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
几年前,武汉发生了一起火车与汽车相撞的事故。
一辆早班的公共汽车熄火在一个无人看守的道口,驾驶员下车找水去了。时值农历正月,天寒地冻,十几名乘客都舒舒服服地待在还算暖和的车厢里,谁也没有想到大祸将临。
没人留意到火车是几时来的,只能说,是呵气成霜的车窗玻璃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而紧闭的门窗又隔绝了汽笛的鸣响。当发觉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一切都停止了,却突然间爆发出孩子的哭声。
那是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就躺在路基旁边一点点远的地方,穿着小小的整洁的红棉袄,一手揉着惺忪的眼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一味哭叫:“爸爸,爸爸……”
有旁观者说,在最后的刹那,有一双手伸出窗外,把孩子抛了出来……他的父亲,后来被找到了,他的座位正对着火车那一面,几乎是第一个被撞上的人。他的骨头都被撞断了,他的头颅被挤扁了,他满是血污与脑浆的衣服看不出颜色与质地……是怎么认出他的呢?
因为他的双手仍对着窗外,保持着抛丢的姿势。
好几年前的事了,早已没人记得他的名字,只是在经过这个道口的时候,人们还会指指点点:“曾经,有一个父亲……”如今,那个孩子该蹦蹦跳跳去上学了吧?
(陈洛尼摘自《妇女之友》2012年第2期,黄永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