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澍及其西北史地学成就

刘应禄

论张澍及其西北史地学成就

刘应禄

张澍是有清一代甘肃最著名的学者，一生勤于笔耕，著作宏富，学术成就巨大。在辑佚学、姓氏学、方志学、金石学、西夏学、敦煌学等领域均有精深的研究，对有清一代西北史地学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是乾嘉时期西北史地研究的领军人物。

张澍;西北史地学;成就

张澍(1776－1847)字时霜，一字百沦，号介白，又号鸩民，凉州府武威县(今甘肃武威)人。父名应举，以塾师为生，母亲祖上是元朝驸马高昌王的后裔。张澍“九龄失母，读书过目辄记，文章钜丽倾一时”，［1］曾从学于名师刘作垣。《清史稿》本传云:“(澍)务博览经史，皆有纂著，游迹半天下，诗文亦富”。［2］嘉庆四年(1799)，张澍考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嘉庆六年，步入仕途，曾先后任职于贵州玉屏、遵义、四川屏山，江西永新等地。张澍“性亢直，所至辄有声”，［3］办事严肃认真，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是一个典型的“强项令”。一次云南巡抚初彭龄路过贵州，其随从贪鄙成性，向他索要钱财，被他拒绝，还命令手下人打了随从一百大板。张澍自步入仕途以后，总是以“循吏”的标准要求自己，立志遵理守法，清正廉洁，功炳史册。他曾这样抒发自己的宏愿:“余自幼负志，耻为文人，思为吏稍有树立，冀附于古循良后耳”。［4］由于他治事以严，胥吏咸惮其威，所以“思为循吏”的道路走不通。

张澍一生仕途坎坷，官职卑微，平生主要精力用于学术，著述颇丰。他的研究领域非常广泛，在史学、辑佚学、姓氏学、方志学、金石学、西夏学、敦煌学以及文学等方面均有建树。张之洞在其《书目答问》附录《国朝著述家姓名略》中，将张澍归入经学家，史学家和金石学家。王国维认为国初之学，乾嘉之学精，而道(光)咸(丰)以降之学新，而张澍界乎乾嘉之精与道咸之新之间，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另外，受清初顾炎武“经世致用”思想的影响，清代学术间掀起了一股西北史地研究热，毋庸置疑张澍便成了主要的领军人物。梁启超在其《近代学风之地理的分布》一文中写道“甘肃与中原窎隔，文化自昔朴塞，然乾嘉间亦有第一二流之学者，曰张介侯(澍)，善考证，勤辑佚，尤娴熟河西掌故。”［5］对张澍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张澍对西北史地学的研究颇深，整理并编纂了一批西北史地研究的著作，如《西夏纪年》《西夏姓氏录》《五凉旧闻》《凉州府志备考》《续敦煌实录》等。其成就集中体现在西夏学、河西之学及敦煌学方面，推动了清代西北史地研究的发展。

一 张澍的西夏学成就

西夏立国时间悠久，统治地域辽阔，虽崇释教亦尚儒学。在西夏的历史中，凉州曾是其陪都，历史上在凉州实行过统治的五凉政权史书均有记载，而对于西夏在凉州的统治却不书一字，所以张澍编写了《西夏纪年》。他认为“若《凉志》不书其事与年历，是辽、金、宋世，天壤之间无凉州也”。［6］在他看来，辽金宋时期，凉州是西夏的领地，如果不把西夏王朝统治凉州的历史写入凉州方志中，就等于抹掉了凉州几百年的历史。所以张澍在该书中用了两卷的篇幅来介绍西夏的国史，这充分体现了他对历史的尊重。是书对西夏历史上有重要影响的人物事迹均有记载，特别是对元昊立国以后西夏各代国主的生平都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张澍对西夏学研究最突出的贡献当属《西夏姓氏录》的纂修，他的姓氏学代表作《姓氏五书》包括《姓韵》《辽金元三史姓录》《姓氏寻源》《姓氏辨误》《古今姓氏书目考证》。《西夏姓氏录》共一卷，张澍介绍它的特点说:“西夏之先拓跋氏名思恭，唐僖宗时为夏、绥、银、宥节度使，与李克用等破黄巢，复京师，赐姓李氏。唐末，天下大乱，藩镇连兵，惟夏州未尝为唐患。历五代至宋，李继迁附宋，封为王，赐姓赵。以辽圣宗统和四年叛宋附辽，复姓李。至元昊始称帝，时附辽附宋，亦时附金。其时臣下姓氏亦有与中国同者，其异者皆蕃语，不得其受氏之原也。今撮录之，附于辽、金、元之后，以备考览。”［7］《清史稿》认为“姓氏五书尤为绝学”。［8］《西夏姓氏录》是传世的西夏史籍中唯一一部研究西夏姓氏的专著，令人惋惜的是《西夏姓氏录》原稿被法国人伯希和掠走，现藏于法国巴黎图书馆。国内学者目前只能从罗振玉的《学堂丛刻》中看到抄本。

