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薇
(江苏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镇江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系,江苏 镇江 212013)
清末民初科学小说的误读
陈 薇
(江苏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013;镇江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系,江苏 镇江 212013)
清末民初,在“小说界革命”的倡导下,大量科学小说译入中国,随后本土作家开始积极从事科学小说的创作。但是,自科学小说译入中国起,译者和作者对科学小说的误读却屡见不鲜。无论是译者还是作者,都在一定程度上赋予科学小说科普读物的功能。
科学小说;误读;清末民初
科学小说19世纪初产生于西方。自然科学领域的进步和工业革命的发生,促进了科技的发展,人类的生活随之发生改变,促使人们对未来产生深远的思考。反映在文学上就是科学小说的出现。世界上第一部科学小说是玛丽·雪莱于1818年创作的《弗兰肯斯坦》。1900年,薛绍徽翻译了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的《八十日环游记》,科学小说正式进入中国。
为什么世界上第一部科学小说创作近一个世纪后,中国才出现相关译作?笔者认为,这与当时中国社会的发展状况和内在需求密不可分。传统文学观认为,小说是“雕虫小技”,历来不被重视。而清末民初,中国社会矛盾尖锐,改革思潮涌动。梁启超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提出“欲新民,必自新小说始”,发起“小说界革命”,强调小说对社会改革和进步的积极作用,将其地位提高到经史、语录、律例之上,打破了千百年来鄙薄小说的偏见。随后,大量外国小说译入中国。在种类繁多的小说中,科学小说备受青睐。据统计,在近代译坛上,“我国翻译家们先后译介了十多位外国作家约八十余种科学小说”。[1]并且,首部翻译科学小说在我国出现仅4年后,荒江钓叟就创作了首部科学小说《月球殖民地小说》。虽然科学小说在中国发展迅速,但自科学小说译入中国起,当时的译者和作者对科学小说的误读却屡见不鲜。无论是译者还是作者,都在一定程度上赋予科学小说科普读物的功能。
科学小说常被赋予科普读物的功能,科学的一面被强调,文学功能被淡化。这在译者的翻译思想和作者的作品中均有体现。
译者的翻译思想。包天笑在《铁世界·赘言》中提出:“世有不喜科学书,而未有不喜科学小说者。则其输入文明思想,最为敏捷。”海天独啸子在《空中飞艇·弁言》中也提到:“我国今日,输入西欧之学潮,新书新籍,翻译印刷者,汗牛充栋。苟欲其事半功倍,全国普及乎?自科学小说始。”[2]鲁迅在《月界旅行·辨言》中论述到:“盖胪陈科学,常人厌之,阅不终篇……惟假小说之能力,被优孟之衣冠,则虽析理谭玄,亦能浸淫脑筋,不生厌倦。”可见,在上述译者的眼中,小说是载体和工具,科学是内容和实质。
误读现象在本土作家的作品中更为明显。如支明著、韫梅评的《生生袋》用生理学的知识解释了种种怪事,以此传播科学,使国人增长知识,摆脱愚昧。再如,《放炮》描写了老师做化学实验的场景和过程。《元素大会》讲述了各种化学元素的特点。《贼博士》描述了一博士利用电磁圈的引力盗窃,旨在介绍物理知识。
那么,科学小说是否如科普读物一样具备科学传播的功能呢?
