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新童,狄 红,杨 栋,张广中
(1.新疆和田市人民医院中医科,新疆 和田 848000;2.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3.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北京 100010)
经方中胶饴应用辨析*
马新童1,狄 红1,杨 栋2,张广中3△
(1.新疆和田市人民医院中医科,新疆 和田 848000;2.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3.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北京 100010)
经方;胶饴;辨析
△通讯作者:张广中,Tel:15901132668,E-mail:zhgzh62000@yahoo.com.cn。
应用经方治疗疾病往往可取得如风吹云、立竿见影之效。然而,医圣张仲景在经方的论述过程中可谓字字珠玑,对其中诸如药物的选择、炮制、剂量、配伍比例、煎法、服法、药后反应等每一个细节都做了明确的交代。医者在经方的应用过程中要真正地做到如理、如法,才能取得经方之神效。笔者在多年的临床过程中对此体会深刻,经方中药物选择偏差、药物配伍比例不如法、煎服方法不恰当都可能带来天壤之别的临床效果。为此,笔者就胶饴在临床上的应用体会来探讨经方的正确应用。
胶饴在经方中主要见于建中类方剂,即小建中汤、大建中汤和黄芪建中汤。其中,小建中汤在《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均有论述。如《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中》的“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不差者,小柴胡汤主之”和“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中的“虚劳里急,悸,衄,腹中痛,梦失精,四肢酸疼,手足烦热,咽干口燥,小建中汤主之。”《金匮要略·黄疸病脉证并治》中的“男子黄,小便不利,当与虚劳小建中汤”;《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中的“妇人腹中痛,小建中汤主之。”大建中汤见于《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并治》:“心胸中大寒痛,呕不能饮食,腹中寒,上冲皮起,出现有头足,上下痛而不可触近者,大建中汤主之”;黄芪建中汤见于《金匮要略·虚劳病脉证并治》:“虚劳里急,诸不足,黄芪建中汤主之。”此外,在《千金要方》中尚记载当归建中汤,治妇人产后虚羸不足,腹中刺痛不止,吸吸少气,或苦少腹中急,摩病引腰者,不能食饮。产后一月日,得服四五剂为善,令人强壮宜。
在以上方剂中,胶饴所用剂量均为一升,煎服方法是在将其他药物煎煮完毕去滓后,“内饴,更上微火消解”。在小建中汤的煎服法后有“呕家不可用建中汤,以甜固也”的说明,而在大建中汤后则有“如一炊顷,可饮粥二升,后更服,当一日食糜,温覆之”的交代。
胶饴在《伤寒论》中首次应用见于条文:“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先与小建中汤,不差者,小柴胡汤主之。”人患伤寒之后,出现了阳涩阴弦的脉象,阳主表、主寸,阴主里、主尺。涩为阳气有余之象,而弦应东方肝胆之经。黄元御曰:“甲乙同气,甲木不降,则寸脉涩,乙木不升,则尺脉弦。[1]”肝木生发不利则克犯脾土,此即“乘其所胜”之理,太阴病本病有“时腹自痛”之病情,此处由于受肝木所克,法当出现“腹中急痛”,一个“急”字体现出并非脾脏自病,而是由于受厥阴风木之克伐,而“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脾之精气薄弱是“腹中急痛”的内在原因。针对此病情,张仲景给予小建中汤,即桂枝汤倍芍药加胶饴。方中桂枝色紫赤而条达肝木、交通水火,倍用白芍之色白性敛以佐金治木,大枣12枚以补充脾及十二经之血气,生姜色黄而和降阳明,炙甘草斡旋中州、调和升降,以上五药可以调整气机之升降,而又用胶饴一升,一则可以补充“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之处,使得土气敦厚而能耐受肝之克犯,体现肝病实脾之理;二则可以缓腹痛之急,为救急之药,即《素问·脏气法时论》所谓“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若脾气得以补充之后,病情未差,此时当从肝胆上做文章,以小柴胡汤枢转少阳之气,使之不再克犯脾土,则病自愈。方后张仲景提示呕家不可用建中汤,以其甜固也,而在《伤寒论》中,酒客亦不可服桂枝汤,无论是酒客还是呕家,其中焦多有湿气弥漫。《素问·奇病论》所谓“甘者,令人中满”,呕家服用小建中汤有助长湿气之嫌,所以不用。
在大建中汤的方证中,患者有“心胸中大寒痛,呕不能饮食,腹中寒,上冲皮起,出现有头足,上下痛而不可触近”的表现。“胸为阳,腹为阴”,心胸居阳位却表现为大寒而痛,此必胸阳不宣、阴寒凝聚所致。“呕不能饮食,腹中寒”为脾胃虚寒之象,而“上冲皮起,出现有头足”则有小建中汤“腹中急痛”之“急”象,黄元御先生称此因寒水与风木合邪,肆行无畏,排挤冲突所致。而对于上下痛不可触近之证,陈修园先生曰:“寒从下上,彻上彻下,充满于胸腹之间,无分界限,阳气几乎要灭绝。[2]”由此可见,患者上、中、下三焦阳气虚弱,阴寒弥漫,张仲景主以大建中汤,方中重用干姜温散中焦寒气,用二升蜀椒散下焦之寒,人参二两以固中焦之气,而一升胶饴则用以大补脾之精气,使得土气敦厚,中气固守,耐受风气之克伐,配合其他三药合用可大建中气,使得中阳四补,上下交泰,诸证平复。