《西夏碑》的发现是张澍对西夏学的又一重要贡献，该碑全称“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两面撰文，阳面为西夏文楷字，阴面为汉文。该碑是存留至今的西夏文碑刻的珍贵遗物，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张澍发现西夏碑不仅为研究西夏的社会经济，民族宗教，官制艺术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更为重要的是它使已经死亡了的西夏文字复活，对西夏学的形成与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在他编写的《凉州府志备考·艺文》卷八中，他全文过录了《西夏天佑民安碑》的汉文碑文。他在《书西夏天佑民安碑后》一文中自豪地称:“此碑自余发之，乃始见天壤，金石家又增一种奇书矣”。［9］从1930年起，许多国内外学者，如罗福成，史金波，陈炳应，西田龙雄等，纷纷对《西夏碑》进行研究。还有许多金石著作如《金石续编》《西陲石刻录》《铁桥金石跋尾》《八琼室金石补正》《筠清馆金石记》《语石》《陇右金石录》等书，均著录了《西夏碑》的碑名和碑文，足见其史料价值之高。

二 张澍的河西之学

所谓“河西之学”，包括四郡、五凉、三秦与一夏，而以“五凉”为最根本。［10］河西之学的著述，自必以《二酉堂丛书》为其代表。已故向达先生曾云，“(介侯)先生一生，于关陇文献，网罗放失，不遗余力。生平著作等身，其《二酉堂丛书》，藏书家几于家喻户晓。”［11］该《丛书》辑录了36种西北地方文献，包括《世本》、《三辅决录》、《三辅旧事》、《五凉旧闻》等。张澍于二十八岁主讲兰山书院时，就已完成《五凉旧闻》四十卷，其自序谓“自汉武开关，刺史宣化，名贤鹊起。及五代割据，张氏四世忠晋，多士翳荟，郁若邓林，往籍可按。已隋、唐之际，尚多伟人。迫宋、元，则荒伧已甚”。［12］另外还复辑得有关河西与“五凉”文献的残章断句七种，计《三秦记》，《凉州异物志》，《西河旧事》，《凉州记》，《西河记》，《沙州记》，以及《十三州志》。所有这些书，全由辑佚而来。材料来源，不外类书，兼及由唐、宋及其以前各经史注文中摘录来的断句。鲁迅先生就曾得到过他的启发，据鲁迅自述:“幼时尝见武威张澍所辑书，于凉土文献，撰集甚众。笃恭乡里，尚此之谓。而会稽故籍，零落至今，未闻后贤为之纲纪。乃创就所见书传，刺取遗篇，累为一帙”。［13］说明鲁迅在辑佚方面受其影响颇大。

《凉州府志备考》是张澍晚年编纂的一部具有重要价值的方志，未刊，现有周鹏飞、段宪文校点本。清代凉州府，治所在今武威，下辖武威、镇番(今民勤)、永昌、古浪、平番(今永登)五县。《备考》即为此五县的方志。该书包括地理卷、山水卷、物产卷、祥异古迹卷、职官卷、大事记卷、遗事记卷、人物卷、流寓卷，艺文卷和西夏纪年卷，共三十余万字，记载了凉州府的设置，历史变迁及其政区沿革情况，并对凉州府的山水、物产、气候等均有记载。《备考》内容丰富全面，门类简明，注重掌故，引征广博，考证谨严，每条材料“必注出原书，以朝代为序，不以文体次比”，［14］是书体现了他注重史料和考证的方志学思想，很能代表张澍的学术水平，是研究凉州历史的重要方志。

