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者 把《暗算》拍成国产无间道

王潇潇

刻画人物在极端环境下的心理是香港导演麦兆辉和庄文强（麦庄）的强项，从《无间道》开始，已经没有人质疑这一点。因此，每当有 “谍战剧之父”美誉的麦家卖出一本自己小说的电影改编权，他就向人推荐一次麦庄，只是他不知道，早在他向人推荐以前，远在香港的麦庄就已经把他所有的小说都看过一遍了。

8月7日上映的《听风者》正是这段“因缘”的产物，这部电影改编自那部让麦家家喻户晓的小说《暗算》。十年来，麦庄身边的搭档来来往往，两人的关系却未见生疏。“我跟庄文强都有女儿了。”麦兆辉当然知道记者喜欢拿他俩“卖腐”的典故，抢先开了话题。庄文強也打趣，“每一次和他出来我都多穿一条（裤子）。但记者总会说我们两个人加另外一个人，形成一个三角，又形成一个三角。”坐在两人旁的麦家则干脆点头承认，“我是电灯?泡。”

香港人也迷麦家

麦家喜欢称麦兆辉为“我弟弟”，他们的初次“相识”应该在2003年。那一年庄文强无意中读到麦家的《解密》，非常惊艳，“原来中国有那么好的小说”。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看完后，庄文强就把书给了麦兆辉。他俩开始陆续寻找其他麦家的作品，觉得“只要是麦家老师写的小说，是很愿意花钱（买）的”。

不过这终究只是个想法，没有付诸行动，一是“怕找他他不理人”。“因为看香港书上的介绍，麦家老师是一个很大的作家——你知道那些书上的宣传广告，肯定把他写得像神一样。”然而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他俩觉得香港的导演，“只能拍拍警察的故事，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拍（国共两党的故事），政治上是有一点点敏感的”。

2009年，号称大陆首部谍战电影的《风声》横空出世，正是改编自麦家的同名小说，导演是高群书和台湾的陈国富。麦兆辉马上跟庄文强说，“你看台湾已经能够拍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两人这次觉得拍摄麦家的作品是个有谱的事了。

说来也巧，他俩在拍《关云长》时，香港美亚娱乐公司老板李国兴突然给麦兆辉打电话，说是买了个小说，问他有没有兴趣拍，正是《听风者》。李国兴说，麦家卖小说给他的时候，也希望是麦庄两人执导。 其时麦家一直关注着两人作品，从《无间道》到《窃听风云》，甚至他对另一个买了他小说《捕风者》的老板，也推荐了他俩。

因为担心审查过程会很长，拍《关云长》时两人已经开始着手改编剧本。这对习惯原创的“黄金编剧”几乎把小说重新“原创”了一遍。庄文强说他的改编原则是“永远不会动吸引我的地方”，其它则可以尽情描述自己读小说时想象的画面。写完剧本来内地看景时，麦兆辉买了套《暗算》的电视剧碟，回去看完放了心，“那个比较接近原著，而我们的想法、方向都不同”。

内地粉丝你永远不懂

十年前的《无间道》曾让麦兆辉和庄文强风光无限，说他们开启了香港电影新的局面一点也不为过。这部电影不但在香港票房打破纪录，横扫众多颁奖典礼，剧本还卖到了好莱坞，被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改编成《无间道风云》，一举拿下第79届奥斯卡金像奖。《无间道》之后的麦兆辉和庄文强一直在想办法走出光环下的阴影。“我们一直在创作警匪片以外的剧本，但是没有老板光顾。每次我们拿出不一样的剧本，他们看了就说，可不可以有一点《无间道》风格的那种东西？”

这一摸索就过去了十?年。

上一部麦庄在内地拍摄的作品是去年的《关云长》，可惜这部集合了姜文、甄子丹等当时最卖座演员的电影在豆瓣网上评分仅有4.7，算是他俩从影后的一次滑铁卢。这之后，“香港导演北上水土不服”的帽子没少扣在他俩头上。

“其实票房不是问题，我记得到第11天时老板就打电话给我，说你放心吧，已经回本了。”庄文强解释说《关云长》在美国、欧洲都卖了500万美元，内地基本过了1.5亿票房。“至于口碑……我当时跟负责宣传的影行天下老总说，这是一个公关的灾难，你要把握这个机会。” 庄文强自己也认真反思过了：“我们当时的想法就是借鉴马丁?斯科塞斯《基督的最后诱惑》。那个片子虽然是拍古代，但第一个镜头就已经是现代镜头了，手法完全是现代的，我们觉得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呢？所以我们就成了‘关云长受到诱惑。”后来他搬出一句格言来安慰自己：“做老千你也要穿得好一点”——既然要拍《关云长》这种古装大片，就应该营造出那种氛围。

