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杨汝楫在清代水利史上的地位

□陈隆文（郑州大学历史学院）

1.杨汝楫生平

《光州志·卷四十九·官迹列传四》载有杨汝楫生平事迹：“杨汝楫，字济庵，奉天盖平人。以笔帖式初授河西令。康熙二十六年，补受授固始，才识敏达、案无留牍、尤心存爱民，日以兴复，养教为事邑。旧有史曲诸河资灌溉，历代以来，渠道皆淹没，明邑令薛良、张梯虽相继筑皆以工大费繁未竟其利。汝楫既任事率僚属遍履四野，相其原隰高下，某处可开渠置闸以通其流；某处宜凿陂树埧以防其泄。经营三载，凡邑中巨,如史曲二河，次则如白露，又次如急流羊行等。河以次浚筑，并教以启闭之法，定为分灌之令，工讫。详请县丞专司其政。旧志谓今人食其德，虽大不政无遗种，邑民每饮食必祝之，非虚语也，又加意造土，建书院、立斋房，延名宿主，其席诸生薪水咸供给之。邑之登甲乙科者遂多，四乡则建义学数十处，弦诵之声达乎四境。尤严于缉盗，有杜三才、夏银匠，系江南劫舟盗魁潜来邑境，皆廉获立毙之境内，夜不扃户。秩满升保安州之州，囊槖萧然士民至今思之，谓自前明以来循绩异政，以杨公为居最云。”

根据此传所载，杨汝楫最初从办理文书的下级属吏身份被授河西县令。康熙二十六年即1687年被授为光州固始县令，杨汝楫任职光州固始县令间案无留牍，心存爱民之心，从《光州志》所载杨氏在固始知县任上的主要德政有三宗：其一为兴水利，这是杨氏传文中叙述最详最精的部分；其二为建书院，立斋房、延名师、建义学，发展固始县教育，杨氏此举使得固始“弦诵之声达乎四境”。其三为严于缉盗，强化安保，捕获往来于江南、淮河之上的江洋盗贼，使得固始境内路不拾遗，“夜不扃户”。当时固始百姓都说“谓自前明以来循绩异政，以杨公为居最云”，也就是说固始百姓都认为杨汝楫是明代以来最能给他们带来实惠的官员，因此杨汝楫在清代历史上应该是一个值得称道的官吏。

2.主持再修了中国最早的渠系引灌工程——期思陂

《光州志》中所载杨汝楫的事迹主要有兴修水利，发展生产；倡明教化，严于缉盗两事，其中兴修水利之事对固始民生尤为重要。在杨汝楫任职固始以前，固始百姓灌溉都用史、曲等诸河，由于灌溉工程修建时间较久，河渠河道都淹没，明代县令薛良、张梯虽然相继修筑，工程较大，费用较多，也较繁琐，但都没有成功。等到杨汝楫任县令，他率领属官，走遍境内四野，查看平原和低下的地方，看看哪个地方可以开渠，哪个地方可以置闸，使其河水流通；哪个地方可以开挖池塘、堤塘，以防止倾泻。经营管理3年，凡是境内大的河流，如史曲二河，次之如白露河，再次之如急流、羊行河等等，都修筑了堤岸并教百姓启闭的方法，工作完成之后，又让县丞专门负责管理此事。固始的百姓从杨汝楫的德政中得到实惠，“每饮食必祝之，非虚语也。”这应该是人民发自内心的爱戴和拥护。

