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全球化与中国工业化腾飞

李雪

编者按：中国的工业化腾飞是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实现的，中国的工业化实现必须适应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中国工业化腾飞的市场就是国际市场。在不久前召开的“经济全球化与中国经济科学发展高峰论坛暨中国经济规律研究会第21届年会”上，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经济学博士钱津作了题为《经济全球化与中国工业化腾飞》的学术交流发言。钱津研究员在发言中论述了经济全球化与我国工业化腾飞、中国市场是国际市场的热点及我国资本市场的对外开放等问题。现将钱津研究员的发言以访谈形式刊发，以飨读者。

记者：改革开放以来，无论在学术界还是实业界都在谈论经济全球化。但经济全球化的实质很多人并不十分了解。请您谈谈经济全球化的实质是什么？

钱津：经济全球化的实质是资本的全球化运动。在形成经济全球化运动之前，资本只是做国际化运动，而未达到全球化运动的水平。资本由国际化运动发展到全球化运动是需要有新的物质技术基础的，正是新技术革命成就了资本的全球化运动，计算机的发明及其微型化和网络化直接造成资本运动抵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没有这种物质技术基础的支持，是决不会产生经济全球化运动的，因为没有资本的全球化运动就不可能出现经济的全球化运动，而资本的全球化运动就是建立在新技术革命的基础上，是建立在计算机技术高度发达和网络化已经形成的基础上的。这说明，直到21世纪初，资本还有强大的运动力，并且资本的力量已经全球一体化了，人们不论走到哪里，在现时代的市场经济条件下，都摆脱不了资本力量的影响。中国在进入工业化腾飞阶段之后，更应对经济全球化下的市场发展和资本运动给予高度的重视。

记者：您在大会的发言中提到中国的工业化腾飞是与经济全球化紧密相连的。不仅中国的经济建设不能脱离经济全球化背景，而且，中国的国内市场也要成为经济全球化下国际市场的组成部分。当前及今后较长的一段时期中国市场都是国际市场的热点。但是，这些年来我国的一些企业热衷于去国外办厂、搞投资，您对这种现象有什么看法呢？

钱津：我认为我国企业热衷于去国外办厂、搞投资，以为这就是与经济全球化联结，这是一个误区。不要以为与经济全球化联结，与国际市场联结，就是走到国外去，就是离开中国去开发中国以外的市场。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实际上，现在进入工业化腾飞的中国市场就是国际市场；在外商眼中，中国市场是国际市场；在中国企业的经营意识中也应该认识到，在国内经营等同于在国际市场经营。这是我们在工业化腾飞阶段中必须给予强调的，也是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要求企业对此必须给予明确的。

在前几年，中国有的企业去国外办厂，搞投资，忙得不亦乐乎，其实，他们的那种忙，与其在国内是一样的，并无大的差别。可以说，美国也不缺我们投资的冰箱厂，我们主动去办厂，只是劳累自己，对于美国的帮助并不大，从资本盈利的角度讲，在美国投资，远不如在中国西部投资赚钱多。如果我们能有更多的资本投在西部，至少每年也可为春运减轻不少的压力。但是，没有。我国一些企业还是偏好将钱投到美国等发达国家，而很少为我们的西部投资。这种现象不好解释，因为这绝对不像是全国一盘棋。由此，给国家造成多少损失，恐怕没有人算一算。我们说，这是观念需要改变的问题，在经济全球化时，我们应该更关注国内市场，而不是到国外市场去蜻蜓点水。

