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闻的松弛效应

张君安

新闻的建设性的代偿、平衡能力．新闻的这一潜在的力量——使社会运行更赋予弹性的作用机制，在一定的因果关系内可概括为新闻的松弛效应(relaxationeffect)。本文将结合“月饼税”系列新闻现象的观察。来思考这一论题。

一、从无序到有序：新闻是社会的负熵

现代社会是一个开放的耗散结构系统。一个远离平衡的开放系统，其内部的各种联系是动态的、非线形的．既存在宏观上有规律、有秩序的运行。也存在微观上无规律的随机扰动和涨落。但如果系统是孤立封闭的，增熵就会成为必然，系统就会自发陷入混沌和无序。这一原理，是由诺贝尔奖得主普利戈金创立的，其哲理普适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领域。

这里，最为关键的前提是开放，系统只有通过不断与外界交换能量、物质以及信息。才可能从无序转变为一种时间、空间或功能上的有序状态，这种远离平衡态的、稳定的、良序的结构其实质是对熵的耗散或抑止，故普利戈金称其为“耗散结构”。社会若处在耗散结构，则正是一种动态的、有生机的和谐状态。要想支撑这种状态、使耗散结构可持续．新闻机制所同有的开放性和现代传媒的建设性作用是不可或缺的。

这是因为，现代信息论和耗散结构论及协同论都将信息定义为不定性的减少、定义为有序性的增加。即信息等价于“负熵”。而新闻的本质正是信息，传播正是一种开放和交流，所以新闻是社会的负熵、传播是社会的减熵过程．是熵的耗散过程。可以说：传媒是社会的减震器、是社会的调压阀，传播在一定意义上可看作是社会紧张压力的释放_和情绪调适过程。此即新闻的松弛效应。

我们不妨以沸沸扬扬的“月饼税”现象，来做考察。此议缘于南京市地税部门接到一些市民电话、咨询企业发放月饼及代用券等中秋物品给员工．应该如何代扣代缴个人所得税。税务部门表示：根据税法、条例规定，发放月饼等任何实物均应并人工资薪金所得扣缴个人所得税。今年9月1日。适逢新修订的“个税法”生效。又正值中秋前夕，“月饼税”一时引来热议。

不少网民指出．尽管对福利性收入征税具有强制性，“月饼税”看似一个“假问题”，但并不等于税务部门可以不顾民意来征收，如果真的对月饼收税了．那就真是个问题了。国家在征税时应为某些福利“网开一面”，诸如月饼之类主要在于提供人们亲情交融、丰富人际交往的物品．就应该留出空间。声言：“月饼税”让月饼变了味，税收不应死盯工薪阶层口袋。对此，有媒体直指税务部门针对居民收入征税“见缝插针．无孔不入”。诸如此类的评论，我们不能简单地斥之为负面报道。

很明显，法律和情理产生了冲突。此时，媒体跟进，政府释惑，新闻正视问题，不回避矛盾．大量公正、客观的报道最终促成某种社会集体理：陛的妥协。随着新修个税起征点的上调．税务部门与纳税人的博弈，在新闻的热播中趋于皆大欢喜的纳什均衡，社会心态重又跃迁至新的耗散结构，回归到有序。毫无疑问．在这一具体问题上新闻潜在的松弛效应缓和了社会冲突和内在压力。

二、从动量到冲量：新闻对舆情的导引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根据“舆论的动量与冲量相互转化与守恒”原理来分析，新闻的松弛效应还直接表现在新闻运行和舆情调控操作层面上的动量平衡。

今年“月饼税”问题曾一度引发广泛的社会关注．甚至话题还被网络引向深层的体制问题。睹如：“月饼税”是给大幅上涨的物价火上浇油，以后是甭还会有棕子税、元宵税、蛋糕税、点心税、馒头税……有网络词汇谓之“税感时代”。有博文尖锐指出：就像前两天有关婚前房屋产权“加名征税”一样(有城市刚要抛出加名税，被网络舆论阻截而胎死腹中)，南于制度不完善，我国个税征收出现了大的偏差．比如“资本利得税”长期处于暂不征收状态．灰色收入更是由于技术上的困难长期无从实现税收征管。而另一方面，我们的行政成本居高不下，“三公消费”耗费惊人．居民收入占GDP比重持续下降．社会财富分配严重失衡，社会保障与突飞猛进的财税收入不成正比等等，此类言沦不一而足。