在这里应该说明的是杨汝楫所开之渠乃是踵继春秋孙叔敖“作期思陂，灌雩娄之野”后的又一德政。“期思陂”的位置应在古期思县境，期思故城在今淮滨县东南期思镇，本蒋国故地，春秋入楚为期思邑。雩娄在今固始县东南部陈淋子镇北约四公里的史河左岸，距期思45公里。雩娄之野即上起雲娄城下至史灌河交会处的史灌河平原，即今梅山灌区总干，中干渠控制的范围。这块土地，从南向北平缓倾斜，是很理想的灌区。也就是说期思—雩娄灌区是我国见诸记载最早的渠系引灌工程。据考“期思陂”就处在这块平原的中间偏上，即今黎集、石佛等乡境内。根据汉代在“期思陂”基础上兴起的“茹陂”，明代在“茹陂”基础上兴建和发展的清河灌区（即百里不求天），以及清代杨汝楫的《水利图说》推论，“期思陂”的工程形式，是在今黎集乡附近，引史河水入陂，再由陂灌田，长藤结瓜式的工程布局。因为此项工程是引蓄结合、引水口汛期要堵，灌溉时又要扒开，所以在《光州志》中有“孙叔敖常决期思之水灌田”的记载。因为此项工程是在古期思县境内紧靠雩娄的决水流域，灌区又是孙叔敖世居境内的雩娄之野，所以《淮南子》中有“孙叔敖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的记载。东汉崔实把它命名为“期思陂”，故今人称之为“期思雩娄灌区”，都是合乎情理的。

孙叔敖所开期思陂因年代久远渠道皆湮没，至杨汝楫任固始县令之时，杨氏便开始全面修复和发展了孙叔敖所筑期思古灌区，并以此促进了固始、淮滨一带的农业发展，造福了当地百姓。对此淮滨文史专家尤新峰先生在其大作《淮滨历史文化漫谈》中有论述，尤先生认为杨汝楫在白露河修复的期思陂水利灌溉工程名称，有些在期思一带至今仍然保留着，如方家湖、月牙湖、张大塘等等。期思古城一带众多的陂塘遗址也说明，期思陂最早完成的部分应该是紧靠期思陂都邑附近，条件比较便利的陂塘和排水灌溉工程。如今，通过对期思河至兔子湖一带古陂塘遗迹的仔细观察，仍然依稀可见当年古期思陂的影子。在这些遗迹中，保留最完整，最应该受到关注的是期思河。

期思河也称期思死河，是今人对它的称谓，《光州志》、《固始县志》均未见期思河名称的记载。清康熙杨汝楫《水利图说》载“（白露）河自西南来，回龙港一带，有顺流而下之势……于上筑沙坝（故址在白庙集附近沙坝村）如清河法而开其渠曰兴龙口，引河而下……其名兴龙者，以兴龙台之名名之……由是西开一沟，由老猫窝始，由方家湖而宋湖（期思镇东南今有方家湖水库）……东开一沟由陈家湖始（今有陈洼大塘）……或由吴湖至月牙湖（吴湖今为红旗水库，月牙湖今有月牙岗水库）……而姜家港与旱河为邻（旱河即今谷堆乡朱湾、洪营村南之旱河，为期思河上游北支）……至沟洫分汊，不必尽名，而标其大者曰兴龙、曰回龙、曰丁家三闸……河之浚也，余目击之，手画之”。期思河东西蜿蜒约20公里，宽约30～50米，深在2米以上，这么大的工程，如系清初开挖，杨汝楫不会漏记其名，杨汝楫已经点明：“至沟洫分汊，不必尽名，而标其大者曰兴龙、曰回龙”这说明期思河古已有之。在《光州志·水志》上也没有期思河的名字，曲河、羊行河、春河等均有记载而不记期思河，说明期思河不是自然河流。结论只有一点：期思河是孙叔敖决期思之水时留下的大型水利通道，是古期思陂的重要组成部分，陂已荒废，但它仍在期思古城一带流淌，因修在期思，所以与期思陂一样被人们喊作期思河。期思河西段当地人至今称其为旱河，杨汝楫也提到“姜家港与旱河为邻”，这说明清康熙之前，由于期思陂荒废，这条水利通道曾一度断流，而被当地人称旱河。清康熙年间经杨汝楫再次疏浚，并挖通与白露河联接的兴龙口，才重新发挥输水作用。

