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昫男
(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12)
侠·情·传统:《诛仙》的三个关键词
李昫男
(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12)
“仙侠”小说《诛仙》是“玄幻文学”的一部重要的作品。文章以“侠”、“情”、“传统”作为阅读小说的关键词,探讨了作品对于中国传统“侠”之内涵的新阐释,以“情”结构小说的方式,对生命境界的探索,以及作品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再想象与小说价值判断的关系,并指出其不足与形成不足的原因。
诛仙;侠;情;传统
关于“玄幻文学”的概念,评论界众说纷纭,但对其基本特征的认识集中于“玄”和“幻”二字。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中的释义:玄,是玄虚的意思,兼有深奥、玄妙的解释;幻,是没有现实根据的、不真实的,也有奇异地变化的意思。这些涵义在“玄幻小说”中均有体现。事实上,“玄幻文学”这一大类型的作品中也有众多的分类,兹不赘述。就《诛仙》而言,准确的应该称其为“仙侠小说”。
中国“仙侠小说”由来已久,从唐传奇开始,修道成仙的故事就已经流传,现代的创作可追溯到1930年代还珠楼主的作品《蜀山剑侠传》,萧鼎本人也承认《蜀山剑侠传》中瑰丽雄奇的想象对其创作《诛仙》的影响。《诛仙》有着浓郁的“玄幻”色彩,把故事架空在时间不明的“神州浩土”的背景下,围绕着道、佛、魔三大势力修仙求长生的事件描绘出一幅幅光怪陆离的超自然画面。但笔者认为,赋予《诛仙》独特魅力的因素却不在此,而在于作者结合时代流行元素与现代人的心理、性格,将普通人的成长经历、爱恨情怀揉捏到中国传统文化和“玄幻”的框架中去,使读者在获得阅读快感的同时,也在字里行间找寻到当代人成长的轨迹。小说文本所展现的对于中国传统“侠”之内涵的新阐释、对于“情”的纷繁描写、以及对于传统文化意蕴的承载,是小说的重要内蕴,也体现了小说整体的精神特征。
“侠”的精神气质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源远流长,从《史记·游侠列传》到唐传奇再到清末侠义公案小说,一直到现代文学中的武侠小说,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新武侠小说,“侠”的内涵不断丰富。从“武侠”到“仙侠”,侠的释义又有新意,修道成仙,跳出凡尘,不仅是武力形式的变化,更将“侠”的精神提高到人与自然的生命境界来表现。如《诛仙》中的自然万物皆有灵性,黄鸟、夔牛、三眼灵猴、树妖等都有道行修为,它们和人类一样,都要改变命运,超越生命的限制,追求永生的境界。与以往的武侠小说一样,《诛仙》中也有正邪对立,也有派别之争,然而,小说中所体现的“侠义”已经不再是绝对的单一的正面含义,它是一种世俗的、与人的原始欲求结合在一起的“侠义”。
首先,《诛仙》打破了对“大侠”精神的崇高信仰,而把人性本能放在了第一位,这是对个人欲求的一种肯定,从而使“侠”的精神走下神坛,走向一种更为复杂的释义。小说最难能可贵的是细腻地描述了人物内心个人欲望与现实理想的冲突,展示出对正义与邪恶对立的困惑和矛盾。主人公张小凡是青云山下草庙村的一名普通少年,他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少年时期在统领天下正道的青云门修真,青年时期成为邪道——鬼王宗的一员。正邪矛盾一直在张小凡的心中纠缠,他本身也是一个矛盾体。刚入青云门的时候,就被告诫与“邪魔歪道”划清界限,而他的法器却是由魔教人修炼出的“噬魂珠”与大凶之物合成。虽被师门告诫与魔教人势不两立,还是爱上了魔女碧瑶,在堕入魔教之后,一方面为魔教做事,一方面又对养他长大的师门眷恋、怀念,心中忍不住呼喊“有谁知道,他沉沦的痛苦”①。张小凡之所以没有恪守住“侠”之正义,正是因为其追寻的是内心的欲求,支撑他人生信念的不是侠之大义,也不是快意复仇,而是一个为他而死正等待复活的女子。小说对青云门与天音寺中得道高人的刻画,更是体现了对“大侠”的解构。天音寺的普智和尚是一名大慈大悲的得道高僧,能为救一孩童而不惜牺牲性命,在临死之前却执著于破解长生秘密的贪念而屠杀了一个村子的百姓。青云门百年前风头最劲的万剑一是正派公认的领袖,其风采甚至连魔教之人也敬畏三分,却成了秘密门规的牺牲品。一向自负正义的青云门,掩饰着门主被戾气反噬入魔的秘密,一生坚守正义的万剑一最终死于非命,完全没有以往小说中“大侠”死亡应具备的慷慨悲壮,这无疑是对“大侠”精神的反讽。青云门主道玄真人百年来为青云门殚精竭虑,是正派人士的表率,为了维护正义可以违背良知,去诛杀还未入魔教的张小凡,却又追寻内心的欲求,违背门规,救万剑一一命,最终因救众生被诛仙剑反噬成魔,当同门来取他性命时,一句“不知你可记得,我为何今日变得如此”而使得同门语塞,可见“这因果是非,对错正邪,竟如此这般纠缠难辨,苍天作弄,乃至于斯!”