不可否认“月饼税”确实让民众产生了明显的不满情绪．也积聚了相当的舆论动量，如果处置不当．极有可能诱发社会冲突和社会抗议。然而．以笔者观察，由于国内新闻媒体在“月饼税”问题上始终保持了正反两种声音，消积的、情绪化的舆论在积累动量的同时．“对冲机制”即正面的、主流的舆论冲量同步发声，随之降解了负面舆论动量的作用和势能。正所谓百家争鸣、“热”而不乱，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例如，新华网就曾旗帜鲜明地报道：北京市地税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按照《个人所得税法实施条例》，各公司中秋节所发放的月饼确实在缴税范围内．需要将月饼的市场价值加入到员工的工资内．然后按照工资标准的个税进行扣除。除去月饼外，单位所发的大部分福利其实都是需要缴税的，如果有公司违规没有缴税．如若有人举报，会进行相应的处罚。(据新华网)

静观“月饼税”现象，笔者以为中国社会在当下网络时代已表现出来了相当高的言论开放姿态和新闻容错度。媒体和当局对“月饼税”现象的应对是从容的、有预留空间的．正是立足舆论的“导”，而不是“堵”，保持了舆论动量的可控性和舆论冲量的建设性二者间的守恒，此时，新闻的松弛效应是以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的“对冲机制”方式实现和展示出来。

三、从冲突到协同：新闻对价值的构建

宏观新闻活动正是社会的微观沟通，价值与实事总是并行不悖地得到传播。无论是针砭时弊，还时维护传统，新闻总是发挥着现代文明的见证与价值重构作用．新闻的这种否定之否定特质也是新闻的松弛效应表现方式之一。

如果我们将新闻理解为新近发生的事实的报道的话．那同样不可忽视的是新闻事实背后的价值观。尽管新闻总是用事实说话．即使事实或事件可能是突发、非理性的。但新闻传播本身却难以剔尽其潜藏的某种价值。

让我们再引述“月饼税”报道：从事会计工作的张女士对记者表示，一些外企因为会计“做账”较为严格。员工工资又高，因此很难逃过被征“月饼税”。“如果发月饼和发过节费都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的话，那我还是希望单位发给我过节费，不要月饼”，外企白领小李接受记者采访时抱怨说，“现在的月饼一小盒只有几块，售价两三百元，太不值，还是发放现金或者购物卡较为实惠”。署名“月儿弯弯”的微博指出，当蕴含丰富文化魅力与厚重历史沉淀．象征丰收团圆、亲情美满的中秋月饼沦为征税的道具时，寄寓的传统文化元素也会渐渐淡薄，当作为“团圆节”的中秋佳节充满了为“福利月饼”避税而苦苦挣扎的消费者时，不知还有多少价值寄托。如此一来，中国传统文化的礼节基础将岌岌可危，民众应享的节日福利受损，月饼销售市场可能萎缩，相关就业岗位也被削减，这么多负面效应，税务部门不可不正视。(据凤凰网)

这些基于“月饼税”的议论，其价值观是明显冲突的。社会是多元的，价值不可能一元。根据社会契约论。契约是社会价值体系的理性支点。新闻的松弛效应，潜藏着除旧布新的理性批判力量，一件件“易碎品”不断地否定之否定，依托于新闻事项的关注将多元价值抛售给受众，新闻持续地实施着边际革命、悄然地改变社会认知。

人的需要是由低级向高级不断发展的，人类价值体系存在自然和社会两类不同属性，马斯洛理论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的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个层级，依次由低到高排列。新闻机制提供人们社会信息安全保障，满足人们作为社会存在体的应知和欲知、融人社会进程的需要．这是一种远离物质的人格牵引，是使精神层面得以升华的力量。

总而言之，新闻的松弛效应是新闻传播活动派生的、由新闻所赋予社会的一种均衡和弹性机制，它增进社会的包容性和韧度，是一种人文的、理性的内在协同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