。尽管如此,人们都会接受这样一种观点:宏观经济政策都是对非均衡状态的经济进行的一种调节。汇率作为一国政府干预经济的战略工具,它对资源配置只能产生次优的配置结果,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是如此。
作为国家竞争战略的工具,汇率当然不是唯一的,诸如关税、货币政策、税收政策、储蓄政策、对资本账户的管理等手段,都是一国政府为调节汇率实现经济增长所创造的相应条件。工具的多样化反映了一国经济体制的成熟性,也体现了一国国家竞争战略的灵活性。但是,本文选择汇率作为国家竞争战略的工具不仅因为策略汇率的内涵为国家利益决定的汇率比价,而且其外延还拓广到了汇率制度选择和安排,以及对汇率系统冲突的管理。这说明策略汇率的内涵还可以经由国家偏好的显示拓广为国家行为方式,并可具体表述为博弈模式这种外延形式,它的理论抽象性和研究的简便性是其它工具无法与其比较的。
均衡汇率定价可以用数学公式表示为Ee=f(·),其中(·)为汇率的决定性变量,其实质是政治—社会—经济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其行为模式更多地表征为策略行为而市场的需求与供给达成的均衡状态行为则退而居次。汇率作为国家竞争战略的变量工具而不是政府的政策目标就可以表示为函数的形式即f(·)。若x表示策略变量,也即f(x)就是策略汇率。这样Ee=f(·)就表示均衡汇率等价于均衡策略汇率。其内涵可以经由国家偏好的显示拓广为国家行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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