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伟伟
(漳州师范学院,福建漳州 363000)
论刘桢诗歌的艺术特色
宫伟伟
(漳州师范学院,福建漳州 363000)
刘桢作为东汉著名的文学家和“建安七子”的重要成员,其所写诗文被魏文帝曹丕赞为“妙绝时人”。然而从目前学术界的研究现状来看,人们对刘桢的研究似乎还略显薄弱,其中还存在一些不甚合理的地方。文章基于刘桢仅存的15首诗歌,对刘桢诗气格高峻、情高以会采、仗气爱奇等艺术特色加以分析。
气格高峻;情高以会采;仗气爱奇;刘桢
刘桢(186—217年),字公干,东汉末宁阳人,东汉著名文学家,建安七子之一。《汉魏六朝诗歌鉴赏集》中评价他的诗为:“思健功圆,以特有的清新刚劲,为人们所激赏。”刘桢作品《隋书•经籍志》著录有4卷、《毛诗义问》10卷,但如今都已亡佚。明代张溥辑有《刘公幹集》存诗15首,为本文研究之蓝本。
刘桢现存诗歌作品数量稀少,无疑给研究刘桢诗歌带来了巨大困难,目前学界对刘桢诗歌研究的现状之薄弱大概与此也有很大的关系,但并不是说刘桢的诗歌作品就不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和仔细探讨了。窥豹一斑,依照这15首诗歌还是可以对刘桢诗歌的艺术特色有一个大致了解,概括地说,刘桢的诗歌艺术特色主要分为以下三个方面。
对于刘桢的诗歌,魏文帝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评价其为“壮而不密”;而南北朝时期的著名文学理论家刘勰则在《文心雕龙•体性》中认为“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壮”无疑是刘桢诗歌的一大特点。
前人对刘桢诗的评论,尤其是以“气”论人的魏晋南北朝时代,是特别注重其诗作中反映出的豪迈飘逸之气。这里所谓的“气”,就创作而言,是指“情性为主的‘禀气’与创生万物的自然元气之和合。”[1]18既指作品的风貌,也兼指作家个人的气质。曹丕在《与吴质书》说:“公干有逸气”,刘勰《文心雕龙•体性》说:“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无不说明了刘桢诗作中所反映出的慷慨、飘逸之气。
刘桢代表作《赠从弟诗三首》便有飘逸灵动之气,尤其是其中的第二首:“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该诗虽为咏物,实则抒志。作者并没有穷形极相地摹写松树的外表,而是运用平易通俗的简练语言,寥寥几笔便将松柏经寒不衰的本性勾勒出来,并通过吟咏松柏来表现对高风亮节的追求和赞美。清人陈祚明在《采菽堂古诗选》中评价该组诗为“公干诗笔气隽逸,比晋有气,有气故高。如翠峰插空,高云曳壁,秀而不近。”此外,如《斗鸡诗》也颇显慷慨、豪壮:“丹鸡被华采,双距如锋芒。愿一扬炎威,会战此中唐。利爪探玉除,瞋目含火光。长翘惊风起,劲翮正敷张。轻举奋勾喙,电击复还翔。”
本诗中,作者不仅将“斗鸡”的形态描写得栩栩如生,意气轩昂,还借物喻志,表达了自己身负奇才、企图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诗歌语言简练、气势高绝、激昂慷慨,颇具建安骨力。钟嵘《诗品》谓刘桢诗“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从本诗中,也可看出这种气势与风骨。
在刘桢的诗歌中,不仅有豪迈雄壮的昂扬气势,而且悲壮孤冷的氛围也始终萦绕在其诗歌当中,在不同程度上让读者体悟到作者内心中的一股悲怆。如《赠五官中郎将诗四首》中的第三首:
秋日多悲怀。感慨以长叹。终夜不遑寐。叙意于濡翰。明灯曜闰中。清风凄已寒。白露涂前庭。应门重其关。四节相推斥。岁月忽已殚。壮士远出征。戎事将独难。涕泣洒衣裳。能不怀所欢。
萧瑟秋夜,终夜无眠。作者功业未就,生死难测,不禁发出“岁月忽已殚”的悲怆感叹。作者在这里的悲伤不是“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的情殇;也不是“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的单纯相思;更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无病呻吟。作者想要表达的是一种功业未就而生命短暂的忧思,其出发点和感情的最终归属依然是积极昂扬的。作者对于自身的未来并没有完全绝望,只是因未来未卜、壮志难伸而爆发出的一种情感上的悲壮。可以想象的是,待漫漫长夜过去之后,作者依然会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努力奋斗。故清人刘熙载才在《艺概•诗概》中说:“刘公干、左太冲诗壮而不悲。”