三 张澍对敦煌学的贡献

莫高窟藏经洞被发现以后，中外学者纷至沓来，共同开发了一种新的学科——敦煌学。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努力，这一学科已经硕果累累，成为了当今的一门“显学”。但在藏经洞问世前的漫长历史岁月中对其珍贵价值有所认识并留下相关著作的人却为数甚少，张澍就是其中的一位先驱者，他所提供的有关敦煌的著作，在当时已是空谷足音，在今天就弥足珍贵了。张澍对敦煌学的贡献集中体现在《续敦煌实录》一书上，这是一部敦煌学专著，也是敦煌著名历史人物传记集。《续录》中的传记，内容丰富、搜罗广博、征引文献既有《后汉书》、《三国志》、《晋书》等纪传体正史、《资治通鉴》等编年体史书，又有屠氏的《十六国春秋》及《水经注》等方志、地理书，可见张澍读书之博，搜辑之勤，治学功力之深。章学诚在其《文史通义·书教下》评价该书说:“因事命篇，不为常例所拘”，已故敦煌学家王重民先生对此书颇有称赞:“敦煌为西域之孔道，自与西域交通以来，人文渐盛，世家大族，颇有稍显于两汉三国之世者。逮晋室南迁，六朝递嬗，五凉三秦，建国西夏，诸世族之贤者，或仕中朝，或佐霸主，惜载记丧失，多不可考。介侯是书，徵引博洽，言敦煌人物者，宜莫先于是矣，唯所引佚书，或不著出处，是其小疵。”［15］张澍《续录》是接续刘昺《敦煌实录》之作，辑录了上自东汉，下至五代的900多年间敦煌地区的政治、军事、文学、儒学、历史、天文、地理、阴阳历算、技艺、道家、佛家等各方面的人物，内容十分丰富，反映了当时敦煌丰富多彩的社会历史内容，刘昺原书据《魏书·刘昺传》载“《敦煌实录》二十卷”，己佚，所以是书价值颇高，是研究敦煌学的宝贵资料。

纵观张澍一生，勤于笔耕，著作宏富，在嘉道之世，可谓朴学华辞，兼长并茂，为甘肃学者中之佼佼者。他尤其重视西北地方史志文献的辑佚，并对中国当今两门国际显学敦煌学和西夏学都有重要贡献，为后人研究西北史地学留下了丰富的文献资料。

［1］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M］.长沙:岳麓书社，1986:463.

［2］［3］［8］赵尔巽，等.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13408.

［4］王殿，余贤杰.甘肃历代名人传［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8:200.

［5］梁启超.近代学风之地理分布［J］.清华大学学报，1924(1):11.

［6］［14］周鹏飞，段宪文.凉州府志备考［M］.西安:三秦出版社，1988:566，832.

［7］罗雪堂先生全集:第三编(第16册)［M］.台湾文华出版公司，1968:6419.

［9］［12］(清)张澍.养素堂文集: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本)［M］.清道光十五年枣华书屋刊本:655，8.

［10］赵俪生.张澍的生平及其著述一一为敦煌学研究贡一脔［J］.兰州大学学报，1980(4):21.

［11］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M］.上海:三联书店，1957:339.

［13］鲁迅全集·会稽郡故书杂集序(第十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32.

［15］王重民.阅张介侯先生遗稿记［J］.金陵学报，1940(5):11.

ZhangShu and his Achievements Made in the Historical－geography of Northwestern China

Liu Yinglu

ZhangShu is one of the most famous scholars in the Qing Dynasty in China，who was diligent in writing all his life and made a lot of achievements in academy.He made a profound study in Compiling Science，Name Learning，Fang Zhixue，Epigraphy，Tangut Studies，Dunhuang Science and other fields，and he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historical－geography of northwestern China.He is a leader of research field during the period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Dynasties.

Zhang Shu;Historical－geography of northwestern China;Achievement

K290

A

1672－6758(2012)02－0138－2

刘应禄，在读硕士，新疆大学人文学院2010级历史文献学专业，新疆·乌鲁木齐。邮政编码:830046

Class No.:K290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