其次,在肯定个人欲求的同时,又恪守“善”的人格底线。《诛仙》的精神指向不再受到正、邪二元对立思维的禁锢,表现人性在个人欲望和道德准则之间的沉浮,但人物的价值观念并非是混乱、颠倒的,或者说,每个人“独特”的人格力量恰是依赖这种现世“通行”道德情感准则来展现。在中国传统的武侠小说中,武功境界和道德境界是不可分离的,德行也是武之精髓,原本道家、佛家的修炼便是跳出红尘的清修,成仙之后更是无欲无求的心境,可是《诛仙》中却把凡尘世俗的大千世界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这些修行之人身上,修行的高低和道德的层次不再相辅相成,但又在人性、良知上表现了一种坚持,因而使人物拥有了一种大善大恶而又并不颓败的人格力量,这正符合了青年读者群的价值期待和心理情感的时代中心意识。张小凡在青云门下是一个善良、木讷的人,堕入魔教之后,改名为鬼厉,“除了道行进步得不可思议之外,性子更是变得天翻地覆,好杀噬血到了令魔教中人也惊心动魄的地步”。“好杀噬血”显现了鬼厉暴戾的一面,但其做人的准则却没有丧失——“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做过!”助鬼王抓住“四兽”,而当鬼王以此祸害天下苍生,要毁灭青云门时,鬼厉启动了诛仙剑阵,亲手了结了正派与魔教的恩怨,保全了青云门千年的基业。这些都体现了青年鬼厉对于少年张小凡善良性格的延续与坚守。苍松道人在小说中是作者细心刻画的人物,他“身材高大,面貌庄严”而又“生性严峻”“不苟言笑”,是青云门除掌门之外最有权威之人,即使叛出青云门,提起青云仍然面露自得傲然之色,认为“青云门数千年以下,岂是其他小门小派可比的,至于我青云历代祖师,那自然更是……”。对于这个人物,作者在小说的第一部、第二部赋予他自私自利、嫉恶如仇的性格,然而却是他勾结魔教,刺伤了道玄真人,给青云门致命一击,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因为利益、权力,却是为百年前的万剑一抱不平,又展示了他重情重义的一面。加入魔教可以说他“助纣为虐”,但对普通百姓的怜悯在他的思维里根深蒂固,认为“对付青云门便罢,若是要连这些无辜百姓也牵扯进去了,却大可不必”。作者刻画了其自私、刻薄、邪恶、不择手段的性格,同时也赋予他重情重义、悲悯世人的一面,是中国自古以来善良正义的信念在其性格中体现,揭示了人性的复杂。
《诛仙》走出了传统小说所刻画的侠之大义,没有简单地以正邪二元对立的思维结构小说,而是更多地赋予小说一种当代人的思维意识,呈现着作者对社会、人性的魔幻化思考,小说旨在透过正邪的表象探究人性,正派最著名的仙剑——诛仙也会因为杀伐过重而腐蚀人心,诱其成魔。“噬魂棒”被人们认为是天下第一邪物,而鬼厉一语道破天地间第一位的邪物是“人心”。如果能坚守住自己的人格底线,仙剑和邪物便没有区别。
《诛仙》作为一部“仙侠”小说,修真求长生是故事得以形成的根源性情节,这个道、佛、魔三派的终极梦想也始终贯穿在作品中,追求“成仙”梦想的过程则体现着作者对于生命境界的思考,成仙的无欲无求的生命状态与凡夫俗子所能品尝的人生百味的矛盾是小说所体现的一个主题,作者是从“情”的角度来审视通过修真从而获得超自然的生命力的这一人类的“想象”,这也是永恒与短暂的哲学思索,小说中的“情”主要体现为乡情和爱情,也是从这个角度,《诛仙》透过眼花缭乱的“玄幻”表象而获得了“情撼九天”的美誉。
“乡情”是一种具有丰富的人文内涵的情感,它表现为离开故乡的人对故乡的人、事、景的无法割断的回忆和眷恋,而这种回忆和眷恋往往对人的生活产生重大影响,是人的生命意志形成的一个基调。韩云波认为“少年”是侠文化的一个基本原型,“在以武侠小说为代表的侠义文学形式中,人们就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关于‘成长’的神话”[1]90。《诛仙》从内容上来说,无疑就是一部“成长小说”,以张小凡等人为中心,讲述他们从无知少年成长为名震天下的修行者的故事。陶东风认为“玄幻文学也可以理解为是当代青年人之内心焦虑的曲折反映”[2]389。《诛仙》则为当代青年人日益向上膨胀的欲望注入一股向下的力,表现了作者对于精神价值的关注,正如萧鼎本人所说“人性才是最重要的”[3]。青云山下的草庙村是张小凡出生的地方,而他整个少年时代都在青云山上度过,可以说,青云门是张小凡的家乡,在青云山上,少年张小凡因资质平庸而默默无闻,因对师姐痛苦的暗恋而黯然神伤,但是师父、师娘、师兄、师姐对他的关爱成为他多年以后的温暖回忆。草庙村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大竹峰师长的关爱、青涩的初恋,都蕴含在张小凡的“乡情”中。