答案是否定的。科学小说和科学有关,但没有传播科学的功能。英国科幻作家阿尔迪斯(Aldiss)对此曾有如下描述:“科学小说是一种文艺形式,其立足点仍然是现实社会,反映社会现实中的矛盾和问题。科学小说的目的并不是要传播科学知识和预见未来,但它关于未来的想象和描写,可以启发人们活跃思想,给年轻一代带来勇气和信心。”[3]科普读物是对科学技术内容的通俗化,以达到科学传播的目的,和科学小说存在明显的区别。
首先,两者都有科学因素,科学小说中的科学因素不一定符合科学常识,它可以是已被证明的科学事实,也可以由某个科学事实生发开来,展开想象。例如,凡尔纳的《地心游记》是在当时考古学和地质学大发展的背景下创作的,但主人公们从火山口下降,历经地底旅行,最后经火山口返回地面,这一系列的活动则是出自作者非凡的想象力。而科普读物涉及的科学一定要准确无误,所传播的是人类已掌握的知识和技术。对“尚未经实践检验肯定的科学道理,也不应急急忙忙拿来传播”[4]。
其次,科学小说具备科普读物所没有的因素——幻想。凡尔纳被称为“奇异幻想的巨匠”,他在《海底两万里》中写到了当时还未出现的潜水艇。发现冥王星前,他就在《太阳系历险记》中提到了在海王星之外还有一颗行星。正是他浪漫而符合科学的幻想,吸引了众多读者,使他们心驰神往。科普读物则要求涉及到的概念、数据、事实都准确无误,不含丝毫的幻想因素。
综上所述,无论是译者还是作者,都在一定程度上赋予科学小说科普读物的功能。
产生误读的原因有两点。
主观上,与“小说界革命”的初衷有关。革命的倡导者梁启超强调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他考虑的是谋求直接的政治功利,小说只是实现目的的工具。所谓“小说界革命”,是政治的需要,并非小说发展过程中的内在要求。因此,不仅科学小说,其他如侦探小说、政治小说等的翻译也是从政治角度出发。如政治小说多通过对话、演说、辩论的方式来直抒己见,缺乏小说固有的特点,显得单薄而苍白。侦探小说旨在向读者灌输法律意识。在此背景下,科学小说被赋予普及科学知识的功能也就不足为奇了。
客观上,当时中国社会并不具备科学小说的发生条件。西方的科学小说是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引发人类对未来的幻想与反思,映射到文学中的产物。在中国,科学小说这一“舶来品”传入之前,其科技发展几乎为零,更谈不上普及。科学小说在中国经历的是一种逆序生长,先有科学小说,才有科学。因此,译者和作者不免将普及科学知识作为其主要任务。
科学小说能够在中国迅速发展,主要动力是国内的需要。科学小说译入的实质是其契合了爱国人士启发民智的心理。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正是过于强调传播科学知识的功能,却淡化了科学小说本身的亮点——幻想性,导致读者群逐渐缩小。据《小说林》1908年统计,新小说的数量为“记侦探者最佳,约十之七八;记言情者次之,约十之五六;记社会态度、记滑稽事实者又次之,约十之三四;而专写军事、冒险、科学、立志诸书为最下,十仅得一二也。”短短几年时间,科学小说的发展大不如前。由此,科学小说进入了低迷期。这种影响一直在扩大。20世纪五六十年代,科学小说的创作被固定为少儿科普小说,典型的特征是在有限的篇幅里展示作家对科学的某一方面的技术幻想——主要表现科学奇迹,具有明确的教诲意义。到了80年代中期,学术界更是展开了有关科学小说姓“文”还是姓“科”的争论,“引发了新闻出版系统的行政干预,最终使科学小说在中国绝迹整整5年”,[5]走向了边缘化。
误读给中国科学小说的发展带来了负面影响,科学小说在一段时期内只见“科学”,少见或不见“幻想”。然而,误读不是个人的失误,是由社会需求和中国科学发展状况决定的。同时,我们也应看到,西方科学小说的译入,不仅为处于封闭环境中的中国读者带来了科学知识的启迪、奇特的审美愉悦,而且对近现代科学小说的发展无疑是重要的催化剂。
[1]康文.略论中国近代科学小说[J].东岳论丛,2003(3).
[2]陈平原.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3]孔庆东.中国科幻小说概说[J].涪陵师范学院学报,2003(3).
[4]陶世龙.科普创作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3.
[5]吴岩.论科幻小说的概念[J].昆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1).
The Misreading of Science fiction in 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 Period
CHEN We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Jiang Su University,Zhenjiang Jiangsu 212013;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Junior College of Zhenjiang,Zhenjiang Jiangsu 212013)
During 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a large amount of science fiction were translated and introduced into China under the influence of’the revolution of fictions’,subsequently,the native writers threw themselves into writing science fiction.However,it’s nothing new that both translators and writers often misread the science fictions.Either the former or the later,to some extent,views the science fictions equal to the popular science readings.
science fiction;misreading,late Qing and early republic period
H315.9
A
1673-1395(2012)02-0019-02
2011-12-22
陈薇(1980—),女,江苏镇江人,讲师,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翻译理论研究。
责任编辑 叶利荣 E-mail:yeliro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