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德拉布尔小说中的作家自我镜像

2012-04-08 01:40刘锦翠
关键词:德拉布尔镜像

刘锦翠

(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论德拉布尔小说中的作家自我镜像

刘锦翠

(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以“镜像”为切入点,从德拉布尔小说的自传色彩、德拉布尔的创作心理来探讨作家如何在小说中探索自我,建构自我以及实现自我。指出德拉布尔以其充满自传色彩的作品,将现实生活和虚构文本进行了有机融合。

德拉布尔;作家;自我镜像

玛格丽特·德拉布尔是英国当代最优秀的小说家之一,她的小说被文学评论界看作是女权主义、现实主义的经典,赢得了广泛的关注。德拉布尔自1963年发表《夏日鸟笼》一举成名,到目前已经创作并出版了17部小说。德拉布尔小说早期的女主人公基本上是与其本人年龄、背景相仿,面临着同样人生思考的青年知识女性,小说描写她们离开校园进入社会后,面对爱情与婚姻、事业与家庭冲突时的迷惘与困惑、矛盾与挣扎;随着德拉布尔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加深,她的小说在广度、深度、丰富性与复杂性等方面都有了进一步拓宽,在关注女性生存困境与命运的同时把笔触延伸到对生存的本质、世界性和跨文化的关注上。

德拉布尔在写作过程中积极探索自我以及自我与周围世界的联系,写作过程就是她自我言说的过程。写作具有个人自传的色彩,而具有个人自传色彩的作品则成为作家的自我镜像或镜像阶段的投射过程。拉康认为,“镜像阶段是指自我的结构化,是自己第一次将自身称为‘我’的阶段。也就是说,镜像阶段是指还不会说话、无力控制其运动的、完全是由本源的欲望的无秩序状态所支配的婴儿面对着镜子,高高兴兴地将映在镜子中的自己成熟的整体形象理解为自己本身的阶段。”[1]与拉康镜像阶段理论中主体借助镜子在镜像中发现自己相类似,德拉布尔也在创作中借助她所塑造的自我镜像——形象来认知自我。

一 德拉布尔小说的自传色彩

德拉布尔的小说常被称为“个人小说”,自传性色彩浓厚。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多为美丽聪颖、开放上进的知识女性,尤其是其前期小说的女主人公,与作者本人背景相似,年龄相仿。她的绝大多数小说都表达了现代女性对自我的积极探索,和对理想生活道路的每一种可能的尝试,因而她的小说具有很强的自传性和真实感。巴赫金认为“小说家需要某种重要的形式上和体裁上的面具,它要能决定小说家观察生活的立场,也要能决定小说家把这生活公之于众的立场。”[2]德拉布尔的生活经历、情感经历和心理经历作为叙述对象,就成了她以个人方式观察和体验社会人生,表达自我精神追求的“面具”和特定“立场”。

在小说的人物设置上,主人公基本上是女性,而且主要是知识女性——从年轻的到年老的,这些知识女性经历了爱情、家庭、婚姻和事业的波动,她们的生活经历仿佛是德拉布尔本人人生经历的再现,通过众多女性的时代性“聚焦”,德拉布尔在创作中映射了她本人在时代变迁中所体验到的困惑和矛盾,她笔下的人物到处呈现着作家自我的影子。

作品的取材是构成作品自传性特色的基础和前提。德拉布尔把自我的人生情感历程写入了小说,在安排情节时,通常以主人公性别与事业、婚姻的冲突为主线。《夏日鸟笼》这部小说正是这样“活脱脱”的个人经历书写,琳恩·维茨·萨德勒在谈及《夏日鸟笼》作品起源时认为“写小说是一种探索两者选其一的生活模式的方式”,[3]从小说标题看来,“夏日鸟笼”就是对婚姻围城的一种隐喻,小说中主人公莎拉经过生活的洗礼获得了自我成长,德拉布尔经由小说中莎拉的选择来考虑女性自身的处境,并探索作出与其本人经历不一样选择的可能。《白桦尺蛾》讲述的是一家三代女性的故事,更以个人真实的生活为基础,小说中德拉布尔塑造了一个聪明、愤懑又专横的女人形象。“尽管这本书属于虚构作品,德拉布尔依然充分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她在后记中申明,书中所写是自己母亲的故事。她的姐姐拜厄特对她这种将家庭隐私公诸于世的行为极为不满,公开对媒体宣称,‘这是我们对话的终结。’”[4]在写作时,德拉布尔取材于个人生活的经历,因而自觉或不自觉地把她的亲人也写入了作品。