而这种情感对他的人格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使他堕入魔教之后仍能保持善念,是他在人生迷茫、甚至是生无所恋时的归属之地。在张小凡成为鬼厉之后,对于大竹峰上的“家”已经无法回去,草庙村便是他唯一的寄托,在草庙村成为废墟之后,他有三次回到那里。第一次是在他人生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带着“掩饰不了的疲倦与痛楚”回到了故乡,这里成为他真实表露情感的地方,“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眼中难以抑制有泪”。第二次是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与他心意相通的灵猴小灰让小白将他带回了草庙村,也是在这里,张小凡获得了新生。第三次是在小说的结尾,张小凡历经坎坷之后,终于在草庙村重新安居。从离乡到回乡、再离乡到最终的归乡,张小凡在故乡获得新的生命,“乡情”是他坚韧的生命意志的构成因素,而这种温馨、良善的情感是他的修行、法器都无法给予的,在他精神面临崩溃的时候,如何强大的道行都无法挽救他,而修仙长生从来不是他所追求的理想,他曾经自白“我虽然修道,却对那长生没有分毫兴趣”。从这方面看,“乡情”比超自然的永恒生命更具人文意味。
爱情是最能让人体悟人生与世界的一种情感。《诛仙》中的爱情描写细腻而又意味深长,不仅仅描写人类的爱情,也刻画拥有灵性的动物之间的爱情,甚至描写了一种“无形之物”与人类的爱。各种各样的爱都在与万物追寻的成仙长生的愿望相抵触,相矛盾。除了佛家以外,各派修真都可以成婚,正是所谓的“双修”,大胆地追求爱情与修真并不矛盾,却与修真的最终目的——成仙相冲突,这种矛盾在小说中形成一种巨大的张力,使小说的精神气质不致流于庸俗。《诛仙》中的爱情描写有一种强烈的悲剧色彩和伦理意识。张小凡与同门陆雪琪和魔女碧瑶的爱情纠葛受到他们各自性格特征和身份背景的制约,从而使小说中所体现的爱情观念丰满而不单薄,碧瑶虽然是魔教中人,却善良真诚,然而张小凡对于师门的感恩和从小受到正邪对立的观念的教化,使小凡不能接受碧瑶的感情,但他的性格又是重情重义的,这使得他在碧瑶为救他而只剩一魂一魄的时候毅然地叛出师门入魔教,并且从那以后的人生的目标都是为碧瑶的复活,无论他的修为有多高,修道成仙一直都未成为他的理想。与雪琪之间的爱情同样不仅仅是情感的纠缠,更有正邪对立的因素,小凡堕入魔教,雪琪在她做人的价值准则和爱情之间徘徊痛苦,她不能背叛她的人生信仰,在小凡要毁掉诛仙剑的时候与他对峙,而在“八荒火龙”面前,她又毅然决然与所爱的人共赴生死。在情和修道之间,碧瑶、雪琪、小凡同样选择了前者,正如水月大师所说的一样,“一世修行,修行一世,修得了道,却修没了人性,这却又是何苦”?兽神与巫女玲珑的爱情则体现了浓重的伦理悲剧。兽神是玲珑为破解长生之谜而创造出来的。在他没有形体只有意识的时候就始终只认识玲珑,对她的情感是复杂的,母亲?师父?主人?爱人?这些情感杂糅在一起,然而他们之间还有更大的距离——人与非人的种类差别,兽神本身具有不灭不死的能力,玲珑为了使人类不受到兽神的伤害而决定亲手毁灭他,兽神在烈火中煎熬,却仍然执著于成为人类,最后玲珑割自己的骨肉助兽神成人,兽神因为没有了不死不灭的能力而追随玲珑死去,一个可以拥有永恒生命的生命体为了人世的情爱而自愿放弃这种超自然的生命,与爱人同死的瞬间远比千年的恒久生命更加幸福。这是对自古以来中国传统“得道成仙”想象的逆向书写与思考。
“玄幻文学”的形成有多方面因素,而评判一种文学的成就与不足在于作品体现的价值判断。西方玄幻小说一直被评论界所赞誉是因为西方玄幻小说的创作多角度融入了西方传统文化因素,并体现了西方文明所特有的价值观念。中国的玄幻小说尤其是“仙侠”小说也是扎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沃土,作者以现代人的视角和观念把上古神话、经史子集、民间流传下来的奇闻轶事再想象创作,使小说既传承了传统文化意蕴又具有现代色彩的思想和情感。《诛仙》作为网络“仙侠”小说的集大成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书写和借鉴更是不言而喻,萧鼎本人承认“我受中国社会传统道德观念的影响太深了,这种价值观在我脑海中根深蒂固”[3]。