此外,刘桢诗歌所营造出的那种悲慨凄凉的意境也是其诗歌具有悲壮之美的一个重要原因。如《赠从弟诗三首》中的第三首:“凤皇集南岳,徘徊孤竹根。于心有不厌,奋翅凌紫氛。岂不常勤苦,羞与黄雀群。何时当来仪,将须圣明君。”
该诗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交代凤凰生活的孤清生活环境以及内心的不安于现状;后半部分则借赞美凤凰的高逸表达作者对“从弟”的赞赏以及诗人自身的勉励之意。一首寄托情志的咏物诗原本应充满昂扬向上的积极情感,但通读全诗,却让人体味到潜藏在诗作字里行间的悲凉之意。无怪乎,清人陈祚明在读罢全诗后后发出“如翠峰插空,高云曳壁,秀而不近”之叹。这样的情况在刘桢的《公宴诗》当中也有反映:
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遗思在玄夜,相与复翱翔。辇车飞素盖,从者盈路傍。月出照园中,珍木郁苍苍。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华馆寄流波,豁达来风凉。生平未始闻,歌之安能详。投翰长叹息,绮丽不可忘。
“公宴诗”是建安时期诗人创作诗歌中的一个重要题材,曹丕、曹植以及“建安七子”之中的五人(除孔融、徐干之外)均有此类作品。为突出刘桢诗的意境之悲,特选应玚、王粲二人所作《公宴诗》加以参照:
巍巍主人德,佳会被四方。开馆延羣士,置酒于斯堂。辩论释郁结,援笔兴文章。穆穆众君子,好合同欢康。促坐褰重帷。传满腾羽觞。(应玚)
昊天降丰泽,百卉挺葳蕤。凉风撤蒸暑,清云却炎晖。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嘉肴充圆方,旨酒盈金罍。管弦发徽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乐,但愬杯行迟。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今日不极欢,含情欲待谁。见眷良不翅,守分岂能违。古人有遗言,君子福所绥。愿我贤主人,与天享巍巍。克符周公业,奕世不可追。(王粲)
与曹、王二人“述恩荣,叙酣宴”言辞、构景愉悦激昂,极力歌功颂德不同,刘桢此诗无明显颂德之意,全诗开篇点出主题,继而描写宴会场景的清丽、脱俗,最后更是发出“歌之安能详”的叹息,一声“投翰”的长叹,更显本诗的沉郁雄壮。纵观全诗,言辞平易通俗、意境却于幽静中透出一份沉郁的悲凉。
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当中评价刘桢诗文:“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认为刘桢的性格偏激,所以文词雄壮、神思惊人。明人胡应麟也在《诗薮•内篇》中指出:“公干才偏,气过词。”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刘桢诗作之“壮”是主要就其所彰显出的“气”力而言的。
所谓“气”,实际上是指作品的格调、意境而言。历代学者中持此论调者,不可胜数。唐代释皎然《诗式》中称:“刘桢辞气偏正得其中,不拘对属,偶或有之,语与兴驱,势逐情起,不由作意,气格自高,与《十九首》其流一也。”清人刘熙载也在《艺概•诗概》中称:“公干气胜”。一言以蔽之,刘桢诗之“壮”,“气”壮而已。
刘桢作为建安七子成员当中的佼佼者和“建安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其诗作自然也有“建安风骨”的特色。所谓“建安风骨”,林继中先生在其《释“神来、气来、情来”说》当中这样描述“建安风骨”:“‘建安风骨’是发生于文士经国济世之‘志’的。只要有经国济世之志,‘酣宴’之际也可以‘慷慨任气’的,不一定要在乱离之中。”周振甫先生在《释“建安风骨”》一文中的描述则更为详实:“建安风骨是由于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加上建安作家的慷慨报国的壮志豪情;慷慨任气,磊落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结言端直,意气骏爽,构成刚健的风格,可以翰飞决天,骨劲气猛,使风清骨峻,篇体光华。再加上它继承了风雅楚骚和乐府诗的优良传统,形成了建安风骨。”
由此说来,“建安风骨”是一种建安时期文人志士表达自身报国之志的行文风格。“慷慨任气,磊落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结言端直,意气骏爽,构成刚健”等风格只不过是它的外在表现罢了。刘桢诗作的气壮,正是他文中透露出的高风逸气与慷慨悲凉的心境。