小说里那些渗透着作家本人个性、气质的细致深刻的心理描写,是德拉布尔个人心理深层世界的映像投射。《磨砺》中罗莎蒙德未婚先孕,在一种无人可诉的孤独境地中,她的内心流露出了软弱,但行动上表现得十分坚强,显示了人物特殊心理的复杂性与立体感,没有真切的经历或体验是写不出来的。德拉布尔以罗莎蒙德形象为载体,表达来自个体的女性感受,这种从个人情感体验中生发出来的创作更明显地带有自述性特征。在其他的作品中,作家把个人的经历或体验,通过不同作品中的人物投射出来,写她们的矛盾与困惑,写她们在现实中的希望、绝望与挣扎,以及与自我过去的决绝,这些都表达了德拉布尔本人丰富的心理世界,是她所思所想的一种艺术化呈现,透过这些人物的内心世界,我们窥视到了作家的人生经历和复杂体验,以及她本人的精神个性和气质秉性。

自传色彩浓厚使作品不免显得有些视野狭窄,但由于赋予了小说以真实感人和生动自然的特征,她的作品更富有生活激情的凝聚感,同时,在她用自传性色彩的作品,阐释其真实人生时,作为文学的镜像文本,德拉布尔也巧妙地实现了现实生活与虚构话语的有机融合。

二 德拉布尔创作心理探因

在德拉布尔构建的镜式文本中,女性自我镜像的描绘意味着创作主体的匮乏,而主体的匮乏反过来又强化了她对自我确证的追寻,自我正是通过他者获得界定的,德拉布尔自身经由文本中的自我形象,才达成了重构自我的目的。

1.寻找自我身份。

德拉布尔的第一部小说是试图寻找自己身份的产物。在接受《俄克拉何马评论》采访时她对自己当初创作的情形作了描述,离开剑桥毕业后不久,她在斯特拉福特参加了英国皇家莎士比亚研究会,在那里与演员克利夫斯威夫特相识并结婚生子。德拉布尔曾经是一名大学生,毕业离开校园之后,生活的空虚和精神的失落让她感到困惑,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是谁。由于家庭和各种实际原因她找不到工作,而且她常常独守空房,在当时写书是她可以做的一件事情。她说“我写第一本小说是因为我发现现实生活与读书生活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那时,我确实对作为学生和作为成年人之间的生活差异感到困惑。”[5]像镜子前的婴儿认定一个影像后,自身也产生了变化那样,在写作的过程中,德拉布尔发现这正是她真正想要的——她的确想写作。德拉布尔不断进行小说创作,在写作中寻找自我,并试图构建一个“理想我”。正如拉康所言,主体在一系列自我镜像之间选择、挣扎,最后经过艰难的追寻,主体在充满他者的世界中找到自我的镜像,重新建立起一个自我的身份。德拉布尔早年曾在婚姻生活中迷失了自我,而写作证明了她作为个体的存在,写作过程更是成为德拉布尔对自我进行认知的过程。

2.寄托情感自我。

德拉布尔60年代至70年代中期基本上是以家庭生活为主,照看孩子、操持家务,写作成为她最重要的思考方式。生活在婚姻的鸟笼之中的德拉布尔在文本里尽情地倾诉自我的情绪、感受、体验乃至对自身的反省。这些写作自我和专为自我而写的文字,没有刻意的雕琢,只是忠实地记录了女性自我心灵的悸动、流向及变化,这种“个人小说”成为德拉布尔寄托情感、构建自我的重要方式。她塑造了一系列的女性形象,《夏日鸟笼》里那个对婚姻观望、徘徊,参照别人的爱情婚姻来思考自己出路的莎拉;《加里克年》里在婚姻中谋求自身生命独立与尊严的爱玛;《磨砺》中为追求独立、未婚生子的罗莎蒙德;《金色的耶路撒冷》中满怀向往、试图完成自我实现而成为别人情人的克拉拉;《瀑布》中相信命运、不作为的简等等。女主人公们脱离常规、谋求真正的幸福与把握自我这个目标,似乎难以追逐。家庭、孩子、事业、独立与尊严的统一更是遥不可攀,她们一次又一次陷入幻象破灭后的孤独与宿命,德拉布尔清醒地分析了这种自我追求与孤独状态下的内省。从她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她苦苦探索的清晰足迹,看到了她不断追求的心灵历程。面对自我的不断召唤和质询,德拉布尔着意描述了自己的某种写作状态,并由个体经验书写女性自我。

3.探索和建构女性群体化自我。

20世纪60年代以来,知识女性作为一个新的群体走上了历史舞台,德拉布尔在小说中塑造了一批丰满的知识女性形象,知识女性的困惑与迷惘,放逐与失落,矛盾与挣扎,追求与抗争在她的小说中一一呈现。这一批女性知识群体经历了家庭与事业的矛盾,婚姻与自我的冲突,人到中年的危机,但是她们与作者本人相似,经受过种种困境后,认识到做人的尊严,努力认识自我,不断建构自我,追求自我的实现,在她们身上表现出相一致的特征。70年代中期以后,德拉布尔渐渐地接触一些社会性质的事务,在伦敦的一所大学教书并开始参加电视讨论节目等,但是德拉布尔对女性自我的探索并未停止,2000年以后她创作的《空床日记》《红王妃》等小说表现出的女性意识更为强烈,对父权社会中女性自我的理想主义追求作出了不同方式的尝试。

