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葭
7月23日香港那场十号风球过后,我第一次对自然界的风雨产生了恐惧感,经过几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滚回被窝后,才战战兢兢地对老天爷道歉说:我真的错了。
台风来的那天上午,电视台、广播、报纸全部都在说,下午晚些时候有可能悬挂八号风球。香港悬挂八号风球,意味着可以不上班。中午过后,我就看见好些清洁工在马路上检查下水道的窨井,食环署的人沿着马路两侧,检查店招和广告牌什么的,试试结实不结实,还有绿化部门开车检查沿路的大树,有可能被吹垮的,先做好防护。我当时觉得他们过于认真。去年的八号风球,根本没有什么嘛。
下午四点,天文台说一个多小时后改八号风球。一转眼,香港的同事们瞬间就闪人不见了。只剩下我和几个内地来的同事。五点四十分,天文台改了八号,第一时间就通过手机发出警讯。建议市民迅速回家,不要出门。
六点多,天昏地暗,办公室的铝窗开始被风吹得频频作响。外面的瓢泼大雨,居然顺着铝窗的缝隙钻进来。大楼的物业部门忙着加固窗子。我朝窗外看了下,马路上几乎空无一人,连车都很少见。我跟几个同事商量了一下,担心一会儿没有车,就说走吧走吧。一出大堂,就觉得站立不稳,巨大的横风吹得人快飘起来了。伞根本就拿不住,地上全是被遗弃的各种伞的尸骨。一个女生在我后面叫了一声,好像是被风吹着退了几步,我转头去看她,突然,我的眼镜从脸上飞走了!
我眼睁睁看着眼镜在空中飞出十几米然后不见了。没有眼镜,我只好说,你们先走,我先找找。他们都劝我别找了,太危险了。当时已经天黑了,我弯着腰就在地上摸。也许是幸运,居然在百米开外的地方摸到了。这个时候我看见另一个同事也在不远的地上摸索,我非常感激地说:不用了,我找到了!他沮丧地回答:我的眼镜也飞了。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风。此前,我的眼镜在号称“风城”的大理,都稳如泰山地压在鼻梁上呢。
我们随后手拉手走成一排,在路边一个加油站里,绝望地等的士。谁料四十分钟过去,并没有一辆车来。我只好提议说,干脆在加油站的超市买了食品上楼去吃。等雨小了再走。有一半人响应,于是我们又手拉手上楼。吃喝完毕,突然天文台说,风速在增加,有可能改十号。我们就坐不住了,除非睡在公司,否则就真回不去了。等再次下楼,我才发现,回来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路面上,大铁皮、路牌、大树枝,就在空中横着飞过去。我刚才捡眼镜的地方,完全不能站人了——极有可能被斩首啊。雨点是横着一条线从眼前飞过。巴士已经停了,只有地铁。于是,请一个香港朋友开车来接我们到地铁,因为根本不敢在路面上走。巨大的呼啸声让人从心里觉得恐惧。到地铁上看到电视,发现全城像我们这样逃命的人并不多,大家安静地在地铁里看书看報。嗯,情绪非常稳定。
次日,传媒公布说,共有1033宗塌树报告,138人受伤,71人留院治疗。许多人埋怨地铁1点多就停了。我心里想,这算好的了。香港政府在全港设置了27处临时避风处所,很早就利用传媒和通讯手段全面通知,几乎下午5点钟,大部分人就已经回家了。虽然风大雨大,但是基本上比较平静,没有慌乱不堪的情景出现。我不觉得政府有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但是民众还是非常不满意。我想,如果这样大的风雨在内地,又会是什么样子?想到一半,自己坚决停止了这可怕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