对于刘桢诗歌的特色与得失,历代文人都作出过相关评价,其中尤以钟嵘在《诗品》中对刘桢的评价影响最大。他认为刘桢诗“气过其文,雕润恨少”,也即认为刘桢的诗气势豪壮有余,但修饰、润色相对过少。这一评价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历代文人的赞同,直至清代依然有文人学者持此观点,如方东树就在《昭昧詹言》卷二中评价刘桢诗“所下句字必朴实质钝,感慨深至,不雕琢字法。”
与钟嵘的观点不同,刘勰则认为,刘桢的作品“情高以会采”,即是说刘桢的作品情志高尚而兼有文采。与方东树同为清人的陈祚明也在《采菽堂古诗选》卷七中赞美刘桢诗“气隽逸,善于琢句,古而有韵。”与此同时,陈祚明还指出“《诗品》以为‘气过其文’,此言未允。”
笔者认为,钟嵘对刘桢诗“气过其文,雕润恨少”的评价有失公允。在笔者看来,钟嵘所谓“雕饰恨少”只是相对于刘桢诗高峻的气势而言的,并非说刘桢的诗完全没有修饰,只是修饰的手法不若气势那般高超罢了。钟嵘认为,写诗的至高境界是“宏斯三义(兴、比、赋),酌而用之,幹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味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这也是他评论诗作的标准所在。他认为一首好诗要将风骨和文采结合起来,从而达到文质彬彬的效果,形成优美的风格。所以,他在评价自己所推崇的曹植诗时就称赞它“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相比于曹植的诗,刘桢的诗歌确实在修饰、润色方面略逊一筹。但纵览刘桢保留下来的十几首诗,其中文情并茂、风格清绮的诗还是有不少的,因此,相对而言,刘勰“情高以会采”的评价则显得更为明晰准确。例如,《赠徐干》一诗:
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拘限清切禁,中情无由宣。思子沉心曲,长叹不能言。起坐失次第,一日三四迁。步出北寺门,遥瞭西苑园。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轻叶随风转,飞鸟何翩翩。乖人易感动,涕下与衿连。仰视白日光,皦皦高且悬。兼烛八纮内,物类无颇偏。我独抱深感,不得与比焉。
据考证,该诗作于刘桢因“平视甄氏(《三国志•魏志•王粲传》)”而获罪之后。诗中倾诉了自己身陷囹圄的苦闷和不平,以及对好友徐干的深深思念。全诗读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尤其“起坐失次第,一日三四迁”、“乖人易感动,涕下与衿连”两句生动自然、形象贴切。“仰视白日光,皦皦高且悬。兼烛八纮内,物类无颇偏”四句,明写太阳普照万物实则暗讽曹操的心胸狭隘,即曹操与太阳相比,自己与宇宙万物相比,万物为太阳无私的普照,而自己却深陷囹圄。诗人语言委婉含蓄,却将郁积在心间的愤懑倾泻无遗。全诗风格沉郁悲壮而又富于艺术感染力。
当然,刘桢的诗作当中也有不事雕琢之作,以其《射鸢诗》为例:
鸣鸢弄双翼,飘飘薄青云。我后横怒起,意气凌神仙。发机如惊焱,三发两鸢连。流血洒墙星,飞毛从风旋。庶士同声赞,君射一何妍。
该诗语言简练有力,节奏紧促,极富雄壮之美。但细品全诗,顿感作者略输文采,诗作韵味清淡似无,只是一股高峻的气势贯穿首尾。钟嵘“气过其文,雕润恨少”的评价可谓中肯贴切。
刘桢作为建安七子之一,其在五言诗方面取得的成就颇高。钟嵘在《诗品•卷上》“魏文学刘桢”一文中称赞他的五言诗“仗气爱奇,动多振绝。真骨凌霜,高风跨俗。自陈思已下,桢称独步。”而“仗气爱奇”正是刘桢诗作的又一特点。
所谓“仗气爱奇”,是说刘桢的诗大多别具一格,有自己的独特创新。在这里,钟嵘充分强调了“气”和诗作风格的联系,认为刘桢诗作的“爱奇”之风的形成有赖于“气”。也就是说,刘的气质、个性是其奇伟诗风形成的决定性因素。故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中说:“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
我国文论向来有“知人论世”的传统,要了解刘桢诗作的“爱奇”,首先要了解其为人处事的“爱奇”。曹植在《与吴质书》中评价刘桢“公干有逸气”,刘桢的“逸气”首先表现在“禀气贞正,禀性自然”上。《文士传》记载:
文帝之在东宫也,宴诸文学。酒酣,命甄后出拜,坐者咸伏,惟刘桢平视之,太祖以为不敬,送徒隶簿。后太祖乘步牵车乘城,降阅簿作,诸徒咸敬,而桢抠坐,磨石不动。太祖曰:“此非刘桢也?石如何性?”桢曰:“石出荆山玄岩之下,外炳五色之章,内秉坚贞之志,雕之不增文,磨之不加莹,禀气贞正,禀性自然。”太祖曰:“名岂虚哉!”复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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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手握生杀大权的曹操,身为罪人的刘桢尚且有如此聪敏、刚烈之举,足见其“真骨凌霜,高风跨俗”之人格。《典论》中记载:
文帝尝赐桢廓落带,其后师死,欲借取之以为像。因书嘲桢曰:“夫物因人为贵,故在贱者之手,不御至尊之侧。今虽取之,勿嫌其不返也?”桢答曰:“桢闻荆山之璞,曜元后之宝;隋侯之珠,烛众士之好;南垠之金,登窈窕之首;鼲貂之尾,缀侍臣之帻:此四宝者,伏朽木之下,潜污泥之中,而扬光千载之上,发彩畴昔之下,亦皆未能初自接于至尊也。夫尊者所服,卑者所修也;贵者所御,贱者所先也。故夏屋初成,而大匠先立其下;嘉禾始熟,而农夫先尝其粒。恨桢所带无佗妙饰,若实珍异,尚可纳也。”桢辞旨巧妙皆如是,由是特为诸公子所亲爱。
可见,正是刘桢这种不畏权贵,不卑不亢的超然脱俗之态,才“特为诸公子所亲爱”。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刘桢内禀的一种坚贞刚正之气与为人处事别具一格之态。
钟嵘在《诗品序》当中提出诗有三种表现手法,即“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馀,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并认为扩大这三种表现手法,斟酌地采用它们,用风骨来强化它,用文采来润饰它,就能达到写诗的最高境界。从刘桢的诗作中我们可以看出,刘桢是一位善于运用这三种手法的高手,特别是在“比”的手法运用上,刘桢善于选取一些奇异而瑰丽的意向,既表达出自身高洁的情志,又给人一种清新瑰丽之感。如刘桢的代表作《赠从弟诗三首》就分别运用了“蘋藻”、“山上松”、“凤凰”三种意象,这三种所比之物,既清新奇特又在表达诗人的情志上显得恰如其分。
“蘋藻”也作“苹藻”,苹与藻,都是水草的名字,历来被视作圣洁之物,古人常采作祭祀之用。而诗中的“蘋藻”又是生在“泛泛东流水,磷磷水中石”的清幽环境之中,则更显其高洁脱俗,诗人以此高洁之物用来激励堂弟修养美好品德,可谓恰如其分;第二个意象是“山上松”,作者用此表现出对高风亮节的赞美和追求。松树自古便是高洁之士的象征,《礼记•礼器》中就有:“礼释回,增美质;措则正,施则行。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之句,以喻人之品行端正。作者先是铺陈松树生活的恶劣环境:“山上”,“瑟瑟谷中风”,“冰霜正惨凄”,但松树的样貌却依然“亭亭”、“终岁常端正”,一句“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道出了全诗的主旨,身怀良好的品德,又何惧条件恶劣的生存环境呢?吟咏之际,一副孤立山巅,傲迎风雪的劲松形象展现在人们面前;第三个意象是“凤凰”。在古代,凤凰是尊贵、崇高、贤德的象征,含有美好而又不同凡俗之意。春秋时期著名思想家老子就曾以凤凰来比喻孔子,《庄子》佚文记载:
老子见孔子从弟子五人,问曰:“前为谁?”对曰:“子路,勇且多力;其次子贡为智,曾子为孝,颜回为仁,子张为武!”老子叹曰:“吾闻南方有鸟,名凤。所居积石千里,天为生食,其树名琼,枝高百仞,以璆(qiu)林、瑯瑯为宝。天又为之离珠,一人三豆递起以向瑯瑯。凤鸟之文,戴圣婴仁,右智左贤。”
以凤来比孔子的不只老子一人,还有楚国人接舆。”《庄子•人间世》载:“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刘桢以“凤凰”这一象征贤德之人的神鸟来赞美自己的从弟,而给它安排的居所和食物却又十分清苦和奇特:“凤皇集南岳,徘徊孤竹根”说明作者和从弟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但作者并没有放弃希望,他勉励从弟和自己,既然有“羞与黄雀群”之志,就应当“奋翅凌紫氛”,等待“圣明君”的出现。
综上所述,刘桢诗歌中运用的这三个奇特瑰丽的意象,不仅比喻贴切、正中诗意,还给诗歌本身带来了清奇、高峻的意境。