德拉布尔在小说中塑造的一系列知识女性形象,真实生动地展现不同年龄段女性生理及心理体验,体现其对女性自我的认知,对母性与爱的认同,以及对整个世界的关注。女作家本人承担着妻子、母亲、写作者及社会的多重角色,显然有着不同于男性作家的生命情感和心理体验,而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是男性永远都无法亲身体验到的,西蒙·波伏娃说:“在人类的体验中,有一整块地方被男性故意忽视了,因为他无法去思考它:这就是女人经历的体验。”[6]女性体验很显然是德拉布尔创作的重要来源,她对女性生命中各种心理体验做了大胆而真实的描写,这些女性所特有的生命意识与人生体验,使得作家的文化行为具有非常丰富鲜明的个性。德拉布尔说道,“处于女性的位置我有很多时间来思考、沉思、写作并且沉浸在内省中”。[7]德拉布尔创作《磨砺》时,已经成为一名母亲,小说的副标题是“一个未婚女人的自述”,这部小说被称为文学史上首部描写未婚单身母亲的小说。德拉布尔以罗莎蒙德形象为载体,表达来自个体的女性心理和感受。罗莎蒙德在唯一一次的性爱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最初的她惊慌、难堪、试图打胎,后来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小说对女性妊娠的描写真实、生动,事实上,如非亲身经历体验,很难想象作家能将女性妊娠后的身体变化、心理变化描写的细致入微。罗莎蒙德在医院等待检查时的所见所闻,抱着别人婴儿时温暖与平静的感受,接受检查时的所思所想都刻画得十分细腻。甚至是某些细节描写,如罗莎蒙德怀孕后,突然感觉街道上的孕婴用品店和孕妇好像多起来了,其实也只是因为在这之前,一个女孩是很少关注这些的。罗莎蒙德临产时计算阵痛的次数,直到孩子呱呱坠地,“一边询问孩子是否正常,忽然有点害怕——不知是怎么回事——她会不会缺胳膊短指头。她们说她挺正常的,才使我躺在那里满心高兴起来”。[8]写出了一个母亲真实的心理,每一次产检的过程就是一次揪心等待的过程,只有亲耳听到医生说一切正常,母亲的心才能放下,而孩子出生后母亲最先关注的也只是孩子的健康而不是聪明与否。德拉布尔作为一个作家,正如琳恩·维茨·萨德勒所说,“保持了她自己和她的经验的真实,也惊人地表现了人类精神和处境的真实,她以细腻的心理描写和心理感悟将之表现了出来。”[9]

三 结语

人类从出生起就踏上了自我认知和寻找的道路,镜像是自我认知的开端,也是一切想象关系的开始。德拉布尔的创作与她自身的生命体验过程——身世经历、女性独特的心理体验等息息相关。自身成长的经历使她的作品中具有了寻找女性自我和实现女性自我的探求特征;作家本人身为女性的独特的心理、生理体验,使她塑造的众多女性形象格外真实独特。德拉布尔以其充满自传色彩的作品,将现实生活与虚构文本进行了有机的融合。

德拉布尔试图为知识女性群体寻找建构自我、实现自我的种种途径,对母爱的认同和理解,也可以看作是德拉布尔对自身及知识女性群体自我探索的一种方式。德拉布尔踏上文坛之初源于自我身份的迷失,源于对自身不完满的正视,在创作过程中,作家能够充分、自由地表达,德拉布尔在探索女性自我的同时,岂不也是在探索自身?每一种可能建构自我的方式,每一条可能通往理想自我的道路,都是作家在写作之镜中的尝试。

[1][日]福原泰平.拉康镜像阶段[M].王小峰,李濯凡,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42.

[2][俄]巴赫金.小说理论[M].白春仁,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357.

[3]Lynn Veach Sadler.Margaret Darabble,Boston:Published by Twayne Publishers,1986:12.

[4]半夏.文学姐妹因为小说背景公开翻脸 德拉布尔新作刻画专横母亲形象[N].中华读书报,2000-12.

[5]屈晓丽,译.我是怎样成为作家的——德拉布尔访谈录[J].当代外国文学,2002(2):157.

[6][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689.

[7]李良玉,朱云,舒程.玛格丽特·德拉布尔访谈录[J].当代外国文学,2009(3):156.

[8][英]玛格丽特·德拉布尔.磨砺[M].程逎欣,吕文镜,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7:120.

[9]Lynn Veach Sadler.Maragaret Drabble,Boston:Published by Twayne Publishers,1986:8.

Discussion of Writer’s self Image in Drabble’s Novels

Liu Jincui

With the breakthrough point of image ,the paper explains how the writer explored himself,how to construct himself and to realize himself in the novel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autobiography style and motivation of writing.Drabble's novels integrated the real life with the fiction texts organically.

Drabble;author;self image

I561.074

A

1672-6758(2012)09-0131-2

刘锦翠,硕士,讲师,江苏财经职业技术学院。

Class No.:I561.074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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