由以上分析可见,小建中汤有调金木、和阴阳、补脾精之效,大建中汤有大建中焦之气,震慑群阴之功。两者同为建中汤,虽有大小之别,但均有建立中气之妙。清代医家钱天来在《伤寒溯源集》中曰:“建中者,建立中焦之脾土也。盖脾为五行之主,四脏之本,即《洪范》建中立极之义也。”而在大、小建中汤中,同时用到1味药物即胶饴,可见胶饴在建立中焦之气、补益脾之精微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神农本草经》中并没有关于胶饴的论述,后世本草著作根据自身的认识对胶饴的功用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阐述。《本经疏证》曰:“饴糖之柔润芳甘,正和脾之土德。”《名医别录》指出:“饴糖,味甘,微温,主补虚乏,止渴,止血。”《千金药方·食治》将胶饴的功用总结为:“补虚冷,益气力,止肠鸣,咽痛,除唾血,却咳嗽。”《长沙药解》则根据胶饴在经方中的应用认为饴糖功在“补脾精,化胃气,生津,养血,缓里急,止腹痛”。
通过对经方的分析可见,胶饴的最大作用在于建中焦之气、补脾之精微,对于因脾之精气大虚所导致的虚劳、心悸、衄血、腹中痛、四肢酸痛、手足烦热、男子黄、妇人腹中痛等病证,处方中辨证应用胶饴既有治标之效,又蕴治本之意。笔者在多年的临床实践中,多以建中汤系列方加减的方式来应用胶饴。如临床应用小建中汤加减治疗小儿发热;用大建中汤加减治疗肠胃病证;用大阳旦汤,即小建中汤加人参三两、生黄芪五两来治疗虚劳;用当归建中汤,即小建中汤加当归三两来治疗妇科病证;用黄芪建中汤来治疗虚胖证等,均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兹举一临床验案,以供同道品评。
张某,男,45岁,2010年7月就诊,患舌衄5年余,夏天为重,晨起明显,不喜食辛辣之物,形体偏瘦,舌红有细裂纹,舌易出血,苔少,脉双手三部略有弦象。西医理化检查均正常,辨证属虚劳里急、肝不藏血。《素问·脏气法时论》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处小建中汤原方如下:桂枝15g,白芍30g,生姜 15g,炙甘草 10g,大枣 4 枚,高粱饴 60g,5 剂,水煎服,每日 3次。每次服药后吃高粱饴 2个,约20g。患者服药1剂,舌衄即有好转,3剂之后,病已痊愈。
陶弘景曰:“方家用饴糖,乃云胶饴。[3]”邹澍曰:“如蜜而稀,色如胶,所谓胶饴是也。”根据现代研究,饴糖为米、大麦、小麦、粟或玉蜀黍等粮食经发酵糖化制成的糖类食品。饴糖有软硬之分,软者为黄褐色浓稠液体,黏性很大。硬者系软饴糖经搅拌,混入空气后凝固而成,为多孔之黄白色糖冰[4]。软、硬饴糖虽成分相同,但软饴糖质软性黏腻,滋阴效果更胜一筹,因而入药宜选软饴糖。
由于种种原因,现在临床上所用胶饴缺乏足够的药材来源,大多数中药店并未准备胶饴这味药,长此以往,从医者在临床上应用胶饴就有一定的混乱现象,甚至用白砂糖、红糖、蜂蜜等糖类物质代替。然而,胶饴味甘、色黄,专入脾经,其在建中汤中的功用是其他糖类所无法代替的,饴糖所取得的临床效果也是其他糖类所无法比拟的。陈亦人曾说:用小建中汤必须使用胶饴,若不用则失掉了张仲景立方的精义[5]。笔者临床应用建中汤类方剂多年,亦有相同的感受。虽然专供入药的胶饴并不多见,然而可以用现在的麻糖或高粱饴代替,麻糖和高粱饴的主要成分均为麦芽糖,与经方中所用胶饴的主要成分相一致,因而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弥补不能应用胶饴所带来的疗效损失。
郑钦安曰:“医学一途,不难于用药,而难于识症;亦不难于识症,而难于识阴阳。[6]”辨证识象是处方遣药的前提,却不一定意味着效若桴鼓的产生。医圣张仲景勤求古训,博采众方,为《伤寒杂病论》对辨证识象、处方遣药整个过程的描述做到了极致,后学者应恪守遵照医圣之义,规矩运用经方,严格考究药物,如此方能取得经方应有的效果。
[1]黄元御.黄元御读伤寒——《伤寒悬解》《伤寒说意》[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1:171.
[2]陈修园.陈修园医学全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334.
[3]吕志杰.伤寒杂病论研究大成[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0:551.
[4]马家猛,刘子良.饴糖的药用前景[J].中国医药科学.2011,1(9):53-54.
[5]陈亦人.伤寒论译释[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545.
[6]郑钦安.中医火神三书[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1.
R2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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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3250(2012)02-0210-02
北京市卫生系统高层次卫生技术人才队伍建设专项经费(2011-3-057);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中医皮肤病学重点学科;卫生部临床重点专科建设项目(中医皮肤科专业)
2011-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