刘勰在《文心雕龙•体性》中评价刘桢“公干气褊,故言壮而情骇”,认为其文章词句雄壮,情思惊人。明人徐祯卿也在其《谈艺录》中称:“刘桢锥角重峭,割曳缀悬。”刘桢诗的“爱奇”之处,还表现在他诗作词句的奇壮上。且以《公宴诗》为例,刘桢在诗中连用了“飞”、“盈”、“照”、“过”、“为”、“散”、“溢”、“宿”、“游”、“寄”、“来”等一系列的动词,将宴会及其周围的环境描述得生动鲜活,静谧之中彰显飞动之势。无怪乎王夫之在读完本诗后会发出:“鲜润如今日之始构。《公讌诗》诸诗,如无公干,则当日群饮,酒肉气深,文章韵短矣。”再如《斗鸡诗》中“被”、“扬”、“战”、“探”、“会”、“起”、“张”、“奋”、“击”等动词的运用,使全诗显得气势振荡、意气轩昂,极具建安风骨之豪壮。我国学者韩传达在评价该诗时认为,“后世咏斗鸡诗甚多,然绝无此种声咏,此种气势,此种风骨!”刘桢诗通过运用一系列动词的生动讲述,卓然天成的将眼前景象跃然纸上,构成了诗篇的奇伟之势。
刘桢诗还善于运用清奇之句,正如清人陈祚明所说:“公干诗笔气隽逸,善于琢句,古而有韵。比汉多姿,多姿故近;比晋有气,有气故高。如群峰插空,高云曳壁,秀而不近。本无浩荡之势,颇饶顾盼之姿。”虽然唐人释皎然在《诗式》中曾评价刘桢“不拘对属,偶或有之,语与兴驱,势逐情起,不由作意,气格自高,与《十九首》其流一也。”但细读刘桢诗仍不难发现,刘桢对自己诗句的“对属”还是有其追求的。如《射鸢诗》中的“流血洒墙星,飞毛从风旋”;《赠徐干》中的“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公宴诗》中的“清川过石渠,流波为鱼防”;“芙蓉散其华,菡萏溢金塘。灵鸟宿水裔,仁兽游飞梁”等句。不仅对偶标准、描述事物生动形象,而且凸显清峻、超脱之气,其“爱奇”之意,由此可见一斑。
曹丕曾在《与吴质书》中盛赞刘桢诗“其五言之善者,妙绝时人”,元好问也在《论诗绝句三十首》中称赞刘桢:“曹刘(“曹刘”的指称,历代学者说法不一,笔者在此取曹操和刘桢一说)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给予了刘桢诗很高的评价。纵观刘桢保存下来的十五首诗,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刘桢那不同于流俗的奇情壮志与诗作中体现出的时代特色。与此同时,刘桢作为建安七子中的佼佼者与建安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他的诗,对于我们了解建安文学的整体风貌与把握建安风骨的真实内涵都有极为巨大的帮助。
[1]林继中.激活传统——寻求中国古代文论的生长点[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2][梁]刘勰.文心雕龙·才略[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9.
[3][南朝·梁]钟嵘.诗品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
[4][清]王夫之.古诗评选[M].石家庄:河北大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郑宗荣)
Abstract:As a famous writer and an important member of Jian’an Seven Writers, Liu Zhen’s poem has been praised by Emperor Weiwen as “Supreme in Contemporary times”. An examination of the present studies reveals that Liu Zhen shall be studied with more effort and the available present literature on him is far from satisfactory. This paper examines Liu Zhen’s remaining 15 poems and analyzes his artistry in terms of “high and steep” taste,aloft affection and vitality-filled queering-seeking.
Keywords:“high and steep” taste; aloft affection; vitality-filled queering-seeking; Liu Zhen
The Artistry of Liu Zhen’s Poem
GONG Weiwei
(Zhangzhou Normal College, Zhangzhou, Fujian 363000)
I206.2
A
1009-8135(2012)05-0065-05
2012-05-18
宫伟伟(1986-),男,山东烟台人,漳州师范学院中文系2010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