韩云波曾经提到“侠与侠文化,乃是中国文化共同的综合产物,而不单单属于一家一派。我们今天认识侠文化,也必须站在整个中国文化的高度,综合地对其进行考察”[1]5。作家在创作小说时也自觉地将不断积淀的中国侠文化因素整合再现。《诛仙》表现了多种文化的内蕴,整个世界的构成被分成了道、佛、魔三大势力,修行的法门也是从道家、佛家经典中幻化而来,青云门修道家的太极玄清道,天音寺修佛家的大梵般若真法,而焚香谷则取地理特征重苗疆的巫术,每一派别就代表一种人生信仰、一种价值观念,中国传统文化中几大重要的信仰都被书写到小说中,取其玄幻色彩,又注入现代性的思维解析,使小说饱满而有意味,如小说中以一段直白化的佛语论红尘百态颇有意味,鬼厉向周一仙请教“人性本苦吗?”而周一仙则反问他“错了错了,你一生坎坷,便以为人人苦楚,其实不然。我且问你,你以为你命苦吗?”鬼厉愕然,他无法说出自己是否命苦,因为他已经“回不去了”并且从未后悔过,正如鬼厉的师父田不易悲壮地死去,妻子苏茹自杀殉情,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悲痛,周一仙则认为,田不易“死得其所”,苏茹的追随因为“伉俪情深”,因而他们的死亡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快乐、幸福的,只要觉得生活得有价值,那么人性就不苦。
《诛仙》的主旨从传统文化观念中衍生出来。纵观小说,作者在反复验证的主题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在小说中多次出现,在天帝宝库、无字玉壁等神物中都显示了这行字,又奇迹般的消失,类似于某种“天示”,这句话出自老子《道德经》第五章,刍狗是草扎的狗,古代祭祀时用草扎的狗来代替活的狗作为祭品,祭祀完就丢弃。天地没有善恶的意识,也不怜悯万物,任其自生自灭。这是作者在小说中强烈表达的一种观念和意愿,也是对于仙侠世界中来自于天地的无形压迫与束缚的抗争。在小说中,修行之人求修仙长生,与天地同寿,而天地视万物平等,当鬼厉在无字玉壁下修习了《天书》第四卷,一身修为引发了“天刑厉雷”,无字玉壁上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九个字“带着一丝不可一世的桀骜气息”与厉雷相撞,从而使鬼厉幸免于难。这正是对“天地”束缚人的自由掌握人的命运的一种反抗,体现了人的命运终究无法依赖天地而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价值观念。除了小说的主题内涵,小说人物的修行法术、使用的法器、以及小说中描写的风物都蕴含了浓郁的传统文化气息,使一部充满杀伐的仙侠小说洋溢着浓郁的人文底蕴。小说的题目“诛仙”是中国传统神话中的一把名剑,它所引发的剑阵威力无比,它本为通天教主所有,通天教主使用它曾经力敌四圣,但危害是无法镇压其气运,因而戾气过重,这在小说中都有体现,在青云门就有几位掌门经受不住诱惑,被诛仙反噬成魔,由此得出结论,只有经历了千难百劫,挫折失败,一颗心百炼成钢的人,才能成为诛仙之力主人,并指向作品的真正寓意:“心魔”——欲求是左右人善恶的关键。
《诛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了养分,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于传统文化的理解,同时也是这点被诸多批判。《诛仙》经常被指责的便是传统文化和价值判断的错位问题,笔者认为《诛仙》把传统文化融入到小说文本,这是非专业作家对“玄幻”小说创作的有益的实践和探索,在同类的作品中,《诛仙》显现了自己的个性特征。作者萧鼎经常在小说中引经据典,《山海经》、《道德经》、《金刚经》、《坛经》、《晋书·纪瞻传》、《周易复卦彖传注》等作品的内涵或风物在小说中均有体现,如《诛仙》第一部第二十章《魔踪》中的“空桑山”出自《山海经》第四卷《东山经》;《天书》中的修行之法则是作者参考《道德经》、《金刚经》、《坛经》、《晋书·纪瞻传》、《周易复卦彖传注》等书。从小说自身来说,传统文化在小说中的再想象与价值判断不是错位的关系,而是把传统文化意蕴内化在文本中,小说的主旨从传统文化的道德伦理中衍生,“诛仙”剑的传说对于小说的题旨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隐喻。
《诛仙》重要的缺陷在于对于传统文化意蕴的再想象中缺少更深刻的挖掘,如文中多次引用《山海经》中的地理名物,但安放在小说中没有对于小说内容造成有价值的隐喻或影响。往往文化底蕴置于了小说之中,摆好了位置,却与小说的精神特征少有联系。此外,将近150万字的小说在内容上有一些粗陋的地方,比如对于苍松道人的描写,在前半部是一位颇为重要的人物,人物性格的刻画更是值得期待,下半部则出现几率很小,对于他的死亡更是极为简单,有头重脚轻之感。