现在，各个国家的人都到中国来赚钱。在浙江省的义乌市，有8000外商常驻，那气派不是哪里都能比的。在北京、上海、广州、武汉、成都等大城市，更是外商云集，市场火爆。而且，外商在中国建工厂的也是一年比一年多。这么多外国人到中国来干实业，偏偏我们中国人不愿在中国干，那就有意思了。难道说，那些外国人都比中国人傻，不懂得在自己国家做企业，跑到中国来投资找事，是没事干了。还是说，我们出去的人傻，不懂得在自己国家做企业，跑到外国去投资找事，是没事干了。反正，这二者之间有一个不太对头的。也许，等到我们将国外的市场做好了，外商也将中国的市场做好了。我们进到外国去，人家进到中国来。好像是同等的，还实现了国际大交流。其实不然，我们做下一个美国市场，才3亿人口；做下一个日本市场，才1.5亿人口；做下一个俄罗斯市场，才1亿人口；做下整个非洲市场，才几个亿的人口。可是，人家只要做好了中国市场，那现在是13亿人口，将来是15亿人口，还有比这更合算的吗？所以，应该是来中国的那些外国人比我们想出去的人更聪明。关键是经济全球化以后，网络将世界连在了一起，我们不必一定到国外去才是进入国际市场。再有就是外商都到中国来，都来这赚钱，中国市场早已经成为国际市场的热点，我们真的不需要再舍近求远了。我们一定要明确地懂得，就在中国好好干，就在中国开拓市场，那就是进入了国际市场，那就是在与国际资本进行激烈的国际市场竞争。

当然，我也不是一概认为我国企业不需要到国外投资办厂，对于石油、天然气及其他能源，矿产资源我国企业还是应该积极走出国外去投资办厂，这对我国的工业化腾飞特别是对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是有战略意义的。

记者：要把国内市场做好，开发市场的重点方向应该如何选择呢？

钱津：我认为开发国内市场的重点应该是努力开发中国农村消费市场。在发达市场经济国家，其消费市场主要是在城市，其农村人口极少，故市场容量极为有限，企业根本不必去刻意开发农村市场。然而，在中国，情况就不一样了，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至今仍有7亿多农村人口，也就是说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农村消费市场，这一市场的存在是生产消费品的企业不可忽视的，甚至是从事服务业的各类企业的营销不可忽视的。可以说，就目前情况看，中国农村人口还很少市场化消费，即这7亿多人口之中，还很少有医疗消费、现代工业品消费、娱乐消费等，这一市场还处于未开发阶段。相比国外市场的开发，中国农村消费市场的开发，对于将中国市场作为国际市场开发的中国企业来说，应该是更重要的。这既是企业在工业化腾飞中可获得的巨大生存空间，也是中国国家经济安全的一种保障。在企业开发农村市场中，可以设想让农村人口得到更大的优惠，让政府的调节作用更突出地表现出来。这就是说，对于企业面向农村销售的产品，政府可以通过一定的法律程序给予某种程度上的税收减免，以便于支持农民的购买和鼓励企业开发农村市场。如果政府能这样做，将会有利于企业进入农村市场的，有利于农村消费市场迅速繁荣起来的。所以，从企业的角度讲，应该积极地做工作，促使实现政府对销往农村的商品实行一定程度的减税或一定范围的免税。只要能够普通地减免税，农民就能够得到更多的实惠，企业也能够更快地打开农村市场，更快更好地发展生产。

记者：企业开发农村消费市场，在产品生产、产品开发上应该有什么样的开发思路呢？

钱津：我认为企业要开发农村消费市场，开发思路是：同类产品，应该是销往城市一种版本，销往农村一种版本，不能是同一版本，更不能是以城市的版本销往农村。同类同版本的产品，应是同价格的，而农村甚至有超过城市的消费欲望，却没有城市那么高的消费能力，所以，制成不同的版本，是为了以不同的价格适应不同的市场，在农村就需要有比城市同类产品更低的价格。而不同的价格对应的是不同的成本，销往农村的产品的成本可以相对低一些，这并不是说卖给农民的产品可以偷工减料，而只是说这些产品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功能和去掉昂贵的包装。像电视机之类的家用电器产品，就可以做得简单一点儿，去掉非大众化的功能，以降低成本。像家庭常用药品，就要以恢复老包装，简单一些，不要搞的里三层、外三层，药价没有包装费贵。农民喜欢实用，更喜欢便宜，企业针对这种状况多动一动脑子，就能够找到进入农村市场的坦途。