由此看来，杨汝楫在淮滨固始一带于清康熙二十六年以后所做兴水利润黎民一事在中国水利史上应有一席之地，他恢复和延续了中国最早的水利灌区期思—雲娄古灌区的使用生命，使在两千六百年以后仍然发挥着为人民谋福利的作用，杨汝楫恢复期思—雲娄古灌区的功劳不可忘记。

3.《水利图说》中“均利”的治水思想

更应值得注意的是，杨汝楫将其在淮河流域的治水实践整理写成《水利图说》，为研究清代淮河流域水利提供了重要参考。杨汝楫的治水实践被完整地保存在《光州志·卷二十四·沟洫志》和康熙三十二年《固始县志》中，特别是清康熙三十二年《固始县志》是由杨汝楫亲自编纂，此书“于旧志驳者去之，陋者润之，疏者考之”，其十二卷卷次为：卷首图七幅，卷一沿革表，卷二建置志，卷三食货志，卷四秩官表，卷五师儒表，卷七人物志，卷八典礼志，卷九武备志，卷十杂述志，卷十二艺文志。然全书的精华在于水利。杨汝楫在任三年，亲履四野，经营三载，对邑中主要河道依次浚疏修筑，并定出启闭水闸之法与分灌之令，固始县水利从此面貌焕然一新。本志对此作了极详实的记载。详述以清河水利、堪河水利、曲河水利为干的三大水利系统，并均配以详细的水利图。图文并茂，具体详明，是很难得的资料。由此奠定了本县的水利基础。此百年大计，为以后历次修志的重点。杨汝楫的《水利图说》不仅配有专图，而且附于《固始县志》水利卷中，《水利图说》分总说、清河水利图说、堪河水利图说、柳沟口水利图说、曲河两坝水利图说、白露河水利图说、急流涧羊行河水利图说、水利源流、详文等数部分，内容极为详赡丰实富有水利文献的价值，而且其“使贫弱俱沾水利”的治水思想则更有独到之处。

杨汝楫通过治水化解了当时积弊多年的用水不均的社会矛盾和贫富阶层的利益冲突，使得“贫弱者俱沾而豪强不得擅决堤坝”。关于此，杨氏《水利图说·总说》中载“我邑东南有史河、泉河、石槽、杨林、羊行等河，西有白露河、曲河，古人分流安闸散衍于各塘陂湖港沟堰，将二百余所。上流下接，以次受水，各有期限，虽旱为虐而稼穑无恙，亦十二渠之遗泽也。迨后泉源猝变，史淤上闸口，而清河一带源绝淤三汊口；而堪河之普惠、均利二闸塞迁流漫衍水利全去，仅存各乡沿冈官塘之水。曲河、白露灌口湮没，久不沾利，至于右槽、杨林、羊行等河，间有筑埂积水、浇灌下流，民田无几而又劳役不均，分利不公，用力兴筑者乃贫弱小户，而争先使水者则宦豪大室，且也上坝之水未满定期，而下坝豪强集数首人决坝，甚至持兵相攻，而上埧之功力成虚矣，安在其均利也？是在良有司留心民事，委贤丞佐主之不时令修筑堤防，而所筑诸河积水按日分放，俾贫弱者俱沾而豪强不得擅决堤坝。如是，卽不能比顺成之岁，亦可救荒旱之什一也！卽如古西门豹之遗泽，庶几其不尽坠也哉！”也就是说治水之举不仅可以协调自然（水）与人的关系，而且还能调解贫人与富人之间的矛盾。这一“均利”用水的思想是关乎国脉的大事，因此，杨氏固始的治水理念在今天应引起充分关注。

[1]高兆煌.光州志·卷四十九[M].清乾隆35年（1770年）.中国国家图书馆馆藏.17-18.

[2]余德鸿.关于期思陂之我见[J].河南水利史料.1986(01).

[3]刘永之，耿瑞玲.河南地方志提要[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0,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