《诛仙》的不足是与小说的创作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的,这也是“玄幻文学”的普遍现象,诞生于网络,作者的创作在最开始就是无目的性的,随着小说在网络上的走红,各种压力随之而来。其一,在小说边创作边和读者交流的模式下,作者的创作倾向会潜移默化的受到读者呼声的影响而改变创作的初衷。其二,出版商看重“玄幻文学”的商业利益,出版时间、版权问题、盗版问题等纠缠着作者,而没有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萧鼎在创作《诛仙》第七部的时候,坦然地承认,“我总想着一定要让读者满意,但我现在却发现,我似乎已经走错了路。奇幻文学本应是轻灵的,如同插上翅膀在风中翱翔,但我却背负了太多的杂念在写,心里有了包袱,下笔也特别滞重。”[4]为此,萧鼎顶着出版社的压力而将写好的小说烧了一半重写。网络的平台对于“玄幻文学”来说是把双刃剑,而作品的价值还在于作者自身的写作态度、文化修养和价值观念。以《诛仙》来说,作者在“侠”、“情”、“文化”三个方面为我们构建了一个“仙侠”的世界,立足于传统文化,对其进行再想象、创造,并对正邪对立、人性善恶、生命境界等问题进行了思考与独特的判断,这是“玄幻文学”的重要实践和成果,由此笔者相信,“玄幻文学”还有一定的发展潜力和拓展空间。
注 释:
①文本引用来自《诛仙》官方网站.http://www.zhuxian.info/zhuxian/
[1]韩云波.中国侠文化:积淀与承传[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4.
[2]陶东风,和磊.中国新时期文学 30年(1978—2008)[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3]萧鼎.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回陶东风教授[EB/OL].萧鼎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zhu xian.
[4]萧鼎.《诛仙7》烧掉了一半……[EB/OL].萧鼎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zhuxian.
Chivalry, Feeling, Tradition:Three Key Words ofZhuxian
LI Xunan
(School of Literature,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12)
The supernatural fictionZhuxianis an important work of the fantastic literature. This article, with chivalry, feeling and tradition as the key words, researches on the new explanation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hivalry in the novel, and on the structure of feeling. Except exploring the life state, this paper also studies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re-imagin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s and the value judgments of the novel. It points out the deficiencies of the novel and analyzes the reasons.
zhuxian; chivalry; feeling; tradition
I206.7
A
1009-8135(2012)04-0043-05
2012-05-16
李昫男(1984-),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郑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