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拮据使潘金莲浪荡?

侯会

潘金莲在西门庆家得宠得势，占尽风头。按说，她一定是穿金戴银、说一不二的。其实不然，她在经济上始终是个“低保户”，连件像样的首饰甚至是像样的皮袄都没有。

一次元宵节，吴月娘带领众妾到她的大妗子家吃酒赏月。席间忽然下起雪来，吴月娘吩咐小厮回家给“娘儿们”取皮袄。而她又想到，在所有妻妾中，唯独潘金莲没有皮袄，于是吩咐把当铺里人家当的一件皮袄拿来给潘金莲穿。这在潘金莲看来，是件很丢面子的事，因此她当众发誓：“有本事，到明日问汉子要一件穿，也不枉的。平白拾人家旧皮袄披在身上做甚么!”然而这个愿望始终没能实现。

一个备受丈夫宠爱的女人，居然没有一件像样的皮袄，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西门庆的众妻妾中，吴月娘是嫡妻，在经济上有特权；孟玉楼、李瓶儿都是富孀；李娇儿是妓女出身，私房钱不少，还在家中管银钱账目；至于孙雪娥，本是个收房的丫鬟，大家从来没有把她当“四娘”看待；剩下一个潘金莲，是个穷裁缝的女儿，父亲死后两次被卖，后来虽与西门庆勾搭上了，但嫁过来的时候，没带来一个铜板。

西门庆虽然“钱过北斗，米烂陈仓”，但对妻妾却小气得很。原因很简单，西门庆花钱是有目的的—要以钱生钱。妻妾已经嫁过来了，连人带财产都归自己了，还有什么必要在她们身上花钱？她们有钱就多用，没钱就少用，想从西门庆那里得到一文钱，难上加难！

在这样一个充满铜臭气的家庭中，女人的人格尊严是靠金钱维持的。一次妻妾们托人到外面买汗巾，潘金莲要一条素色的，她自己解嘲说“往后戴孝时用”，其实是因为素色的便宜些。最后还是李瓶儿掏出一块银子，替大家埋单。潘金蓮是个拔尖抢胜的性格，但在这些时候，也只能“英雄气短”了。

因为没钱，潘金莲也显得很刻薄。有一次她过生日，潘老太太来祝寿，因付不起轿钱，下轿时来找女儿讨，不料被潘金莲痛骂一顿。可是事后，丫鬟春梅说了番公道话：“俺娘（潘金莲）是争强不伏弱的性儿……想俺爹虽是有的银子放在屋里，俺娘正眼也不看它。若遇着买花儿东西，明公正义问他要。不恁瞒藏背掖的，教人看小了他，怎么张嘴儿说人?”从这些描述中可以看出，潘金莲有她的原则：我没钱是众所周知的，但我绝不去偷鸡摸狗，藏藏掖掖！

仍然回到那件皮袄上。西门庆始终没有特意为潘金莲做一件皮袄。直到李瓶儿死后，潘金莲向西门庆要李瓶儿的那件，西门庆还舍不得。潘金莲连嗔带骂：“左右是你的老婆，替你装门面，没的有这些声儿气儿。好不好我就不依了。”好说歹说，到底把皮袄要到了手。这件皮袄价值60两银子，是潘金莲身价的两倍！

然而，这却不是西门庆特意给潘金莲做的，她穿的，仍是人家剩下的。这个故事带有一点悲剧的意味，同时也使我们明白，潘金莲为什么妒忌，为什么要利用自己的色相，紧紧地把西门庆拉在身边—因为从性的角度去拉紧丈夫，是她唯一的优势，也是唯一的选择。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家庭里，有钱才有地位尊严，有钱才有生存空间。吴月娘没有丈夫的爱，还有正头娘子的身份，偌大家产从名义上都是她的；李瓶儿、孟玉楼、李娇儿失去丈夫的爱，但各有私房钱，足可以体面地生活在这个家中；而潘金莲一无所有，又不愿去偷去抢，一旦失去了丈夫的爱，就只能被所有人踩在脚下，甚至连一个得宠的丫鬟都不如。因此在情爱方面，她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甚至丧失理智。

编 辑/孙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