不过庄文强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第一天媒体看片时还一致好评，过了几天姜文开记者会后，忽然间大家都开始指责他们“卖腐”，口碑急转直下。

凭借浅薄的失败经验肯定难以应付多变的内地舆情。这次《听风者》的换角风波又给了他们新的教训。由于档期原因，内地女星杨幂在开拍前被换成范晓萱，这个完全没有激起他们警觉的消息一放出去，立刻让两人见识到了内地粉丝的厉害。“其实我们当时也没敲定是她，她同时有四部戏要上，档期不合适。不过那些粉丝反应好大啊，骂了我好几个月，把我女儿都骂。他们完全是……我一点气都不动。”麦兆辉狡黠地笑了一下，“反正后来我就不写微博了。”

让麦庄咋舌的远不止杨幂的粉丝数。

拍《听风者》时在内地拍戏的种种水土不服二人都大吐苦水，在上海拍戏不但申请一个拍摄场景要花很长时间，而且花销比在香港还贵。

“我可以夸张一点说，在这里拍一天的价钱，在香港可以拍18天。”庄文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去外滩看那些餐厅，都是按每小时算钱，一小时12000块。”迫不得已，后来剧组干脆自己搭了个酒店的景。然而去租道具的时候，几乎每件家具对方都说是古董，租家具最终也要两万多块一天。本来打算拍两天的景，两人吓得一天就赶紧拍完。

当“易先生”遇上“顾晓梦”

尽管前有《关云长》恶评如潮，后有北上拍片的困难重重，麦庄还是鼓起勇气克服了种种“心理阴影”，一心要圆这个谍战梦，“其实在香港感觉不到有间谍，所以在香港讲一个间谍故事的话，没人相信”。

不过香港导演能否拍好谍战题材，确实令人生疑，毕竟那个年代的历史对他们而言几近陌生。“我们之前看的谍战电影也都是国外的，像《北非谍影》（《卡萨布兰卡》）。但我们不想做一个政治电影，我们要做的是挖掘到人物内心情感的电影，这点和国外电影有点像，所以才会加入女间谍这个角色。”

这大概也是麦庄坚持起用周迅的原因，她在《风声》中扮演的外表娇媚内心坚强的“老鬼”顾晓梦，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这次周迅扮演的“张学宁”在原著《听风》中是没有的，“如果一定要对上号，可以说是小说中的‘我吧，不过性别也变了。”麦家对于在片中加入这个角色相当赞同，“毕竟有个女一号会更有情感上的纠葛。”

职业和情感上的冲突，正是女特工常常在谍战题材影片中脱颖而出的关键。比如《色，戒》中汤唯和梁朝伟一段“猎人与猎物”的感情关系让人津津乐道。“乱世之下，一直以来都显得脆弱的女人，被迫坚强起来，却又无法挣脱情的困扰，这应该就是女特工很有观众缘的原因。”庄文强分析道。

而这一次，是“顾晓梦”遇到了“易先生”。周迅和梁朝伟的搭配，尽管在去年尔冬升拍《大魔术师》时已经用过，却依然是不小的噱头。麦庄两人争先恐后地描述起当时的场景——其实他俩在写剧本时已经定下这对搭档，却被尔冬升捷足先登。

“当时离《大魔术师》开机还有三个星期时，原本定的女一号张柏芝合约突然出了问题。小宝（尔冬升昵称）就把大家叫来说帮忙想一想，还能用谁。我们就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说一些别的明星，就不敢说到周迅。没想到十五分钟后，他很惊喜地说，我想到了周迅，你们说好吗？”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但出于友情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承认，“挺好。”因为《听风者》的制作开机时间比《大魔术师》晚很多，两人担心他们合作过一次后会不会再有变数。没想到尔冬升知道这一打算后，反而帮周迅约了跟他俩见面。当时网上有一组照片，说的是麦庄组合去探小宝的班，其实就是去见周迅的。

而《听风者》也是继《无间道》三部曲后，梁朝伟再度与麦庄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同样是步步惊心的枪林弹雨和潜伏着不分敌我的卧底，格局却跳出了普通的警匪类型片，背景搬到了建国初期剑拔弩张的上海。敌我之争关乎的也不再是个人命运甚至某个黑帮的存亡，而变成了国家政权的颠覆与否。人们都在期待这一熟悉又陌生的配合，或许真的可以像《无间道》之于香港电影一样，为几已滥俗的国产谍战剧打造出一种新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