记者：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在我国的工业化腾飞阶段，要实现我国工业化必须将我国的企业做大做强，才能将我国的工业化产业做大做强。要将我国的企业做大做强，我国的企业家要有什么样的意识和素质呢？

钱津：要做大做强中国企业，要求企业家具有全球意识。中国实现工业化必须有强大的企业，而企业家的思想水平跟不上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形势，就会阻止企业的做大做强，就会使工业化腾飞的翅膀缺少应有的力量。

日本的企业家具有全球意识，在当今世界，日本的企业是做大做强的。日本丰田汽车的口号是：有路必有丰田车。这里所说的路，是指全球的路。也就是说，在全世界，都要有丰田汽车的市场。对于这一点，丰田汽车公司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到了。在日本，并不是只有丰田汽车公司一家企业具有全球意识，而是基本上大企业都具有全球意识，这是与这些企业的领导人具有全球意识分不开的。正是这些具有全球意识的企业家带领的强大企业将日本带进了工业化社会。

美国的企业家更是具有全球意识的企业家群体，他们将美国的企业做大做强，做成世界上最强大的企业群，将美国发达的工业化呈现在全世界的面前。世界最强大的企业之一、美国的通用公司就是从全世界搜寻人才，用全球最优秀的人管理企业，做全世界最具挑战性的事，所以，它既是美国最好的企业之一，也是全世界最好的企业之一。面向全球寻找智力资源，这是它最为成功的经验。它的全球意识是最强的，它的领导人的全球意识在全球企业界也是最强的。可以说，尽管中国的工业化已经腾飞，但是，中国的企业家还很少具有全球意识。可能是他们生存的环境比较艰难。所以，相对说，他们的思想比较狭隘，不似其他发达国家企业家的眼界开阔。要说中国是一个大国，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但历史形成的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改变不了历史，我们只能改变未来。希望国家高度重视这一问题，在工业化腾飞阶段认真地培养企业家的全球意识，使其能够真正做到立足中国，放眼世界，能够从全球人类发展的立场考虑企业的发展，考虑中国的工业化，切实做大做强中国企业，切实跟上经济全球化的步伐。

具有全球意识是企业家最重要的素质，特别是要成为大企业家，全球意识更是必须具有的素质。有了大企业家，一个国家的工业化才会顺利地实现。大企业家不是神，但他们是一个国家工业化的灵魂，这是他们要起到的最重要的作用。大企业家也是企业家，但大企业家与一般企业家的不同在于：首先，大企业家要办大企业。凡是企业，都可以是企业家施展才干的舞台。但企业很小是不可能衬托大企业家的。企业家能为自己打造更大的平台，做大企业，成为行业龙头，这样的企业家才称得上是大企业家。其次，大企业家看问题有长远眼光，能够不光想到企业，更能为行业着想。作为大企业家，不会为了自己企业的利益去搞跨一个行业的。以一企业之利，毁掉一个行业的发展前途，是存在的，这与中国的企业家不能将自己做大，不具有行业思想是有关的。再次，大企业家要不断地推动技术创新。一般企业家只能对应新技术的创新做出贡献。所以，很多的人可以成为企业家，但只有很少的人可以成为大企业家。因为，技术创新是很少人能做到的，只有大企业家的支持，人类社会才能不断享受到新技术的成果。

记者：经济的全球化也是资本的全球化。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国的资本市场必须更加对外开放，这既是中国经济对外开放的最新要求，是中国经济进入经济全球化运动的关键举措，也是中国履行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协议的基本要求。目前，中国的资本市场对外开放涉及的范围很广。请您对中国工业化腾飞阶段的证券市场和借贷市场的对外开放作一些概括性的初步分析。

钱津：由于时间关系，我只谈谈证券市场和借贷市场的对外开放。

中国证券市场的对外开放，既与货币市场的对外开放有联系，又与货币市场的对外开放有区别。因为，这既可以是中国证券的人民币交易的对外开放，又可以是外币交易中国证券的对外开放。就中国证券市场的对外开放本身讲，这大致分为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方面是允许外国人或机构进入中国证券市场购买各种中国证券，包括股票、企业债券、国家债券等等。再一个方面是允许外国机构在中国证券市场发行各种有价证券。这后一种的对外开放，相比前一种的对外开放，表现出的开放程度更高一些。但是，在中国的工业化腾飞阶段，前一种的对外开放，相比后一种的对外开放，更为实际一些，或是说，对于帮助实现中国的工业化，更有意义一些。那么，中国的股市会不会被外国投资者控制呢？应该说，是存在这种可能的，而且还是极有可能的。但是，可能性毕竟不是现实性，不论有多大的可能性，只要不是其转为现实性就可以保证股市在我们的管理和控制之下，不会发生大盘失控的情况。我们不能让外国投资者控制中国的股市，但是，我们非常欢迎外国投资者购买中国股票，我们要创造更好的条件以利于外国投资者的资金更多地进入中国的股市。

中国的企业债券市场发展比较缓慢。我们希望，在工业化腾飞阶段，能够借助外国资本的力量促进中国的企业债券市场的发展。在今后，中国需要更多地发行企业债券，而不是更多地发行股票。这是各个国家证券市场的惯例，我们只不过是依照惯例行事。如果外国投资者能够与我们想到一块儿，也愿意大量投资中国的企业债券市场，那是最好的，因为这样做非常有利于中国企业在工业化腾飞阶段取得更大的发展。我们没有必要专门向外国投资者发行中国企业债券，只要引导外国投资者购买中国企业发行的债券就可以达到吸收外国资本助中国企业腾飞的目的。

中国借贷市场的对外开放，主要是指允许外国银行进入中国的借贷市场，包括个人借贷市场和企业借贷市场，其中主要是企业借贷市场。外国银行可以使用人民币放贷，也可以使用他们的本币或其他货币放贷。当然，外国银行在中国市场所做的一切，都要经过中国人民银行的批准。中国借贷市场的对外开放，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要引入国际竞争机制，要促进中国银行业迅速进入市场经济体制下的运行模式，尽快切断传统体制对于借贷市场的不良影响，真正激发市场活力。这也就是说，中国的银行业在进一步的对外开放中要认真地向外国同行学习，要以经济全球化为背景努力提升自身的借贷业务水平。外国银行进入中国借贷市场是具有风险的。可是，外国银行不怕风险，它们要靠市场化运作的经营机制规避风险，取得盈利的。这是最需要中国银行业学习的，中国借贷市场的转机也是在这里凸现的。在今后，我们还有更多的银行要学习外国银行，改变自己的传统，迈开步伐，对中国企业的发展给予更有力的贷款支持。外国银行进入中国借贷市场是要盈利的。我们说，风险与盈利是相对应的，风险大，盈利就大。我们欢迎外国银行在中国借贷市场上盈利，因为其盈利是其风险承担的回报，是应该得到的。若他们得不到盈利，那他们还来中国干什么！在目前情况下，有些事还不是我们的银行能做的，我们的银行还不具有那么大的风险承受力，所以要有外国银行来做。这些外国银行将这些事做了，那就是对我们的帮助，就是我们开放市场的意义。

记者：我国的工业化腾飞呼唤大企业家的出现，经过市场竞争，特别是国际竞争的洗礼，我国一定会出现一批具有全球意识的大企业家，一定会引领我国一批企业做大做强，实现我国工业化腾飞的目标，使我国成为工业化强国。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责编：郑钊）